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岑彬輕輕拉起牧笑白的手，臉上的笑容卻是有些無力，又有些釋然：“笑笑，我們陷入了絕境之中，真是抱歉，沒有保護好你……”

    牧笑白聽得眉心狂跳。

    “我真的很喜歡你，雖然我近來經常惹你生氣，可是笑笑，這一趟末世讓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一顆，什麽都沒有自己重要的心。

    這是岑彬沒有說出的話，可說出的話和沒說出的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意思。

    岑彬靠近牧笑白，似乎是想要抱她一下。

    “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很高興……”

    牧笑白聽岑彬的話越來越不對勁，她甚至看清了岑彬眼裏決絕的狠辣，隻是一瞬間，她便什麽都明白了。

    岑彬的選擇依舊一樣，推開她，保全自己。

    牧笑白和岑彬現在靠得很近，而岑彬的聲音不大不小，到時候，岑彬將牧笑白推下去之後，逃離了喪屍群，完全可以跟嶽之曼解釋，是牧笑白主動獻身救他的。

    到時候死無對證，嶽之曼又是一個心軟之輩，是不可能不帶岑彬走的。

    這就是岑彬的打算。

    牧笑白想起了當時原身的情況，當時嶽之曼已經為了保護牧笑白而死了，活下來的人，就隻剩下楊緋妍、岑彬和原身。

    他們同樣是被喪屍群逼迫到了車頂上，也就是那個時候，在牧笑白和楊緋妍之間，岑彬選擇了把牧笑白推下去。

    或許在岑彬眼中，楊緋妍是大美女，性格好，利用價值高，所以他為了她，將牧笑白推進了喪屍群，並順利找空隙帶楊緋妍溜之大吉。

    如今，即便有許多變數，他們終究是難逃車頂的命運。

    可是岑彬算錯了一點，她眼前的牧笑白，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牧笑白。

    隻見岑彬深情款款地盯著牧笑白，嘴裏的話語更加深情：“我們來生再——呃……”

    忽然，岑彬止住了他的話，猛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牧笑白……往他的腰插了一刀！

    沒錯，在岑彬要推她下去的時候，牧笑白選擇提前出手，在嶽之曼看不見的地方，插了岑彬一刀。

    岑彬疼得痙攣了，他下意識地佝僂著身子，卻聽牧笑白驚慌的聲音：“岑彬！不要！你不要這麽做！我不值得……我不值得啊……”

    牧笑白的聲音剛落，岑彬就被牧笑白按著他的傷口將他推下了車頂。

    還來不及呼痛，岑彬腳下不穩，頓時就掉了下去……

    岑彬倒進喪屍群的那一刻，還能聽見牧笑白裝模作樣的的、驚慌以及痛徹心扉的哭聲。

    他永遠也忘不了，他在被推下去之前，牧笑白在他耳邊說的話。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或許岑彬到死都不明白，牧笑白為什麽知道他要將她推下去……

    岑彬掉下了車，一群喪屍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紛紛圍過去，大快朵頤起來，岑彬痛得發不出聲音，隻是聽牧笑白的哭聲覺得很諷刺。

    很快，岑彬就沒了聲息，隻是睜著一雙恨意濃濃的眼。

    可是下一刻，岑彬的眼睛就被一個喪屍挖出來吃了……

    在岑彬徹底斷氣的那一瞬間，遠方天空忽然間又炸起驚雷。

    分明還是白天，甚至是晴天，怎的會平白響起驚雷？

    牧笑白嚇了一跳，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那驚雷……她總覺得和岑彬有關。

    可是這是為什麽呢？她的直覺是準……還是不準？

    到底……有什麽關聯？

    岑彬真的死了，原身的仇，她也報了，而任務，也完成近一半了。

    隻是沒想到，岑彬，就這麽輕易地被她殺死了。

    牧笑白的目光落到岑彬已經麵目全非的屍體上，不由覺得反胃，怔怔地全身發抖。

    上輩子加這輩子，這是牧笑白第一次做壞事，原來做壞事的感覺……是這麽難受，卻又……

    意外的爽。

    卻又滿滿的罪惡感……

    “笑笑！愣著幹什麽！快跑啊！”嶽之曼一邊大喊，一邊跑向車頭的方向等牧笑白。

    牧笑白緩過神來，忽然盯著車頂上，岑彬遺落的那把大刀，下意識的，牧笑白撿起那把大刀、抱著自己的刀，提腳就往車頭跳，她先是跳到車蓋上，最後，又跳到地上。

    剛落地，她就趕緊往前跑，朝嶽之曼在的方向跑。

    當牧笑白撲進嶽之曼的懷裏的時候，她全身力氣都仿佛被抽幹了，她靠著嶽之曼，被嶽之曼帶到不遠處的黑色大眾轎車跟前。

    嶽之曼打開後座的車門，將牧笑白塞了進去，接著回頭砍了一刀追來的喪屍，隨後又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抱起座椅上的孩子，猛地關上了門。

