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起來吧。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唐辰霄走到她的跟前將她一把拉起來，扶著她站好之後馬上放開了她。

    “……”程安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可是心裏的悲傷和現在沉重的氣氛都容不得她騰出心思來想其他的事情。

    “進去看看吧。”唐辰霄背對著程安說道，率先推開了那扇緊閉著的門，大步邁了進去。

    程安有些躊躇，她看著唐辰霄的身影，下意識地想去抓他的手，可是唐辰霄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程安已經伸出來的手，又或者，就算他看到，現在心境下的他，去抓不去抓都是一個問題。

    拖著沉重的腳步進了門，程安就看見唐季年坐在床邊，任憑床邊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麵麵相覷地站著，自己卻一言不發。

    唐辰霄走到他的身旁，猶豫著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隨後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了。

    程安走過去，看著床上已經緊緊閉上眼睛的老爺子，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下來了。

    生老病死，因果循環，這都是最自然不過的規律，作為生活在這個規律中的人，是永遠無法超脫於這個規律之外的。

    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交織的呼吸聲格外醒目。程安走到床的另一邊半跪下來，握住老人已經微微發涼的枯瘦的手，忍著喉嚨裏的哽咽說道：“爺爺，對不起，我來晚了。”

    “行了，回去休息吧。”唐季年沉默著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程安，心裏突然生出一股煩躁。

    自從唐辰霄打算跟這個女人在一起之後，唐家的事情就越來越多了起來，唐皓軒的反抗，老爺子的生病，都是在她來了之後才出現的。

    唐季年心裏也明白，唐家的內部矛盾是早就存在的，老爺子的身體也已經每況愈下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遷怒，如果她不和唐辰霄結婚，這個家的狀況會不會遲一點甚至不會出現呢？

    “父親……”剛來的唐辰霄皺著眉看了唐季年一眼，有些惱怒他的決定。

    “行了，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了。”唐季年疲憊地扶著額頭，有氣無力地說道，然後又朝著唐辰霄和程安揮揮手。

    這是在趕他們走了，程安突然有些悲哀，那一瞬間唐季年的表情還有語氣，雖然沒有明顯地針對她，但是她讓他不高興了。

    慌張地站起身來，程安退了兩步走到唐辰霄的身後，伸手緊緊地抓住了唐辰霄垂在身旁的手，將自己顫抖的手掌放進唐辰霄的手裏，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脆弱展現在他的麵前。

    唐辰霄身子一顫，回頭看向低著頭的程安，微微抖動的肩膀讓他馬上就知道了她一定又哭了。

    “那我們走了。”丟下一句話，唐辰霄就拉著程安走出了房門，程安盡量邁開步子讓自己跟上唐辰霄的腳步，兩個人就一直走到了樓底下沈萍和唐皓軒的跟前。

    “程安，你這樣滿意了嗎？”沈萍突然朝著正要離開的程安開口喊到。

    “什麽？”程安回過頭看著一臉凶神惡煞的沈萍，淡淡開口問道。

    心裏因為老爺子的事情已經很難過了，她現在沒有心思去和她爭吵。

    “你看你來了唐家發生過一點好的事情嗎？你隻是一個會給唐家招來災禍的災星！當初我不讓你跟皓軒在一起，也就是因為這一點，你的八子跟唐家衝！”沈萍說的慷慨激昂，一邊說還一邊觀察著唐辰霄的神情。

    “嫂子，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唐辰霄的臉陰沉得可怕，咬著牙警告沈萍。

    程安也無話可說，但並不是因為自己沒有理由反駁，而是她不想在老爺子剛離開的關頭跟她起衝突，說不定，老爺子還在宅子裏呢？

    “辰霄，你也看見了，這段時間的事情又不是我編造出來的，不僅是家裏，就連公司裏的事情都不讓你省心……”沈萍義正言辭的模樣仿佛程安就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行了，您也是有文化的人，與其一直糾結這種毫無根據的理由，還不如去多充實充實自己，要不然多關心一下您的兒子也是好的。”唐辰霄似乎沒有耐心了，話裏都帶著冰渣子，沈萍被他說的一愣，臉色馬上就變得鐵青了。

    “媽，你坐下。”唐皓軒一直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冰冷的隱藏在陰影裏的眼神雖然悲痛，可是卻十分冷靜。

    這樣的唐皓軒有點不像他了，唐辰霄將視線從沈萍的身上轉移到一旁的唐皓軒身上。

    沈萍也驚奇地看了唐皓軒一眼，雖然有點不樂意，可是想到自己以後還得靠著唐皓軒，就老老實實地坐下了。

    “叔叔，請原諒我母親的失禮。”唐皓軒站起來，朝著唐辰霄和程安鞠躬，然後在兩個人詫異的眼神中繼續說道：“嫂嫂，我在這裏也給您道個歉。”說著，他甚至給程安鞠了一躬。

    程安被唐皓軒的舉動嚇到話都說不出來，要不是唐辰霄輕輕推了她一把，她估計還一直沉浸在震驚中呢。

    “沒事。”程安掃了他一眼，正好好對上了唐皓軒的眼神，那中隱忍的悲痛的，仿佛一瞬間成長起來的眼神。

    “好了，我們先走了。”唐辰霄看著安靜下來的兩個人，一把將程安摟進懷裏，在唐皓軒陰森的注視下朝著門口走去。

    “小叔……太爺爺走了。”唐辰霄已經走到門口了，身後的唐皓軒突然沒頭沒腦地朝著他說道。

    “……我知道。”唐辰霄的腳步頓住，摟著程安肩膀的手臂突然用力，程安微微皺眉，對於兩個人的對話一頭霧水。

    就像是隻有兩個人知道的暗語，在唐辰霄回答完之後，兩個人又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齊齊沉默半晌，最後還是唐辰霄才先動作，推開門走了出去。

