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的聲音馬上就打破了藍默的沉思，他抬頭看著程安明朗的笑顏，想把她珍藏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了。

    “好，我送你出去。”藍默雙手推動輪椅，臉上的表情重新恢複了彬彬有禮。

    “我先上樓拿一下我的東西。”程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雙手，察覺自己的手機還在練功室裏，便跟藍默說道。

    藍默點頭示意自己可以等她，然後就看著她朝著樓上跑去。

    上了樓的程安徑直朝著練功室裏走過去，藍淼苒這會兒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麽，神神秘秘的。

    程安也沒有敲門就進去了，準備好好嚇唬一下藍淼苒，躡手躡腳走過去的時候，她就聽到小姑娘在嘟囔著什麽“姐姐是我的，叔叔……”什麽的，語氣還頗為不滿。

    “淼苒？你幹嘛呢？”程安也放棄了嚇唬她的打算，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朝著她前麵看去。

    藍淼苒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手裏拿著的東西砰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姐姐……我……”藍淼苒驚慌失措地站起來，看著地上的手裏慌張地解釋著：“姐姐我就是想看看。”

    “沒事。”程安不以為意，將手機撿起來打開看了看，除了有一通未接電話之外也沒什麽異常的。

    她點開那通電話，顯示是兩分鍾之前的電話，這會兒藍淼苒肯定已經在練功室了，但是她為什麽不告訴自己呢？

    程安心裏大概也猜到是什麽原因了，而打開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唐辰霄的電話。她備注本來是“唐辰霄”的，但是後來被唐辰霄看到之後非常不滿意，就親自改成了“老公”。

    這下不知道唐辰霄名字的藍淼苒也知道是誰的電話了。程安就納悶，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喜歡唐辰霄呢？

    “姐姐……”見程安不說話，藍淼苒有些害怕了，她伸手拽住程安的袖子微微地搖晃著，將撒嬌的功力發揮到了十成。

    程安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安慰她，手上按下通話鍵給唐辰霄重新打回去，用口型示意她安靜一會兒。

    “喂？怎麽了？”電話馬上就被接通了，程安問道。

    “安安……”唐辰霄的聲音沙啞的厲害，連沉重的氣氛通過電話傳到了程安這邊。

    程安幾乎是馬上就察覺到了，一定是出了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不然的話唐辰霄不會這樣傷心的。

    傷心？程安猛的反應過來自己用的這個詞語，為什麽是傷心呢？而且……今天唐辰霄他是被叫回唐家的。

    不會是老爺子出事了吧？

    程安的大腦突然開始發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唐辰霄在電話的那邊深吸一口氣，慢慢開口：“安安……爺爺走了。”

    老爺子走了？

    程安一遍一遍在腦海裏重複這句話，明明下了禮拜就是春節了……那個和藹可親的老爺子就這樣走了？

    “我過去接你。”唐辰霄最後似乎說了這麽一句話，但是程安腦子裏以前茫然根本沒有聽進去，而且腦袋裏都是嗡嗡的響聲。

    過了好久，久到藍淼苒都覺得程安的表情太不對勁了才著急地晃著她的手臂，將她從茫然中喚醒。

    “姐姐你怎麽了？你沒事吧？”藍淼苒看著失魂落魄的程安都快哭出來了。

    程安在她的拉扯一下低頭看向她，張開嘴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姐姐？”程安的手在顫抖，就連身子都開始有要倒下去的傾向，藍淼苒沒有見過這種陣勢，以為程安出現什麽病症了，剛要準備跑下樓去找藍默的時候。

    程安突然清醒過來，越過藍淼苒就朝著樓下跑下去了。

    藍淼苒在後邊一邊喊一邊追，巨大的聲響將樓下等待的藍默也驚動了，藍默看著從樓梯上衝下來慌不擇路差點要裝在牆上的程安，朝著她喊了一句“小心點！”

    “藍默，對不起，我得走了。”程安看著擔憂看著她的藍默，勉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麽慌張。

    “出事了嗎？”藍默向來是觀察人心的好手，而此時麵對的人還是極其不會隱藏情緒的程安。

    “……嗯，我得走了。”程安朝著他點頭致意，轉身就要朝著門口跑過去。

    “等等！”藍默皺眉，抓起程安放在沙發上的圍巾，連忙轉動輪椅朝著程安的方向追過去，身後跟著同樣害怕擔憂的藍淼苒。

    程安這會兒已經站在門口準備打電話給司機了，聽到藍默的聲音之後回過頭看他，帶著隱約水汽的眸子讓藍默心裏猛的一震。

    看來是很嚴重的事情啊，他心裏想著。

    “圍巾帶上。”藍默將手裏的圍巾遞給她，看著她戴上之後又安慰道：“如果有我能幫忙的，一定要告訴我，還有，不要跟我說謝謝。”

