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正坤聽著那仿佛夢囈般輕柔卻又寒涼的呢喃，仿佛看到老板在某些夜晚對著手上的照片低語時的神情，而那張照片，卻是一個全身赤裸、滿身鮮血的女人，或者說是，女人的屍體。

    那股熟悉的寒意再度沿著盧正坤的脊背處升起，老板有些時候讓他非常害怕，甚至是恐懼，但越是害怕越是恐懼，他就越是不敢去違抗對方，不敢去背叛對方。

    終於那癡癡迷迷的聲音停止了，對麵那雙迷亂的眸子也漸漸恢複了清明，盧正坤小心翼翼地道：“您想他死，他就一定會死的，沒有人可以阻擋您，蕭氏一定是您的。”

    因為剛剛癡迷自我的那一段夢囈，此時蕭振宇的麵頰上還殘留著一絲不正常的潮紅，像是某種激情過後的餘溫：“任何想要擋住我的路的人，都會是死人，尤其是那些讓我的心態無法再平穩的人，更要死。”從桌上的瓷瓶中抽出一朵雛菊，攥入掌心，手掌一用力，那原本新鮮盛放的一抹清豔，轉瞬成泥。

    “我親自帶人去。”盧正坤說。

    蕭振宇看著掌心殘敗的花瓣：“不，讓老久去，他一個人去。”

    盧正坤瞳孔就縮了一下，看來老板對那個“陳星”還真是看重，也真的是恨之入骨啊。老久出手，那根本不是殺人，而是淩虐。

    老久殺一個人通常會用很久的時間，非常久。

    上一次自己看他殺人，殺了整整三個小時。老久在那人身上割了幾處傷口，卻都不致命，說是要等著看一個人要用多久才能把全身的血流光。還是自己實在受不了那血腥恐怖的場景，求著他快點兒把人弄死，老久經不過自己的“囉嗦”才勉強同意換種方法。然後老久親手把那人身上每一處骨節都敲斷了，那人發出的慘嚎聲與那種痛苦絕望的眼神，讓盧正坤足足一個月都沒法入睡。

    撥通電話沒一會兒，房間的拉門就被打開了一條縫，一個瘦高的男人像條蛇般從不大的門縫裏滑了進來，跪坐在盧正坤的身邊。

    他看向蕭振宇微微眯了眯眼，蕭振宇背後窗子的陽光雖不刺眼，但最近他都呆在地下室逼問那個女人，猛然麵對強光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老久，去殺個人。”蕭振宇的聲音很鎮定，好像在說過會兒一起去吃個飯。

    老久狹長的眼眯得更細了，有更興奮的光芒從那眯成一條線的眼縫中透出來。

    “殺人啊……”老久說得很慢，仿佛在細細地品味這幾個字當中所包含的味道，一種讓他期盼、渴望、回味無窮的味道。

    這些天一直在下麵逼問那個女人，雖然也能見到血，但老板卻下了令不能把人弄死，也不能弄殘。每一回他都要控製自己，在興致正起的時候收手，真是忍得很辛苦啊。

    蕭振宇一笑，倒了青梅酒遞過來，老久伸手去接，手背上赫然帶著一片微凝的血跡。

    盧正坤在一邊皺了皺眉：“上來之前也不洗洗手，弄髒了宇哥的酒杯。”

    老久縮回手，將手背送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不新鮮了，不過還好，過會兒就有新鮮的了……”

    ————————————

    睡在大床上的穆曉彤猛然睜開眼，借著壁燈幽暗的燈光看了看在一邊沙發上蜷著腿睡著的楚煦辰，然後輕輕掀開身上的被子，輕輕披上外衣、穿上鞋，又在床邊自己的小箱子裏摸出兩樣東西藏於衣內，悄無聲息地向門外走去。

    起居廳內無人，為了避免穆曉彤的身份被發覺，也為了防止她受傷的消息傳出去，給那些別有用心最近卻沒采取行動的人以可乘之機，她受傷的事隻有楚煦辰、蕭家父子等極少的幾個人知道。

    因而今夜三樓主人區依舊隻有穆曉彤和楚煦辰，隻是為了以防萬一穆曉彤調了孫景天到三樓走廊另一頭的小客房暫住，同時讓衛宏、常軒鳴、韓健等幾個比較得力的人手對整間大宅做了較平日嚴密的守衛。

    可依舊有人來了，而且這樣快。

    穆曉彤在主臥區巡視了一圈兒，沒有發現異常，但那種感覺還在，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無形，卻能令空氣都泛著凝重的味道。那味道帶著絲絲血腥，穆曉彤用手指觸了觸肩膀的傷處，痛感的加深，這讓她更為清醒，更為清醒地感受著那危險的感覺。

    走到走廊的另一頭，靜靜推開小客房的房門，孫景天睡在床上，發出細微的鼾聲，看著一切正常。

    輕輕掩了房門，穆曉彤低聲道：“隻有你一個人麽？”

    身後剛剛還空無一人的走廊裏現出一個瘦長的黑影：“一個人，就足夠了。”

    “樓下的人，你都沒驚動吧。”穆曉彤的聲音依舊很輕緩，像是在詢問一個熟人。

    身後那幹澀的聲音道：“都沒動，很可惜，除了目標，這次不讓殺別的人。”那聲音也很平穩，仿佛在對一個朋友說著自己的遺憾之事。

    能進入三樓而沒有驚動下麵的布防和監控，能在自己的搜巡下潛至自己的身後，而且氣息依舊這樣沉而定，是個高手。

    穆曉彤緩緩回頭：“原來隻能殺指定的目標啊，那我就放心了。”邊說邊向主臥區的房門處瞟了一眼。

    那距穆曉彤幾步遠的瘦長身影一晃，已搶在他之前擋在主臥區之前。

    一抬首，卻見那一身白衣的少年卻沒有撲過來搶著護衛室內的人，而是一推身邊走廊上的那扇窗，一閃身就躍出了窗外。

    老久呆了一下，咬牙道：“狡猾的小子！”

    然後也奔至窗邊，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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