第二百八十二章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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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季宸寧便拿了個小藥箱折返回來,他蹲在程稚心麵前,將她耳廓邊的碎發順到耳後去,手指盡量小心地不碰到她臉上的傷。
但當一張小臉完全露出來時,季宸寧的臉還是陰沉了下去。
徐昭佩這一巴掌打得很重,麵前人的臉頰上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腫了一大塊,巴掌印清晰可見。
“疼麽?”
他手指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唇角,惹來女孩身子一顫,下意識地躲避開去。
程稚心回過神來,微微一低頭便撞進一片深沉的眸光中。
她餘光瞥了一眼男人僵在半空中的手,唇角勉強扯起一抹弧度,僵硬著身子慢慢地移回了原位:“不痛,我一點都不痛。”她握上季宸寧僵在空中的手,怕人不信似的重複了幾遍,“真的不疼。”
男人閉了閉眼,轉頭去拿身旁的小箱子,沉著聲音道:“別說話了,先上藥。”
每一次拉扯她唇角的傷口都會破開,原本已經結了痂的,此刻又出現了點點殷紅。
程稚心動了動嘴唇,最終沒再說什麽。
她知道自己這謊話騙不過他,隻是想讓他不那麽擔心罷了。
但季宸寧怎麽可能不擔心呢,他護在掌心裏的寶貝如今被別人打了一巴掌,關鍵是他還不能尋對方麻煩,這對向來護短的季總來說實在是憋悶的厲害。
兩個人心情都不太好,處理傷口時誰都沒有再講話。偶爾季宸寧瞥一眼程稚心的表情,看到她空洞怔然的眸子,便知道她又在出神了。
方才徐昭佩那番話如同原子彈一般炸進了她的心海,讓原本就愧疚不安的程稚心心裏更是掀起了滔天駭浪,他也並不意外她的情緒低落。
隻是這種看著心上人頹廢的感覺實在不太舒服。
早在決定將程稚心搶回身邊時他便已經想好了一切後果,也預料到了路上的阻礙。他本身就是個一意孤行的獨裁者,別人的話對他產生不了什麽影響,他身邊這人卻不一定。
季宸寧唇畔劃過一絲冷笑,在給程稚心嘴角上完藥之後,拿過箱子裏的冰袋貼上程稚心被打的那麵臉頰。
冰塊與臉頰上被打的灼痛相遇,程稚心瞬間回過神來,不禁打了個冷顫,感受到了一陣冰涼刺骨。
她下意識地眼躲開,卻被男人禁錮住了肩膀:“別動,你臉上的傷要用冰塊消腫。”
程稚心乖乖地不再動彈,漸漸適應了那股冰涼,但她蜷縮在季宸寧的懷裏,頭一次感覺到了不安和心頭再度翻滾起來的愧疚。
“我自己來吧。”程稚心按住臉上的冰袋,直起身子,脫離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兩人之間隔開了空隙,季宸寧收回手,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她的側臉,才又重新單膝蹲下將地上的藥品收拾幹淨。
男人垂眸,半麵陰影打在他的臉上,越發顯得捉摸不透。他收拾好東西,微微撩起眼皮,越發顯得眼中晦澀莫名。
房間裏誰也沒有再說話,程稚心發呆似地看著窗外,季宸寧便靜靜坐在她身旁陪著她,直到冰袋裏的冰塊融化成水,她才收回目光。
季宸寧接過冰袋,注意到她眉間的疲累後壓低了聲音道:“什麽都不要想,今晚好好休息。”
程稚心抬眼望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還能聽得進去,季宸寧暗暗鬆了一口氣出了門,再回來時手上提著兩個袋子,但當望向床上躺著的人時,他慢慢停住了腳步。
床鋪旁邊是開闊的腰窗,窗簾拉了一半,影子映在床上身影窈窕的女人身上,她美人魚般側躺在床上,麵朝大海,身體的玲瓏曲線都被禮服勾勒得淋漓盡致。
但看著這番景象,季宸寧心裏卻生不出半點旖旎的心思。
他駐足半晌才回神,將手上的袋子放在了床頭。
男人身形高大,現在床頭時,影子漫過床鋪在牆上歪歪斜斜地映出來。
“睡衣我放床頭了,睡前記得換睡衣,禮服穿著不舒服。”頓了一會兒又道,“我去一旁的客臥睡,有事叫我。”
說罷便拎著另一個袋子轉身離開。
程稚心一怔,撐起半個身子轉頭去看他,卻隻見到了瞬間關攏的房門。主臥中一片寂靜,隻留下了她一個人。
女孩垂下眸子,重新躺了回去,沒有受傷的那張側臉深深地埋在枕頭中,無意識落下的一滴淚很快洇在了枕頭上。
