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骨長老床前，牧笑白心情有些複雜。

    多久沒有見過骨長老了呢？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喜歡坐在骨長老的肩頭騎馬，騎在骨長老肩頭的時候，她還會悄悄放火燒骨長老的頭發。

    唉……

    太長遠的記憶了，回憶起來，有些累……

    “骨頭爺爺……”牧笑白呢喃出聲。

    骨長老並非叫骨頭，隻是牧笑白兒時幼稚，給骨長老取的外號。

    聽見熟悉的稱呼，熟悉的聲音，骨長老用力地睜開眼，一雙眼睛滿是渾濁，他已經沒法看清了……

    “誒……小少主……”骨長老也換了稱呼。

    牧笑白一時有些鼻酸。

    她突然覺得，投胎轉世為什麽一定要喝孟婆湯了。

    因為那個靈魂每一世的經曆都太多了，喜、怒、哀、樂……

    如若不忘記，這個靈魂絕對撐不了幾世，因為感情太多，會把一個人壓垮，會讓一個人崩潰。

    感情是最沒有攻擊力，卻充滿了攻擊的東西。

    “小少主……你終於恢複了記憶……太好了……”古長老說一句話都喘，這大概就是為什麽，人人都盼著長生不老、都盼著身體康健的原因。

    “小少主……你聽爺爺的……趕緊帶人離開這裏……爺爺方才沒辦法，見你走火入魔，隻能選擇在這裏為你恢複記憶……”

    “可是封印鬆動，給你設置封印的靈力者一定會有感知，他很快就會追過的！這裏暴露了，為了安全，你得趕緊帶弟子們離開……”

    骨長老費力說了一大段話，說完之後便咳嗽不止。

    “我知道，骨頭爺爺，您放心，霽華會處理好的。”牧笑白拉住骨長老的枯槁一般的手，心裏很難受。

    過了那麽多世，過了那麽多年，可麵對一個生命即將消逝的老人，她心裏還是難受。

    骨長老一身魔力都沒了，遭了反噬也受了重傷，已是垂死之人，已無力回天。

    牧笑白唯一能做的，就是為老人家擋住天道懲罰，讓老人家重新去轉世投胎，下輩子，別再碰惡。

    “您安心走吧。”牧笑白的手放到骨長老的額頭上。

    骨長老感激地看了牧笑白一眼，隨即閉上了眼。

    在骨長老徹底沒有生命跡象之前，骨長老閉著眼說了一句話。

    他說：“霽華，將魔族遣散了吧，善惡終有頭。”

    可骨長老還沒有聽見牧笑白的回答，就已經離開了。

    骨長老一生惡事太多，他即使老來沒了魔力，卻還是會遭受天道懲罰。

    那原本該落在骨長老身上的天道懲罰，卻落到了牧笑白的頭上。

    牧笑白閉上眼，忍住了一絲微疼。

    她早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這個世界的天道懲罰對她來說，沒什麽用。

    牧笑白站起身，冷冷道：“厚葬。”

    “是。”紫爍福身，牧笑白隨後就走出了骨長老的房間。

    其實牧笑白還沒有決定好，要怎麽辦。

    她必須把季斯揚救出來，辦法就是不能讓季斯揚重蹈覆轍，不能讓季斯揚為了保護她，從而困住自己。

    以此來看，她必須先抱住自己沒事，再想將季斯揚帶出去的辦法。

    牧笑白的記憶恢複了，就代表著，道非的記憶也一定是恢複了，或許季斯揚的也恢複了……隻是不知道，季斯揚恢複的是他這個世界的記憶，還是這個世界之外的記憶？

    那道記憶封印是道非布置的，道非恢複了記憶，又知道了魔族的地址，一定會帶人攻打過來的，牧笑白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先行出手，她要去找道非。

    有了這個決定，牧笑白隨便通知了紫爍一聲，便離開了峽穀。

    把一切交給紫爍，牧笑白放心。

    “歲餘，道非在哪裏？”牧笑白在心裏問歲餘。

    “天坑山。”歲餘迅速回答。

    一聽到“天坑山”三個字的時候，牧笑白微微一怔，他在天坑山幹什麽？

    “歲餘，我那個條件可以答應嗎？”牧笑白在飛往天坑上的路上，和歲餘聊著天，

    “嗯，沒問題的，隻不過有條件。”歲餘嚴肅道。

    “什麽條件？”牧笑白問。

    “隻能使用一次，時長也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個小時。”歲餘答。

    “這樣啊……”牧笑白低下頭沉思，隨後抬起頭，“好，沒問題，我就兌換這個了。”

    “嗯。”歲餘應了聲，示意剛剛進門的山尉。

    山尉點點頭，坐到了屏幕麵前，手指翻飛。

    “月棲……”歲餘坐到如月棲身邊，悄悄道：“我已經知道了季斯揚的故事了，你說季斯揚到底是記得哪些事啊？”

