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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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言提著大包小包開門進屋,裏麵有衣服褲子、牙膏牙刷、蛋奶油鹽等等亂七八糟一大堆。
這些東西將他本就所剩不多的餘款吃掉了足足一半,若非信譽度可以賒欠,否則他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越低。
果然養孩子是超級艱難的事情,此時此刻風言終於體會到了普通自然人的苦惱。
將東西扔在桌上,風言長出口氣揉揉有些酸疼的肩膀,俯身從袋子裏翻出一袋牛奶。
“應該會喜歡的吧?”風言自言自語,眼前浮現出醫院那天小雨喏第一口喝牛奶的表情,莫名感覺有些好笑。
拿著牛奶走進臥室,風言猛然怔住,小雨喏居然不在床底下,而是蜷縮在床邊,而且還時不時輕輕顫抖。
“你怎麽出來了?”風言趕緊走過去。
出乎預料,小雨喏的反應極其激烈,如同受到驚嚇的野貓,猛地彈起來連滾帶爬鑽進床底下。
“奇怪,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風言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卻沒有多想,走到床邊掀起側麵垂落的床單,壓低身子輕輕晃動手中的牛奶。
小雨喏反應更加激烈,一聲驚叫頭重重撞在床板上,用力之大幾乎立刻鼓起大包,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很疼。
可是,小雨喏卻根本不顧疼痛,手腳並用從另一側飛快爬出去,然後逃也似的狂奔出臥室,縮進雜物堆的角落裏,將頭深深埋在膝蓋裏瑟瑟發抖。
風言愣在原地茫然無措,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就是出門買了一趟東西嗎?小雨喏怎麽就發生了這麽大變化呢?
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隻能歸結為可能做了什麽噩夢,再次引發了內心的恐懼。
麵對這種情況,風言沒有再貿然接近,以防對她產生更大的刺激。
時間過得很快,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言自己沒有吃完飯的習慣,但考慮到小雨喏,他還是做了晚飯,全都是昂貴的自然食材,而且還熱了牛奶。
“飯在桌上,餓了就自己吃吧,我出去跑步,過會回來。”風言換上運動服招呼了一聲出門。
其實他並沒有晚上跑步的習慣,這隻是一個理由,一個給小雨喏空間的理由。
兩個小時後,風言帶著滿身汗水開門進屋,卻發現桌上的晚飯並沒有被動過,小雨喏依舊縮在雜物堆角落裏,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你……”風言邁出半步,略作猶豫卻又收了回來,將晚飯重新加熱放回桌上,然後走進浴室洗漱。
溫熱的水流順著頭發往下淌,模糊了視線,重新將風言帶回西區R12偏僻陰暗的小屋,帶回到那具不成人形的屍體旁。
基因源代碼已經證明,那具屍體就是他!
可是,如果那具屍體是他,現在這個身體是誰?真的是自己嗎?如果是,為什麽會有兩個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到底是誰?
“我真的是我嗎?消失的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就是想不起來?”風言抬手用力捏緊吊墜,越想越是糊塗,突然怒從心起,重重一拳砸在牆上,用力之大,以至於牆磚都出現了裂痕。
這些疑問,從她確認基因源代碼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思考,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不過直覺告訴他,問題百分之百出在消失的那幾天,還有在發現屍體的現場,必定發生過非常重要的事情。
“也許,裝上攝像頭,再死一次,就能弄明白……”心中突然萌發出這個念頭,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如得到充足養分的真菌開始瘋狂滋長。
當風言好不容易掐斷這個可怕的念頭,讓自己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右手居然握著一把剪刀,剪刀尖對正著自己的咽喉。
“啪!”
觸電般鬆手,剪刀掉落在地,被水流衝到下水漏旁邊。
“我到底怎麽了?怎麽會冒出這麽可怕的念頭?”風言打了個冷戰,趕緊衝到洗臉池旁邊,用冷水狠狠拍了幾把臉,抬頭對鏡,好不容易恢複冷靜。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不冷靜的人,卻險些失去對自我情緒的控製,毫無疑問這是不正常的。
“不正常……”風言一邊擦臉一邊苦笑,從他入職被冰語抓壯丁開始,什麽事情正常過嗎?沒有,一件都沒有!
然而,明知道不正常又能如何?能夠查清楚嗎?目前來看顯然不可能。能逃避嗎?答案更是不可能。人造人的命運是既定的,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智娜和基因長老會決定讓他進入執劍局,成為執劍官,他就必須順著這條路走下去。
用力甩甩頭,深吸口氣將紛亂的念頭驅除,風言不再多想,擦幹水漬開始刷牙。
不管經曆了什麽,不管明天是朝陽還是風雨,一覺起來明天又會是新的開始。
新的……開始?
也不知道為什麽,風言突然感覺腦子有點木,眼前鏡子裏自己的影像開始變得扭曲模糊,嘴巴裏陣陣發苦,嗓子眼更是不停冒出血腥味。
“我這是……怎麽了……”念頭變得遲緩無比,就像是風雨中放了百年的老爺車。
正想著,胃裏突然劇烈絞痛,一股混合著酸液的鮮血奪口而出噴在鏡子上,鮮血放射狀散開,接著一滴滴往下淌,形成密密麻麻的腥紅豎紋,宛若厲鬼滴血的長發。
“咚!”風言徹底失去支撐自己的力氣,雙眼翻白軟倒在地,身體劇烈抽搐,口鼻不停往外冒血,鮮血和尚且溫熱的水流相互融合,潑墨般迅速擴散成片,朝下水漏汩汩匯聚。
噗通、噗通、噗通……
這不是心髒跳動的聲音,而是防臭地漏在緩緩上下開合,帶走汙漬,也帶走生命。
“我不能……不能……就這樣……死……”意識越來越模糊,腥紅的視野幾乎看不清東西,憑著最後的執念,風言用盡全力爬向浴室門,一厘米一厘米緩緩挪動。
終於,他摸到了浴室門,卻無力撐起去抓把手,隻能用指甲去扣。
哢嚓嚓、哢嚓嚓、哢嚓嚓……
一下比一下慢,一下比一下輕,一下比一下費力。
當指甲第五次從門上劃過,這隻手再也沒有抬起來,模糊的視野變成一條光亮的縫,最終徹底合攏,意識陷入永恒的黑暗。(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