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接近尾聲，倪曼青起身將要離開，“伯母睡得很沉，今晚應該沒什麽問題，我先走了！”

    聶司城眼疾手快把她拉住，“曼青，謝謝你幫我找到我母親。”

    她掙脫他的手，兩隻手卻被他反手握住。

    他站了起來，龐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完全掩蓋她嬌小的身軀，倪曼青莫名多了幾分壓迫感，聽到他開口，“為什麽要拒絕我？”

    她低著頭，心海翻攪著海浪，但她很理智，既然下定決心的事情，她不會輕易改變。

    “曼青！”相比於她的沉默，他寧願她大吵大鬧，可惜，她不會的。

    “我們之前不是好好的，為什麽你突然變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兩人僵持中的沉默，無聲無息化為一把刀刃，淩遲了聶司城的心，他手道的力度愈發加大，“回答我！”

    她撥開他的手，始終沒有抬頭，聲音淡若清風，“我隻是沒考慮好，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能勉強，隻有你情我願才能幸福。”

    聶司城微微蹙起眉心，被她的話堵得無法反駁。難道他們不幸福嗎？他們在一起那麽久，不是過得很快樂嗎？

    他了解她的性格，越逼越急，所以他決定暫時不再追問，對她溫柔叮囑，“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媽這邊我會守著，有什麽情況，我會通知你。”

    倪曼青沒有任何回應，拿齊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聶司城站在門口，看著她漸漸與黑夜相融的背影，有種莫名的感覺，仿佛她將要走出自己的世界，走得很急很遠……

    倪曼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民宿的，一路上像丟了魂，衝了個熱水澡，心窩終於有了些溫度，她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竟然睡意全無。

    沒想到這麽快會和他再見，這一個多星期，她想了很多，考慮了很多，同時也顧慮了很多，最後她還是認為自己不合適他，他需要的，她給不了。

    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連續震動幾下，她拿起一看，第一條信息，“一周不見，你瘦了，是因為我的求婚帶給你困擾嗎？如果你有你的顧慮，我可以等你，我可以等你完全放下顧慮，但答應我，在此之前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第二條信息，“今天看到你，我很高興，不僅僅是因為找到母親。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你的突變，但我會用赤誠的態度，讓你明白我的心，我是真的愛你。”

    第三條信息，“不知道你睡了沒？但我睡不著，我這些天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準備得太倉促，你才會無法接受，這幾天你說你要散心，我一直不敢找你，我怕會讓你有壓力，曼青，我想你了！”

    倪曼青緊握住手機，他的信息，更成為她的負擔。

    他那麽好，遭到自己的漠視，還處處為自己著想，她怎麽可能拖累他呢！她也愛他，但她……

    司城，怎麽辦？

    被淚霧暈化的眼睛，結出晶瑩的花，但冰涼的冷意劃過臉頰時，她嗅到一股絕望的氣息，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長夜漫漫，同一片星空下，兩個似近似遠的人，折磨兩顆漸行漸遠的心。

    一夜無眠，倪曼青已經不是第一次眼巴巴看著天空由暗轉亮，她想了一個晚上，糾結了一個晚上，卻找不到恰當的理由，繼續留在他身邊。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偏執得想要自欺欺人，但每次都被現實傷得遍體鱗傷。

    晨光暫時吹散她心中的霧霾，這幾天準時準點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同樣的對話，今天小胖子偷偷鑽進來的小臉蛋，卻帶著幾分懊惱。

    “小胖，你怎麽了？”倪曼青洗漱過後坐在茶幾邊，看著小胖子雙手托腮，一直盯著那份早餐不聲不響，有些奇怪。

    小胖子沒有回應，她看了眼早餐，竟生了幾分熟悉，但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問道：“想吃？”

    小胖子搖搖頭，“不想！”

    他內心嘀咕，這極有可能是情敵送來的早餐，他才不要吃！

    倪曼青半信半疑，把餃子熟練沾了花生醬，送進嘴裏。香濃的肉沫夾著從花香，讓她多了絲眷戀，誇道：“小胖子，你媽媽做的早餐，讓我想起家鄉的味道了。”

    小胖子眉頭擰巴成團，納悶道：“今天的早餐不是我媽媽做的。”

    “什麽意思？”倪曼青吃早餐的動作變得遲疑。

    “這份早餐是一大早一個怪叔叔送過來的，他給了錢讓我送到你房間的。”他雙手環胸，“姐姐，你認識他嗎？”

    從倪曼青的表情反應，他更加肯定，自己遇到情敵了；問題在於，這個情敵的顏值僅僅比自己差那麽一點點！

    倪曼青笑容變淡，正在吃的早餐味如嚼蠟，“他是我的朋友！”

    小胖子追問，“姐姐，你的朋友找來了，是不是你要離開這兒了？”

    “嗯，姐姐還要回去工作，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倪曼青粗略嚐了幾口，實在沒胃口，就把早餐擱在一邊。

    “啊？那姐姐還會來嗎？”天呐，難道自己的初戀就要不告而終？

    小胖滿臉不舍。

    倪曼青摸摸他的腦袋，“會啊，這兒有你這麽可愛的小胖子，姐姐有空的時候，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真的？”小孩子就是容易哄，剛才的沮喪臉瞬間注入了光彩，連眼睛都變得閃亮如星。