    “我不知道。”如月棲搖了搖頭。

    “怎麽會不知道呢？季斯揚一開始做任務的時候，接待不是你嗎？”歲餘眨了眨眼問。

    如月棲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冷了下來，“他心思向來深，我怎麽會知道。”

    歲餘似乎沒有察覺如月棲臉上的表情變化，繼續嘰嘰喳喳道：“我隻是很疑惑啦，如果季斯揚有完整的記憶，他之前不可能會愛上你啊！那如果沒有完整的記憶，那次有可能嘛……你說是不……”

    歲餘瞅見如月棲臉色都青了，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歲餘下意識看了山尉一眼，見山尉沒有注意到自己和如月棲這裏，依舊專心編程，便稍微鬆了一口氣。

    “對不起月棲……我不是故意的……”歲餘緊張兮兮地道歉。

    如月棲依舊冷著一張臉，那件事是她的汙點，她不願想起，別人也沒有資格提及。

    “歲餘，你最好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月棲轉頭，直勾勾地盯著歲餘的眼睛。

    歲餘莫名打了一個冷戰，勾了勾嘴角，垂下了頭。

    月棲好可怕……

    “好了。”山尉突然出聲，打破了如月棲和歲餘尷尬的場麵。

    如月棲臉上一下子有了笑意，“山尉哥哥，可以了？你好厲害！”

    山尉微微一笑，站起身，示意如月棲過來。

    如月棲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山尉身邊，下一刻，山尉就摟住了如月棲的肩膀。

    “你給牧笑白說吧，記住，隻能使用一次。”山尉說完，輕飄飄瞥了歲餘一眼。

    “好。”歲餘老老實實地點點頭，目送這一對璧人離開。

    “嗯，月棲，你還有沒有什麽事？沒有的話，我們回去吧。”山尉側頭看著如月棲，溫柔地說。

    “沒有。”如月棲搖搖頭。

    “嗯。”山尉朝歲餘點了點頭，轉身摟著如月棲往門外走。

    等他們離開了，歲餘猛地倒在床上，呈現一個“大”字。

    媽呀……

    月棲怎麽突然這麽可怕……還有剛才山尉那個眼神……他絕對是聽見了吧……天呐，他一定是愛慘了月棲……

    歲餘忍不住歎一口氣，複雜，貴圈真亂！

    歲餘用力抬起頭，看見屏幕中的牧笑白已經到達天坑山了。

    喲，好戲要登場了。

    心魔世界裏，牧笑白來到了天坑山。

    天坑山，那裏是牧笑白重生來長大的地方，那裏有虎媽媽的墳墓，還有長鷹叔叔，還有大麥、老叔……

    在那裏，她有好多朋友，還有好多親人。

    道非他為什麽要去天坑山……

    要找道非其實很容易，靈仙的威懾力始終都是很大的，何況牧笑白現在又是魔族，對靈力的感知是很強的。

    牧笑白現在也不是弱的，她已經能運用父母親傳給她的魔力了，換言之，用靈力者的等級來評判，牧笑白算得上是一個高級的靈仙。

    和道非可以說是不相上下。

    “季斯揚？道非？”牧笑白在虎媽媽的墳前找到了道非，可令牧笑白意外的是，季斯揚竟然也在那裏。

    “傻丫頭……”季斯揚下意識轉頭喚了牧笑白一聲，隨後卻撇開了眼。

    “徒兒，你來了，”道非沒有轉身，依舊背對著牧笑白，道：“為師料到你會來，也幫你買了幾炷香，你過來，拜拜你的虎媽媽。”

    牧笑白微微蹙眉，不知道非賣的什麽瓜，卻依舊走了過去。

    虎媽媽……

    女兒來了……

    牧笑白祭拜完，道非轉身直視牧笑白，道：“徒兒，你把魔族遣散了吧，魔族地址為師已經告訴了執法堂，執法堂應該會即刻動身，但是隻要你答應為師，將魔族遣散，廢掉他們修為，並且將吸靈大陣交出來，你魔族那些人，都能活下來。”

    道非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牧笑白隻覺得好笑。

    這就是她以前，喜歡的人，這就是以前，她為他傷害了父母，傷害了季斯揚的人……

    “道非，父母之仇，我無法不報。”牧笑白淡淡道。

    “正邪殊途，徒兒，你該看清的。”

    “邪？”牧笑白隻是笑，“魔族做的事從來不是善，這我知道，可是我也見過，燒傷搶劫的靈力者，我也見過誘奸兒童的靈力者……”

    “魔族將別人的靈力據為己有，那你們靈力者呢？為了法寶，為了草藥，為了一切對他們有利的資源，他們難道就沒有傷害過手足，沒有殺害過同胞嗎？”

    “道非，該看清的人是你。”

    “我們隻是輸在，天道站在了你們那一邊。”

    “我們輸給的不是靈力者，而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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