    “嗯……知道了。”程安一低頭，眼淚差點從眼眶裏掉出來，藍默沒有問是出了什麽事情，隻是說自己可以提供幫助。

    在這種時候，有一個可以不問你緣由就可以無私幫助你的朋友真的難能可貴。

    程安紅著眼睛點點頭，將嘴裏的“謝謝”又咽了回去，既然他不想聽，那她以後就不說了。

    “不會有事的。”程安的慌張藍默看在眼裏，她是那麽地脆弱，就像是寒風裏自然堅強生存的玫瑰，讓他頓時萌生一種想要把她好好保護起來的衝動。

    “……”程安沒說話，藍默不了解情況，所以他的好意她隻能心領了。

    “算了，我抱抱你吧。給你一點戰勝困難的力量。”藍默實在心疼得緊，而且心裏叫囂著抱住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程安看著他伸出的雙臂，還有溫暖的眼神，心神恍惚地就彎下腰去輕輕地抱了抱他，想要離開的時候藍默仍然用手摟著她的肩膀。

    程安微微不舒服地動了動身子，示意他放開，而藍默湊近了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之後也沒有絲毫留戀地放開了她。

    程安直起身子，略帶錯愕地看了藍默一眼之後馬上笑開了，眼睛裏帶著淚的模樣笑起來也有一種讓人心動的美感。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喇叭聲，兩個人抬頭看去，正是親自開車過來接程安的唐辰霄。

    程安朝著唐辰霄揮了揮手，然後回過頭看著藍默說道：“那我走了。”

    藍默點頭，身後冒出來的藍淼苒雖然一臉舍不得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說話挽留。

    “而且，雖然你不喜歡聽，但是我還要最後一次說一遍，謝謝。”程安吸了吸鼻子，將眼睛裏的眼淚逼回去，朝著藍默笑著說道。

    在藍默和藍淼苒的注視下，程安打開副駕駛的門上了車，然後在放下車窗朝著不遠處的兩個人揮了揮手才跟一旁的唐辰霄說道：“我們走吧。”

    唐辰霄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不說就直接上了路。

    程安心裏悲痛，同時也十分擔心唐辰霄的情緒，一路上唐辰霄不僅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而且表情冷漠的樣子讓她不禁懷疑唐辰霄在隱藏自己的情緒。

    畢竟去世的人可是他的爺爺啊，以前他們見麵的時候雖然唐辰霄不會主動去照顧他，但是每一次靠近和老爺子談話交流的時候，他還是很開心的，至少當時的程安能感覺到唐辰霄的情緒挺開心的。

    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被唐辰霄硬生生飆成四十分鍾，程安臉色有些蒼白，但也沒有表達什麽不滿。

    唐辰霄需要發泄，發泄他的悲傷。

    在唐家的宅子前停車之後，唐辰霄徑直下車朝著別墅裏走去，根本沒有打算去副駕駛給程安開門。

    程安有些懵，其實從聽到消息之後她就蒙了，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跟著下車以後的程安頂著大風朝著別墅裏走進去，剛進門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別墅裏沉悶的氣氛。

    唐皓軒這會兒也回來了，一向不怎麽回唐家的沈萍也穿著一身黑色坐在沙發上低著頭。

    程安進門的時候她抬頭看了程安一眼，不過馬上就又低下頭去了，一旁的唐皓軒眼睛紅腫著，看得出來已經狠狠的哭過一場了。

    唐辰霄站在樓梯上俯視著進門的程安，終於開口跟她說了今天下午的第一句話：“你要去看看爺爺嗎？”

    程安愣了一下，但是馬上反應過來，點點頭，然後在唐辰霄轉身上樓之後也跟著上去了。

    走廊裏有兩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手裏拿著一份份白花花的紙張，看到唐辰霄之後恭敬的朝他一鞠躬，喊到：“總裁。”

    程安此刻沒心思去觀察這兩個突然出現在這裏的人，隻是一直愣愣的看著老爺子的房門，隨著一步一步地走近，眼淚就有不由自主地往出流。

    “爺爺他什麽時間走的？”程安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語氣問唐辰霄，爺爺病重了這麽長時間，是不是每天都在努力地跟死神作鬥爭想要活的更久一點？

    因為他還沒有看到他的曾孫呢，他還沒有看到他的孫子——唐辰霄的大婚呢。

    “上午十一點左右。”唐辰霄看著門的方向，也停下腳步等著身後的程安跟上來，冰冷的語氣沒有一點溫度。

    上午十一點左右，正好是她在跳舞的時間吧？程安突然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厭惡的心情。

    一直對她很好的老爺子離開的時候，她不僅不知道還在高興地跳舞，而且明知道老爺子身子不好已經病重到靠呼吸機維持氧氣吸入的程度了，她也沒有經常來看看他。

    愧疚，無地自容，無止境的哀慟就像是深淵一樣慢慢地爬上來了，像是烏雲一樣籠罩了程安的心頭。

    雖然知道這隻是人類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雖然知道老爺子的身體已經很難撐過這個冬天，雖然沒有人來責怪她，雖然老爺子去世跟她沒有絲毫的原因，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要自責。

    生離死別她從小就開始經曆了，可是這麽多好她總是習慣不了，無法看開。

    “沒事吧？”程安的哽咽聲讓唐辰霄回頭看過去，本來因為剛才看到的一幕場景而心情複雜，現在再看到程安這脆弱的表情，他的心還是不爭氣的疼了。

    “嗚嗚嗚……對不起。”程安跪倒在地上，朝著老爺子房間的門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一邊哭一邊做些懺悔：“我應該跟著辰霄回來的，我應該經常回來看您的，對不起。”

    唐辰霄無語凝噎，他突然發現，就算程安做了再過分的事情，她還是有本事用一舉一動牽動他的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