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白影在樹林的縫隙間穿梭，速度快得驚人，看得出那個人已經在極盡全力飛奔了，但卻依舊無法跑出老久的視線之外。

    老久找上的人，本就是無法逃脫的。

    死，是那個人的宿命。

    這一點老久很肯定，所以現在的他並不是很著急要追上對方。

    看著快要死去的人狼狽奔逃，在死之前掙紮一番，也是一種難得的樂趣兒。

    在自己用刀子挑開他的血管，看著他驚恐哀求的樣子之前，這種貓和老鼠的遊戲，老久倒是可以適當與對方玩一會兒的，不過他也不想玩得太久。

    就像折磨人也要多換些花樣一般，同一種遊戲總是會讓人生厭的。

    跑了大約有二十分鍾左右，老久對這種單調的追與逃便有些厭煩了。

    這裏的地點也剛剛合適，距離山下的住戶已經很遠了，四周都是古樹，瀑布飛濺水流聲音也很大，可以蓋住很多聲音。

    呆會兒或許可以盡情地聽一聽那小子臨死前的驚叫與呻吟聲了，想到那種久違的快感，老久幹瘦的身體就有些止不住地微顫。

    加快速度飛速而上，片刻後便與前頭那白衣小子隻有三五米遠的距離了。

    前麵的人卻沒有加速奔跑，而是突然收住狂奔的腳步，一轉身，麵向身後追來的黑衣人：“停，等等，我有話說！”

    老久便真的停了下來，站在他兩步之外，饒有興趣兒地看著麵前身形單薄的少年：“你說。”那幹澀的聲音完全沒有起伏，依舊十分平緩。

    那少年卻劇烈地喘了幾口氣，才再度開口道：“商量一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殺人，行嗎？”

    老久微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停下來就是想和自己打個商量，而且態度溫和得像是在和他的一個小夥伴商量著，咱們不打架了，大家握握手，做個好朋友……

    愣過片刻之後，老久緩緩地搖了搖頭，很是嚴肅而認真地說：“不行。”

    那少年便微微低了低頭，樣子好似有些沮喪，聲音也低了些許：“噢，是這樣啊。”

    “你的問題問完了，我也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你怎麽知道我想殺的不是屋裏那個人，而是你？”老久問。

    少年依舊低著頭，聲音也依舊很輕：“因為……”

    聲音太小，旁邊瀑布的水流聲又太響，老久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麽，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微向前傾了傾身：“因為什麽？”

    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匕首直奔胸口刺過來，同時傳來的是那少年清晰的聲音：“因為，我也很想殺死你！”

    老久身形一錯，堪堪避開那當胸一刺，同時手臂一探，黑色的衣袖乘著慘白的手指就抓向了那少年的肩頭。

    穆曉彤向後一仰身，雙膝跪倒在地，同時匕首向上一挑。黑衣人手臂後撤，避開手腕，半片衣袖卻被挑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老久皺了皺眉：“身手不錯，腦子也不錯，知道對屋裏那人之前來的人都隻是綁，而不是殺；還沒動手就能分辯出有沒有殺氣有沒有殺意，而且能立刻做出反應，知道隻有把我引出來才能讓裏麵的人安全，是個聰明人。”

    穆曉彤微微一笑：“多謝誇獎。”

    “聰明人往往都會比較有趣兒，殺起來應該也會比較有趣兒吧。”老久說。

    “那也要有機會試過才知道。”穆曉彤說。

    老久點點頭：“有道理。”

    說話間兩人已在進退中又過了數招，穆曉彤已經後退了十餘步，匕首在手卻隻挑破了對方半截衣袖。而赤手空拳的老久已經在她右肩擊中了三拳，穆曉彤肩上的血已滲出了繃帶，將整個肩膀都染成了紅色。

    她的右手已經快要抬不起來，手中的匕首卻並未滑落，依舊被死死地攥著。

    見對方狼狽的模樣，老久卻不怎麽高興，反而又皺了皺眉：“帶著傷還能在我手下堅持這麽長時間，被打了這麽多拳手裏的東西竟然還不撤手，看來比我想像中的要麻煩啊。”

    穆曉彤抿了抿嘴角：“還成，見笑了。”

    老久說：“看這毅力這狠勁兒，你不隻是個保鏢，你殺過人，而且不少。”

    那少年點了點頭：“應該不比你殺的少。”

    老久更不高興了：“你才多大？小小年紀就愛撒謊吹牛，這可不好。”

    “我有沒有撒謊，試過就知道了。”

    “可是我已經不太耐煩和你打下去了，離天亮也沒有幾個小時了。你這個小孩兒挺有意思的，所以我打算給你多留些時間，看看比一般人毅力強的人，是不是也更能忍受痛苦；看看對對手狠的人，是不是對自己也能更狠些……”老久邊說，邊將右手伸入腰間衣襟下，看似真的不想再和穆曉彤打鬥下去，而是就要用上武器了。

    趁著這時機穆曉彤猛地向後竄出了幾步，看上去似乎要倉皇而逃，然後卻忽地一回頭，將手中的匕首向老久右手處拋了過去。

    “當”地一聲，老久手中一把黑漆漆的手槍被打落在地。

    老久剛一俯身想要拾槍，眼前又是寒光一閃，那白衣少年竟又持了一把匕首對著他刺了過來。

    老久快速直起身，右手向前一探。

    那少年看似拚死一擊，力量用得過猛已來不及收勢，被老久枯瘦的手抓住持匕的手腕，用力向後一折。

    少年原本就受傷無力的右手便被折到了他自己的肩胛處，老久的手握上他的手掌，幫他握住欲墜在地的匕首，然後再用力向後一送。

    噗的一聲，匕首刺入了那少年的右肩。

    原本緩緩滲出血色的衣衫有殷紅的液體快速流下，瞬間將早已被染成暗紅色的白衣染成鮮紅。

    穆曉彤發出一聲疼呼，身子劇烈地顫抖，卻無法掙脫那枯瘦手指的桎梏，整個人無力地掛在對方那如樹枝般的手腕間，宛如風中抖動的殘破娃娃。

    “你到底帶了幾把刀？”老久看著手中的“娃娃”，饒有興趣兒地問。

    穆曉彤咳了幾聲，側了側頭，仿佛帶了一絲頑皮：“你猜呢？”

    唇邊血跡沿著麵頰點點滴落，神情卻不見半絲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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