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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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某野戰醫院遭遇了流彈,野戰醫院的醫護人員和傷員死傷近百人,其中包括之前剛剛上去的周慶霞,和另一名小秋在草原上認識的林巧。

    周慶霞犧牲,林巧受傷送回了總後醫院。

    小秋得了消息已經是她回京後的第三天,她恢複醫院實習後,在外科病房裏見到了林巧。

    小秋是隨著查房的隊伍來到外科病房的,她戴著口罩站在醫護人員中間,看著醫生講林巧頭上的紗布解下來,露出來的竟是一片慘白的頭骨……那一瞬,她差點兒忍不住尖叫出聲。

    曾經清麗靈秀如一枝茉莉花的林巧,頭皮被彈片削去半邊,毀了容。哪怕植皮成功,那黑亮飄逸的一頭秀發,卻再也無法恢複。

    她認出來林巧,卻實在鼓不起勇氣,直麵這個被毀容的一個姑娘。

    一上午,她給自己找借口,醫院查房工作很緊張,不允許無故耽擱。可中午打了飯,她卻吃不下,看到白色的饅頭,都會想起在病房裏看見森森頭骨的刹那。心中煩悶,胃口翻湧,最後,她不得不放棄吃飯,而是回到鄭秋實的辦公室,插上門,裹緊自己的大羽絨服,在休息床上昏昏睡下。

    做了個混亂的噩夢把她驚醒,她倚著牆平複了一會兒,到底抵不住心底的詰問,於是,壓下心頭的驚懼,捧了桌上自己養的兩盆水仙,往燒傷外科走去。

    臨近中午,各科的查房已經結束,護士們也大都結束了各種護理工作,軍醫院的特殊性,很多病人並沒有家屬陪伴,除了走廊上又幾個傷勢恢複的傷員活動,並沒有太多的人,顯得有些安靜。

    林巧住的是三人間病房,除了她,還有兩名女病人,都是這一次醫院遇襲後的傷員,一個傷了腹部,做了手術;另一個炸掉了大半條右臂……說起來,其實林巧算是傷勢最輕的,至少肢體健全,沒有生命危險的,卻也是唯一一個出現過輕生念頭的。畢竟,一個漂亮姑娘毀了容,變成怪物一樣的存在,這打擊太大,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住的。

    小秋來到病房,敲敲門走了進去。

    門口住的就是那個斷臂的姑娘,她的傷勢恢複的最好,情緒也最穩定,正倚坐在床頭拿著一支筆練習左手手指的靈活性。抬頭看見小秋進來,眼睛裏透出一抹詢問之色來。

    小秋微笑著點點頭,道:“給你們送兩盆水仙。”

    因為小秋還穿著白大褂,小姑娘隻當是醫院裏安排的,並沒有多想,目光隨即轉到小秋懷裏的水仙花上,驚喜道:“好漂亮的花兒!”

    小秋的水仙花是跟本科室一位醫生學的,種球雕刻過了,養出來的水仙花葉片卷曲翻轉,陪著白色的花朵,恰合它的雅號:淩波仙子。

    小秋笑笑,沒有多說,將手中一盆放在她和第二床中間的床頭櫃上。

    第二床的病人剛手術沒幾天,還在輸液,似乎睡著了,沒有動靜。

    小秋捧著另一盆水仙繞過去,終於走到了林巧的身邊。

    林巧朝裏側躺著,瘦瘦的肩膀掩在寬大的病號服中,幾乎沒有存在感,讓她包紮著白色繃帶的腦袋分外醒目。

    小秋沒有特意去看林巧的臉,隻是將水仙花放在林巧前麵的窗台上,身形頓了頓,在開口說話和立刻離開之間猶豫了一瞬,然後,還是選擇了後者。

    她不知道如何麵對林巧,而林巧應該比她更不願意遇到舊相識。罷了,多專注她一些,等過些日子吧。

    隔了兩天,周末,小秋可以休息一天。

    已經是正月十四,小秋也該準備上學的事宜了,於是,鄭秋實幹脆發話,讓她先回家收拾準備上學,開學後再來實習。

    小秋沒有推辭。她也沒什麽東西需要準備,隻不過,她提前一天與秦戎約好,這天一大早就開著車出了門,然後直奔城外。

    周慶霞的家就在京西不遠的易縣。

    小秋和秦戎兩人開車,問著路到了周慶霞的家。她的家就在縣城裏,父親是中學教師,母親則是縣防疫站工作,原本想送周慶霞參軍謀一個好的前程,卻不想把性命留在了西南邊陲。

    周慶霞家還有一個姐姐兩個哥哥,她是家裏最小的孩子。父母都已經五十多歲了,特別是周慶霞的父親,對聰明伶俐的小女兒最是疼愛,周慶霞犧牲後,周父受到的打擊最大,原本烏黑的頭發一夜白了一半,小秋見的周父更是瘦的脫了形,高高的顴骨支棱著,看得人心驚。

    小秋兩人帶了些營養品,又放下一個信封,也沒多說什麽,就從周慶霞家裏辭了出來。

    說起來,她與周慶霞相識時間不長,也談不上太深厚的感情,可得知那樣一個活潑明麗的姑娘,正像花兒怒放的年齡,卻驟然凋零,還是忍不住揪心。

    回程的路上,秦戎伸手拍拍小秋的肩膀,輕聲寬慰:“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

    小秋收回神遊的思緒,回給他一個微笑:“嗯,我沒事。”

    垂了垂眼睛,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露出一抹笑容道:“我就是覺得心疼,那麽年輕的生命……嗯,不說這個了,眼看也快晌午了,咱們在縣城吃頓飯,然後去西陵看看吧。”

    易縣是清西陵的所在地,共葬了四位清朝皇帝和三位皇後。九十年代,清遜帝溥儀的墓也在西陵附近。

    正月裏,寒風仍舊蕭瑟,西陵輝煌寬廣的建築顯得格外陳舊破敗,也沒有遊人,偌大的廣場上,除了一簇簇枯草,看不到一個人影。

    小秋裹緊身上的羽絨服,與秦戎一起慢慢走過去,用腳步丈量當年帝王的最後曆程。

    他們沒在西陵盤桓太長時間,隻停留了一個多小時就開車離開。

    那個皇朝,不管背負多少罵名,不管曾經的輝煌,終究與一代代帝王一樣,已經退出了曆史舞台,而東方這隻沉睡了數百年的猛獅已經漸漸醒來。

    走了這一趟之後,小秋壓抑了多日的心情好了許多。

    到家時間尚早,不過下午三四點鍾,剛剛洗了把臉,就接到了喬西的電話,說曾經的老同學約著一起吃飯,並特意提了一句,說林婭和葉梓都到。

    林婭,真正的天之驕女,又出國留過學,喝過洋墨水的人……小秋還真是有些興趣呢,不知道,長了幾歲後,是不是也學會了圓滑和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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