    程安突然想回頭看看唐皓軒的表情，兩個人這麽沉默半晌讓她突然有一種預感——兩個人之間有什麽徹底的改變了。

    回程的路上，唐辰霄依舊一句話也沒說，和來的時候一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程安有些擔心，猶豫著開口問道：“辰霄，你還好吧？”

    “……沒事。”唐辰霄愣了愣，似乎剛意識到車裏還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個人，他看了看程安，然後就轉頭重新目視前方，淡淡回答道。

    唐辰霄沒有想和她說話的欲望，程安沿著嘴唇做好，如果是以前的話，他是不會這樣的是不是？

    心裏的煩躁不安更加的旺盛了，程安摳著自己的手心，目光渙散地看著朝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

    天氣還是陰沉沉的，就像是他們此時的內心，灰蒙蒙的天空中交叉著高樓大廈金碧輝煌的屋頂還有幹枯的樹枝，街上的行人緊緊地裹著衣服步履匆匆地行走著，整個城市幾乎一點生氣有沒有。

    他是因為老爺子的去世而傷心吧？程安心裏默默地想著，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了，還有剛才唐皓軒態度的變化，就像是一根刺一樣紮在她的喉嚨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車裏太過寂靜，唐辰霄微微轉頭看了看程安的側臉，緊緊蹙著的眉頭，低垂的眉眼，還有一直扣著的雙手。

    唐辰霄一隻手伸出去將她的手掰開，看著她手心已經微微出血的印子開口：“折騰自己做什麽呢？”

    “啊……我沒有。”程安這才察覺到手心裏微微的刺痛，她將手從唐辰霄的手心裏抽回來，放開嘴旁邊輕輕地呼氣吹著。

    程安不說話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又尷尬起來，她很不解，為什麽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會突然變成這樣。

    “你怎麽了？為什麽今天都不理我？”看著唐辰霄的臉又轉回去了，程安終於將一直憋在心裏的問題問出口，兩個人之間有誤會不怕，可就怕不解釋這個誤會，讓誤會發展成間隙，最後成為兩個人關係破解的元凶。

    “沒什麽。”唐辰霄回答，淡漠的似乎又很平常的語氣讓程安無力地繼續詢問：“不想說嗎？那等你想說了再跟我說吧。”

    朝著椅背靠下去，程安轉頭重新麵朝窗外，閉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唐辰霄握著方向盤的手更加用力了，手背上的青筋都明顯地凸起來了。

    為什麽她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她難道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嗎？又或者，在她看來，那個擁抱根本不算什麽，那隻是朋友之間的溫馨的表達友好的擁抱而已？

    知道老爺子離開的時候，他也隻是心裏咯噔了一下，雖然心痛，可是心裏早就知道，老爺子遲早會離開。

    但是在看到她去抱藍默的時候，他真的是感到很無力很悲哀，那種心痛的感覺似乎不比老爺子去世這個消息給他的打擊小。

    他甚至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跟她表達，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麽讓她明白這件事情的性質，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回到唐辰霄自己的別墅之後，唐辰霄先是熄了火，然後就開始沉默，也不看程安，也不和她說話，隻是一個人安靜地悲傷氣憤著。

    程安本來想等著他主動說出來的，畢竟什麽事情憋在心裏不是好的解決辦法。

    程安就這樣怔怔地盯著唐辰霄看了不下十分鍾，可是唐辰霄除了眼神冷漠地看著車窗外就沒有別的動作了。

    兩個人陷入了一個怪圈，程安在等著他解釋，唐辰霄卻憋在心裏希望程安能主動承認錯誤。

    “沒什麽想跟我說的？”程安深深歎氣，她轉過身子認真地看向唐辰霄，最後問道。

    唐辰霄這一次終於有點反應了，但是也僅僅限於看了她一眼，在眼神接觸的瞬間，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失望和疲累。

    “……那我先回去了。”程安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也不是那種能讀懂人眼神的人，她無法看懂唐辰霄眼神裏的深意。

    於是，直到程安下車關門之前，唐辰霄都一直保持著緘默，甚至在那個眼神之後都沒有任何的感情流露。

    “程安……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苦笑在嘴角蔓延著，最後還是全部咽進了自己的肚子裏，唐辰霄無力的趴在方向盤上，沙啞痛苦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廂裏寂寞地飄蕩著。

    該聽到它的人聽不到，該得到的回應也無法等到了。

    唐辰霄這一輩子沒有對什麽人這麽上心過，也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這麽迷失原本的自己，讓他一次又一次地為了她把自己的底線降低，為了她將所有的苦都吞進自己的肚子裏。

    為的就是不讓她難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