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傻……”薛芊芊笑笑。

    “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這麽傻。”李威廉感慨地說。

    薛芊芊一愣：“你可真不像是執劍官，在我的印象中，你們都是冷酷的劊子手。”

    “劊子手也是人，又不是機器。”李威廉聳聳肩。

    風言又問：“既然你躲在家裏，是怎麽被檢測到的？”

    “我不想再拖累他了，如果我的基因汙染了他，即便下地獄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薛芊芊眼角似乎有淚。

    “所以你選擇自殺？”風言道。

    “我不能見陽光，我隻是想在死之前看看太陽而已。”薛芊芊歎息著說。

    風言和李威廉相互對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些時候，對普通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事，對一些人而言卻是奢望，必須用命去換，還不一定能夠如願以償。

    “該說的也都說了，我可以求你們一件事嗎？”沉默開口打破沉默。

    “但說無妨。”李威廉語氣鄭重。

    “幫我做個了結吧，再這樣下去，他也痛苦，我也痛苦，與其繼續痛苦，還不如早點解脫。”薛芊芊費力撐起上半身，便是這小小的動作，都累的她一陣劇烈咳嗽。

    李威廉沉默了，他和風言來的目的，就是找出危險基因，並將之消滅。可此時見對方主動求死，他竟是有些難以回答。這些年他見過太多太多瀕死求活的人，主動求死真的是頭一次見。

    “我答應你！”是風言。

    李威廉豁然轉頭，沒想到風言竟然比自己還果決。

    “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風言道。

    “可是……”李威廉話未說完，外麵突然傳來快步登樓的咚咚聲，接著門被哐的一聲推開，魏文軒衝了進來，跌跌撞撞跑到臥室門口，雙手緊緊攥著一把老式手槍，雙眼發紅喘著粗氣厲聲喝道，“立刻給我滾出來，快點，否則我打死你們！！！”

    李威廉和風言趕緊舉起雙手，執劍官也是人，如此近的距離，如果被打中要害也是要瞬間沒命的，更何況以魏文軒此時的情緒狀態推斷，開槍的可能性真的非常高。

    “阿軒！”薛芊芊劇烈咳嗽了幾聲，才顫抖著說出後半句，“快放下，他們沒對我做什麽！”

    “你們先給我出來，快點！”魏文軒喝道，槍口在李威廉和風言腦門上來回移動。

    李威廉和風言隻能依言照做，小心翼翼從臥室裏挪出來。

    魏文軒顯然經驗不足，這種時候麵對執劍官一定要拉開距離，可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上前跨步想進臥室。

    距離越來越近，當雙方交錯的瞬間，李威廉和風言極為默契陡然出手，鎖腕奪槍擒拿一氣嗬成，轉眼手槍就到了李威廉手中。

    不過，魏文軒的反應速度也不算慢，狠狠一口咬在李威廉的大拇指上，用力之大立刻破皮見血。

    李威廉吃痛鬆手，手槍飛進臥室，正好滑到床旁。

    刹那間，四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手槍上，心髒刷的提到嗓子眼。

    果然，薛芊芊不顧病情強行從床邊翻下來，用最快的速度抓住手槍，左手撐地，右手將槍口抵住下巴，一瞬不瞬盯著魏文軒，眼神堅決：“阿軒，讓我走吧，如果你還不同意，我就隻能自我了斷了！”

    “快放下，你快把槍放下！”魏文軒嚇得聲音都在發抖。

    “阿軒，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走，但我真的好疼好疼，看著你每天為我痛苦掉淚，我的心更疼，所以就算我求求你，讓我走吧，讓我走吧！”薛芊芊淚往下流，最後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

    “芊芊……”魏文軒跪倒在地，淚水同樣奪眶而出。

    “我不想最後變得麵目全非，我想讓你記住我現在的樣子，記住我們過去的日子。”薛芊芊吸著鼻子說。

    “可我不知道……不知道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麽辦……我害怕……”魏文軒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捂著臉伏在地上哭得就像個孩子。她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半，他無法想象失去她的生活會是什麽樣。

    “我知道……”薛芊芊想伸手去觸摸他，安慰他，卻終究還是收了回來。

    她又何嚐想離開呢？如果有選擇，哪怕付出手腳她也願意，可她沒有選擇啊！

    李威廉歎了口氣，走到魏文軒身邊，蹲下，拍拍他的肩膀，轉頭對風言說：“去把我的手提箱取來。”

