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有太多事情是矛盾的，想不通頭疼，想通了心疼。

    顧媽媽此刻就是這樣的感受，她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被揉碎了，痛到入骨、痛到窒息。

    “所以，長錚這麽多年雖然是結了婚，但一直都在打光棍，對嗎？”、

    “我知道他當年看不上陳將軍家的孫女，可如果他同我說他不想結婚，我們肯定不會逼著他結，那時候還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挑，他為什麽不同我說啊……”

    顧媽媽趴在沙發上失聲痛哭。

    蘇禾想，或許她知道理由。

    “孽緣啊……”

    蘇禾的眼神有些迷離，她也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之中。

    那一年六月她結了婚，當月就懷上了孩子，顧長錚在她被誤傳‘失蹤’的那天出了車禍，再後來，顧長錚臉上的傷好了，同意與陳如蘭結婚，她原以為顧長錚是想通了，沒想到顧長錚卻是陷入了更深的執念漩渦中。

    深情如果用錯了地方，那就是對自己的折磨。

    顧媽媽趴在沙發上哭了好一會兒，拎起包來就往外走，她邊走邊說，“我必須同長錚把這件事說清楚，他不能再這樣湊合著過下去了，就算是要和陳如蘭離婚，我也支持！他才三十多，想要再婚也來得及，人活一輩子，怎麽能孤苦伶仃呢？連個作伴的人都沒有，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麽樣的孽啊！”

    蘇禾也沒攔顧媽媽，她算是半隻腳攪進了顧長錚與陳如蘭的婚姻中，就算她也是無辜的，可她同樣無法獨善其身。

    ……

    顧媽媽趕到未來城的財政大樓時，情緒已經平複了大半，除了眼眶有點紅之外，身上看不出其它異樣來，她找到顧長錚的辦公室，將人全都屏退了，準備同顧長錚攤牌。

    顧長錚對顧媽媽的突然到來挺意外的，他拿了蘇禾給的藥茶給顧媽媽泡，水還沒倒上，就聽見顧媽媽問，“長錚，你同媽說實話，你和如蘭究竟是名譽婚姻還是事實婚姻？”

    顧長錚彎腰倒水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六七分，他將水倒好，端到顧媽媽麵前，強扯出一點笑容來，問，“怎麽問這個？這都結婚多少年了，你說是名譽婚姻還是事實婚姻？”

    “我想聽你親口告訴媽，你們到底是哪種？”顧媽媽表現得格外堅決。

    顧長錚心裏猜到了大概，他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與顧媽媽對視了一眼，被顧媽媽眼睛裏的失望灼得心疼，趕緊低下頭去，裝作自己在看文件，聲音有些幹，“媽，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聽著顧長錚不斷地顧左右而言他，顧媽媽就算沒有聽到顧長錚親口說出答案，但也沒什麽差別了，她見顧長錚把頭低的厲害，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氣，此刻卻一點都撒不出來。

    顧媽媽看到，顧長錚的腦旋上已經生出了白發，這麽些年下來，顧長錚看著也瘦削了不少……雖然做事沉穩了許多，但付出的代價也著實不輕。

    “長錚，你沒必要騙媽啊……媽當時催著你結婚，並不是想要害你，隻是想讓你早點成家，往後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你怎麽就！！！你讓媽怎麽說你？”

    顧媽媽再次泣不成聲。

    顧長錚抬起頭來，“媽，我確實從來都沒有喜歡過陳如蘭，當時結婚我就不同意，是你和爺爺覺得好，陳如蘭也一心想嫁，那就結了，反正我喜歡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我，我和誰結婚都無所謂，隻要你和爺爺開心就好。”

    “我已經順遂你們的心意結了婚，難道你們還想強迫我愛上一個我處處都看不上眼的女人嗎？陳如蘭確實好，但我不喜歡，你和爺爺有辦法讓我和她結婚，可有辦法讓我喜歡上她嗎？”

    “結婚前陳如蘭就知道，我不會喜歡她，永遠都不會，這是她同意的，現在的日子也是她自己選的，又能怪誰？誰都沒有錯，錯在我沒有自知之明，喜歡上了一個我不該喜歡的人。”

    顧媽媽豁然變了臉色，“長錚，你喜歡的是誰？”

    “非要我說出口嗎？媽，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尊嚴嗎？”

    顧長錚沒有說他喜歡的是誰，但顧媽媽也懂了。大概是顧長錚給她的驚嚇太過重的緣故，她遲遲沒能合攏嘴巴。

    臨走前，顧媽媽同顧長錚說，“這麽拖著一輩子也不是一回事，當斷則斷，這份名譽婚姻一直拖著也不是回事。與其兩個人湊在一起將就著過日子，不如早點分開，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顧長錚哭笑不得，“媽，你怎麽還把你寫文章的那一套拿過來說教我了？我心裏有數。”

    “有什麽數？你就同媽說一句，你想不想離婚？如果你想，媽回去做如蘭的工作，憑她的家室和相貌，想要再嫁也不是太難，更何況她沒生過孩子，算是一個出嫁過的老閨女。你自己不怕耽誤，可別耽誤了人家。”

    顧長錚手裏捏著的鋼筆點在指上，他的指尖太過用力，有點發白，從鋼筆筆尖暈染開來的墨汁在紙上印出一個墨點來。

    沉默良久後，顧長錚同顧媽媽說，“我沒意見，如果你能說動如蘭，那就離婚吧。另外，媽，你替我給如蘭帶一句話，我不值得。”

    ……

    互相牽絆十幾年的名譽婚姻終究還是散了，陳如蘭跑到未來城找顧長錚喝了一晚上的酒。

    陳如蘭雖然是女人，但好歹將門出身，那股豪氣與爽朗是怎麽都掩蓋不住的，這對剛離婚的前夫前妻就仿佛是兄弟一樣，一邊喝酒一邊劃拳，輸了的人敬贏了的人一杯酒，誰也沒有少喝。

    似乎是月色朦朧，也似乎是酒色迷人，顧長錚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看到那個穿著還略顯土氣的姑娘滿臉嫌棄地問他，“顧長錚，你慫不慫？”

    “我是真的慫啊，從我把你放在心上的那一刻開始，這輩子就慫得再也站不起來了。”顧長錚對著自己幻想出來的身影敬了一杯酒，往事入愁腸，似劇毒砒霜。

    那頭早就喝醉趴到在酒桌上的陳如蘭咂摸咂摸嘴，睡著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似乎遇到了什麽讓她看一眼就心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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