    “快走！”嶽之曼透過車窗看外麵，一大群喪屍已經追過來了。

    主駕駛座的女人沉著一張臉，迅速掛擋開車就走。

    這女人可謂是老司機，剛起步沒多久，二檔、三檔、四檔……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迅速駛出了加油站。

    離開了那恐怖的地方，車上的氣氛卻依舊很凝重，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都覺得逃出來的感覺有些不真實。

    車在高速路開了約莫五分鍾之久，眾人才終於回過神來，主駕駛座的女人打開所有車窗透氣，風吹拂臉龐，嶽之曼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他們真的……逃了出來。

    他們真的，從死神手裏撿回了一條命。

    一路上，嶽之曼小心地逗小寶寶開心，偶爾和開車的女人搭幾句話，也偶爾，透過後視鏡看後座兩個姑娘的情況。

    楊緋妍依舊是麵無血色地靠著車窗坐著，她臉上無悲無喜，眼神裏沒有絲毫生機，她身上粉色的運動衣早就被染成了暗紅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而牧笑白，則是無神地看著窗外，風吹拂著她額前的碎發，卻一點沒影響她，她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

    嶽之曼以為她在難過岑彬的事。

    可是……

    牧笑白不是，她是在難過，自己推岑彬下車時候的快意。

    這種快意很邪惡，很恐怖，牧笑白不明白自己為何隱隱會有些喜歡，會變態地感到快感。

    這可是殺人啊……為什麽她會覺得快意？

    “小姑娘，你隻是替原身報仇罷了。”季斯揚終於看不過去了，出聲開解她。

    可是即便如此，牧笑白骨子裏還是那個善念、從未作惡、也不知人間疾苦、不諳世事的牧家千金小姐，做這種事，她會不安，會感到恐懼。

    可真正令她感到恐懼的，是她自己。

    “往哪裏走？”開車的女人出聲問了一句。

    “我……”牧笑白剛要說話，就被嶽之曼打斷了。

    “笑笑你好好睡一覺，我來指路，我記得你之前給我講的地址。”嶽之曼回頭對牧笑白溫柔一笑。

    牧笑白聞言，勾起了一個苦澀又感激的微笑，接著，她果然閉上了眼，決定小憩一會。

    她太累了……

    “小姑娘，你得快速成長起來呀，你以後會知道，這根本不算什麽。”季斯揚語重心長地說。

    牧笑白沒有說話，季斯揚接著說：“這樣的你，根本對付不了牧靖易。”

    一聽見“牧靖易”三個字，牧笑白心裏登時發出了強烈的恨意。

    牧靖易！

    “嗯，乖，等這九個任務做完，你就可以回去報仇了，你就有能力去報仇了，現在呢，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覺，一會還有去救原身的父母呢。”

    季斯揚溫柔的聲音就像是淺淺溪水慢慢淌進牧笑白的心裏，牧笑白的忽然覺得暖暖的、滿滿的，她微微點了點頭。

    休息一會吧……

    未來的路，更長。

    見牧笑白很快進入了夢鄉，虛空中在自己房間裏的季斯揚微微歎了口氣，隨後站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坐了回去，繼續盯著看屏幕上的牧笑白。

    得，自己第一次當接待，就攤上了這麽麻煩的任務者。

    可是……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啊！唉……真是的。

    也罷，他倒是要看看，這小姑娘，能走多遠。

    牧笑白睡了一會，腦子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夢了些什麽，夢境總是沒有邏輯的，她一會夢見喪屍吃人，一會又夢見牧靖易，又夢見牧靖易變成了喪屍要吃她……

    最後，牧笑白被驚醒了，嚇出了一身汗。

    “笑笑！你醒了？你沒事吧？一直聽你在說夢話……來，喝點水。”牧笑白剛醒，眼前就多了一瓶嶽之曼遞過來的水。

    牧笑白也不客氣，接過水就喝了起來。

    喝水的空隙，牧笑白看了一眼楊緋妍，她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沒有絲毫生機。

    也是，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被喪屍吃掉，這不是誰都能接受的。

    尤其是，父親為了保護她，主動犧牲了。

    這一份強大的愛，更讓楊緋妍無法喘氣。

    “喝嗎？”牧笑白遞過去水。

    楊緋妍沒有說話，沒有理會，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

    看著楊緋妍的樣子，牧笑白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她發現了牧靖易的陰謀，被牧靖易關在地下室的時候，她就是這個狀態。

    了無生機，卻又好像全世界拋棄了她、虧欠了她。

    牧笑白不禁一肚子火，於是乎，隻見牧笑白伸手用力捏住楊緋妍的臉，硬生生將她嘴擠開，一瓶水就這麽對著她的嘴灌了下去。

    嶽之曼嚇了一跳，連忙想要阻止，可她突然看見牧笑白猩紅的眼，手上的動作和嘴裏的話不由得止住了。

    “難過什麽！人死不能複生！你就該要好好活著！那些用生命救你的人不是讓你隨便浪費自己的命的！”

    牧笑白也不知道她是在說楊緋妍，還是在說自己。

    她的親哥哥……牧時襄，不就是因為她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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