    風言還記得李威廉的那句話，卻沒有多問，點點頭快步離開，片刻後返回，將手提箱遞給李威廉。

    “交給我吧，不會讓她痛苦的。”李威廉說完，雙手按在手提箱正麵，驗證解鎖將其打開，取出裝著淡綠色晶瑩液體的針管，嗤的一聲紮進薛芊芊的頸動脈。

    薛芊芊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即徹底放鬆，全身萬蟻蝕骨的劇烈痛苦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輕鬆，精氣神也好了許多，臉上多了些血色。

    “它能讓你走的舒服些，你還有什麽願望嗎？”李威廉問。

    “真的謝謝，我想看看太陽。”薛芊芊微笑著說，將手槍交給李威廉。

    風言走到窗前，一把將緊閉的窗簾拉開，刹那間，溫暖明媚的陽光透窗而入，正好撒在床上，昏暗的臥室頓時變得亮堂堂的。

    薛芊芊習慣了黑暗不太適應，抬手遮住眼睛，稍微緩和後對魏文軒柔聲道：“阿軒，抱我到床上吧。”

    魏文軒抬手抹了把眼淚，深吸口氣，抱起薛芊芊放在床上。

    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中，薛芊芊全身都鍍上了一層金邊，感覺暖洋洋的，再加上沒有了痛苦，真的好舒服，好想就這樣安安穩穩睡過去。

    哢嚓嚓，突然有清脆的聲音響起，原來是薛芊芊身上攜帶危險基因的變異組織照見陽光後，開始迅速增值並且結晶。

    “芊芊！”魏文軒一聲大喊，卻被風言拉住。

    “別過去，現在不能碰！”風言低聲警告。

    薛芊芊變異表現出的是一種很特殊的危險基因，和病毒微生物結晶有些相似，暫時原理未知，沒有命名，但可以肯定的是，結晶體會自動分解，以風為媒介進行汙染，所以絕對不能碰，也不能亂動產生氣流，必須等結晶粉末自動降解失去活性才算安全。

    半步之遙，成了最遠的距離。

    “阿軒，別擔心，真的不疼，一點也不，能這樣輕輕鬆鬆離開，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薛芊芊躺在床上，側首望著魏文軒，笑得如陽光般美麗。

    結晶迅速蔓延，已經將雙腿也下腹完全包裹，並且從腳尖開始分解破碎，由於沒有氣流，粉末隻能往下滑落。

    魏文軒痛苦地咬緊腮幫子，卻舍不得閉上眼睛，因為此刻真的是看一眼就少一眼。

    “我走以後，你得學著自己做飯了，別像這幾天那樣，老是混著吃，對身體不好。我寫了本小冊子，把你喜歡吃的幾道菜都寫在了裏麵，就放在床頭櫃裏，你這麽聰明，肯定很快就能學會。”

    結晶蔓延至胸口，開始伸向脖子。

    “花店你要是太忙，就關了吧。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留著，我對那些花有感情，總覺得那些花就是我，很傻對吧……”

    結晶攀上下巴，雙腿已然全部破碎，最先破碎的粉末已經開始自我降解。

    便在這時，奇異的一幕出現了，好幾處瘋狂增生的變異組織開始扭曲上升綻放，形成一朵朵酷似花朵的晶體，雖然轉眼就會破碎，卻有更多花朵長出來，此起彼伏，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美麗絕倫。

    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麽，也許是她對花兒的喜愛已經深入基因，這無疑不太科學，但又有什麽關係呢？

    科學，並不是生命的全部。

    “阿軒，謝謝你當年帶我走，謝謝你給了我這麽多幸福！”

    “能夠遇到你，真好……”

    微弱的呢喃戛然而止，接近漫過口鼻，包裹頭部，隻留最後一隻眼睛，這隻眼睛依舊凝望著她的愛人，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豐富，詮釋著長達十年的幸福和眷戀。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結晶將眼睛吞沒，短暫的沉寂之後，隨著清脆的哢嚓聲完全破碎。

    她走了。

    帶走了一切，也留下了一切。

    魏文軒雙拳攥緊，嘴角上下撇動，雙眼早已被淚水模糊，終於忍不住哽咽著哭出聲，繼而徹底爆發，跪倒在地嚎啕大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