她可以肯定季宸寧也感受到了她心裏的煩亂與苦悶,徐昭佩的到來挑起了她心底一直隱藏的不安,如今這股不安不僅影響到了她的內心,更是影響到了她的行為。
可這會兒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該如何去麵對生死未知的季璟然,也不知該如何去麵對季宸寧。
她想安靜下來好好想想,但身體已經在下意識中對男人的親密接觸選擇了抵抗。
季宸寧那樣敏銳,一定已經察覺到了,但他卻什麽也沒說,隻是順著她的心意徒留她一人清靜。
程稚心緩緩地閉上了眼,半晌後記起男人的話,又撐著身子起來去浴室衝了個澡,換上睡衣後才重新爬上了床。
主臥的床有兩米寬,一看就是雙人床,此刻她一個人躺著,不管怎麽睡都感受到了身邊空蕩的寒意,再沒有了今天下午睡時的那股溫暖與安心。
最後她抱著被子蜷縮成一團才稍稍覺得安心了些,一個人沉沉睡去。
心裏藏著重重心事,仿佛連夢境都變得光陸怪離起來。柔軟的大床上,女孩的眉尖始終都蹙著,似是睡得極不安穩。
夢裏那個拉著她一直向前跑的男人,偶一回頭露出那張俊朗溫潤的臉來。
璟然……
然而畫麵一轉,她回頭望去,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顯得孤寂而冷清,他深沉的五官映刻在她的瞳孔裏,瞬間便讓她停住了腳步。
可饒是如此,兩人的距離卻依然不受控製的越隔越遠。
“——別走!”
躺在床上的人猛然睜開了眼,烏黑的眼眸泛著一絲迷茫和驚懼,她撐起半個身子微微喘著氣,胸口起伏不定。
程稚心坐起來,下意識去摸身旁,卻摸了滿手的冰涼,這才徹底地清醒過來,靜靜地看著身旁灑下的黑暗發呆。
滿室的冷清和孤寂,一如夢裏的季宸寧。
半晌她才從那夢境中回了神,稍稍鬆下神經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
窗簾隻拉了一半,一絲光從外麵透了進來。遊輪還在海上航行,晨光熹微,但海麵仍是一片深沉的墨藍,顯得冰涼而神秘。
她就這麽端著一杯水靜靜地坐在床邊望著外麵,雖然沒有開窗,但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屬於秋天的沁骨涼意。
季宸寧進來的時候一眼便看見了她孤單的背影,原本他隻是想進來看她一眼,還盡量放輕了動作,哪知人根本沒睡,還在對著窗外發呆。
男人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你一直沒睡?”
程稚心嚇得手一顫,手上的杯子翻倒咕嚕嚕地滾到了地上,但裏麵的水卻潑在了她的手上和拖鞋上。
發了這麽久的呆,水早已經變得冰涼,程稚心顧不上這些,隻回頭看向來人。
身後熟悉的臉讓她想起了夢裏停留在原地的男人,眼眸中不由得掠過一絲複雜的悲戚。
季宸寧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視線在她滴著水的手指和暈染了一團水漬的拖鞋上頓了一瞬,隨即直接拿過架子上搭的毛巾,低頭細細的替她擦拭每一根手指。
程稚心下意識地握了握手,到底沒有閃躲。她微微垂著頭,隻能看見他烏黑的發絲,翩躚的睫羽和挺翹的鼻梁。
其餘神情一概不知。
想起來人方才的問題,她還是喏喏地解釋了一句:“我睡了,也是剛醒而已。”
季宸寧沉默著沒有應話。現在才不過淩晨五點多,沒想到他們竟然都起得這麽早,就是不知程稚心是不是跟他一樣昨晚都沒睡好。
心裏記掛著一個人,怎麽可能睡好。
見男人沒有說話,程稚心也閉上了嘴,仿佛經過徐昭佩那一番話後,兩人之間的隔閡與沉默重新浮了出來。
腳腕上與肌膚相觸碰的熱度讓程稚心回過神來,見男人握住了她的腳踝,下意識地想抽出來:“幹……幹什麽?”
“你的拖鞋都被水淋濕了,還不換下來?”季宸寧把她腳上的拖鞋給拿下來,果然看見了已經凍得通紅的腳趾頭,索性拿毛巾將她的腳擦幹後直接抱上了床。
程稚心沒有再出聲,乖乖地任由他用被子將她裹住。
“我去拿點吃的過來,你昨晚都沒怎麽吃東西。”季宸寧將那條毛巾丟在垃圾桶裏,說罷便要出去。
“等等。”程稚心叫住他,指了指窗外問:“要一直在海上航行嗎?”
季宸寧沉默了一瞬,才輕描淡寫地道:“這場派對會持續一天一夜,今天傍晚會重新抵達岸邊,要是想提早下去也可以提前讓遊輪返航。”
他能看得出來那雙眼眸中的急切,這場計劃了許久的散心旅程基本泡了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