    “我不會騙你！”

    和小胖子做好約定後，她又趕到了養老院。

    看到鍾隊正在門口抽煙，多日不見的他，下巴青虛虛的，打遠看去，被煙霧籠罩的臉十足一名小老頭。

    隨著她的走近，鍾隊和她主動打招呼。

    “也夠巧啊，你來了一趟瓊州，竟然被你發現葉寶珊。”鍾隊扔掉煙頭，半開玩笑道：“這次的功勞，得歸功於你了。”

    “別，承受不起呢，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那麽巧，你們來多久了？”倪曼青隨意往房間裏看了眼，有好幾名警察在裏麵，但不見聶司城的身影。

    “不到一個小時吧，聶律師還在和院長交涉。”

    “從京江大老遠跑來瓊州，辛苦你了。”倪曼青一向知道鍾隊盡職盡責。

    “這是我們的分內事……”

    鍾隊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裏麵傳出突兀的尖叫聲，“啊——你們是誰？走開，走開……”

    倪曼青一聽熟悉的聲音，臉色一變，和鍾隊跑了進去。

    許是葉寶珊剛醒來，看到那麽多人，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害怕地看著他們。

    所有警察都不敢靠近，倪曼青馬上上前安撫，“伯母，沒事的，他們都是警察！”

    “不，他們走，他們走——”葉寶珊特別抵觸地喊著，神色突變地躲在倪曼青身後，倪曼青抱著她，抬頭詢問鍾隊。

    葉寶珊的反應很大，全身發抖，周圍散發著一種抵觸的氣息。她突兀的尖叫聲一波比一波大聲，這一大早鬧騰的動靜實在太大，鍾聞天隻好讓手下統統扯出房間，等待聶司城回來。

    等所有人徹底清場，葉寶珊才平靜下來，倪曼青一直在輕聲安撫，“沒事了，別怕……”

    直到聶司城回來時，葉寶珊的警惕心又起來，在外麵已經聽到鍾隊說剛才的事情，聶司城心中有數，但還是耐心走到葉寶珊跟前，看到她往倪曼青身後縮了縮，心裏不是滋味。

    “媽，我是小琛！”

    葉寶珊沒有動，聽到這個名字，又開始重複的呢喃，“小琛，小琛……”

    “手續都辦好了嗎？”倪曼青開口問道。

    “辦好了，我去收拾行李，你在這兒陪著我媽吧！”聶司城看著母親那麽依賴倪曼青，心裏又歎又喜。

    “行！”倪曼青幹脆坐下來，輕輕握住葉寶珊的手，一直輕聲說著，“沒事了，伯母，我們會帶你離開，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那兒才是你的家，你不用害怕！”

    等聶司城收拾好東西，把院長給的資料交給鍾隊，一行人一起離開。

    車上，倪曼青以陪葉寶珊為由，坐在後座，聶司城沒有勉強，時不時從後視鏡看她幾眼，但都被她冷漠移開目光。

    今日和昨天對比，她似乎更冷了。

    過了一個休息站，葉寶珊也許累了，靠著一側睡著。

    聶司城這才敢開口和她找話題，“這幾天度假怎麽樣？”

    不想和他交涉太多的倪曼青，有一句沒一句地冷漠回應，“還好！”

    “去了很多地方玩吧？”

    “嗯！”

    “去了哪兒？”

    “……”問題深入些的，倪曼青就會選擇回避，或者沉默。

    這種尬聊聶司城很樂意，亦或說，隻要能和她聊上一兩句話，他已經心滿意足。

    聊到最後，連倪曼青都覺得尷尬了，幹脆和他談起正事，“你打算要把伯母送去哪兒？送回聶家嗎？”

    聶司城否定，“不，我打算送去精神療養院。”

    “這樣不太好吧！”

    “嗯？”聶司城看向後視鏡，試圖和她目光相接，但倪曼青再次躲開，分析了一番見解，“我曾經接觸過自閉症的案例，伯母的情況和自閉症很像，以她這種狀態，最需要是家人陪伴，精神療養院雖然有專業的陪伴，但再專業的陪伴，也不及家人一分，聶家是她熟悉的地方，我認為能送她回去那兒。”

    聶司城蹙起眉頭，“我不想她回去那兒，那兒在十幾年前，已經被另一個女人取代。”

    “不然就去東海別墅吧，找個專業護工，再找幾名保鏢保護，你也搬過去，趁這段時間好好照顧伯母，這有利於她的病情恢複。”

    倪曼青自己也是有私心，這樣，兩人碰麵的機會就能降到最低。

    “這……”聶司城猶豫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馬上給葉笙山打了通電話，說明情況後，讓他馬上幫忙找高級護工和保鏢。

    回到京江，他們沒有馬上去東海，而且去了趟醫院，給葉寶珊做了個全身檢查，經過一係列的排查，她身體各方麵指標都很正常。驗傷後，發現她燒傷的地方，是六七年前的舊傷，至於為什麽會遇到火災，他們目前還無法得知。

    葉寶珊被關了十幾年，早已患有嚴重的抑鬱症，還有自閉症，導致輕度的精神失常，正如倪曼青所說，這時候需要家人的細心照料和陪伴，慢慢做出引導、開導，再配合物理治療，情況就會逐漸好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