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依舊明媚，卻總好像多了些什麽。

    天空依舊湛藍，卻總好像少了些什麽。

    風言仰頭望天，感受著溫暖的陽光灑在臉上，忽然有種放聲大喊的衝動，可他喊不出來，仿佛有什麽堅不可摧的東西壓製著他的心。

    “心裏不舒服？”李威廉按住風言的肩膀。

    “有點堵。”風言頷首。

    “這很正常，如果你半點感覺都沒有，才真的不正常。”李威廉道。

    “可我是人造人，我的情感基因經過調製，敏感度比普通自然人低五倍！”風言強調，這正是他感到疑惑的地方。

    李威廉嗬嗬一笑，指指路上那些麵無表情行色匆匆的人，若有深意地說：“抱歉我還真沒看出來，在我看來，你比他們這些自然人更像人。”

    “更像人？”

    “對，用舊時代的話說就是更有人味。”

    “人味……”風言反複咀嚼這個詞。

    “總而言之，我讚賞你的處理方法，你和那些隻知道拔刀相向的執劍官不同，就憑這一點，我交你這個朋友，你一定會成為優秀的執劍官！”李威廉正式伸出右手。

    風言伸手相握，目光落在李威廉的手提箱上，沉聲道：“然而身為執劍官，在需要的時候，我還是必須拔劍！”

    “比如？”

    “比如麵對反叛份子！”風言的語氣中出現明顯的怒意。

    “聽起來你很不喜歡他們。”李威廉若有深意地問。

    “高架橋上他們差點要了我的命，之前中毒又差點要了我的命，肅清那天的直播你看了吧，薛芊芊說她在西區被醜陋的惡犬抓傷，我懷疑就是生化機械犬。”風言還有一點沒有說出來，他懷疑西區那具和他DNA相同的屍體就是死於反叛份子之手。

    李威廉上下打量風言，半晌才收起笑容鄭重地說：“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是的，我準備加強訓練，希望你能幫我。”風言道。

    李威廉似乎有些悵然，但還是頷首答應，望著遙遠的天際，心中暗想：“淩空啊，瞧瞧你到底做了什麽？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

    小雨喏從黑暗中醒來，還沒完全清醒，便下意識蜷成團往後縮，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幫她遠離危險。

    麵前不遠處閃爍著一小簇小火苗，卻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別怕，是我救了你，所以我不會傷害你的。”少年坐在火苗對側，聲音很柔和，伸手輕輕撥動火苗，讓它更亮些。

    小雨喏發覺羽絨衣還在，心下稍安，抬頭望去，少年的輪廓在火苗微弱光芒的照耀下顯得很模糊，投在牆上的陰影更是朦朦朧朧。

    “我能問問你叫什麽嗎？為什麽會在這裏？”少年問，盡量讓氣氛輕鬆些。

    小雨喏不說話，隻是盯著少年，顯然還遠遠沒有放下戒心。

    “抱歉我應該先自我介紹的，我叫星河，我喜歡星星，每到夜裏我都喜歡看它們，它們總能讓我感到寧靜，連疼都感覺不到了。”星河仰起頭，看到的隻有黑黢黢爬滿苔蘚的石頂，可他的目光卻仿佛具有無窮的穿透力，穿過黑暗的石頂，看到了遙遠的星辰大海。

    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小雨喏稍微放鬆，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張口發聲：“雨……雨……”

    喏的字音很陌生，發音技巧更難，她嚐試了好幾次都無法順利發出來。

    “那就叫你小雨吧。”星河道。

    小雨喏歪頭想了想，點點頭表示同意。

    “其實我不喜歡雨，因為下雨就看不到星星了，而且會很冷很潮，容易生病。”星河說著稍微拉起左袖，將長滿魚鱗和半透明掌蒲的左手露出一部分，看著那些潰爛的部位，苦笑著說，“很可怕對吧，下雨會更嚴重，很疼。”

    任何正常人看到這隻手都會立刻嚇得逃跑，小雨喏卻罕見沒有露怯。

    “你不怕？”星河訝然。

    小雨喏搖頭，肚子忽然傳出咕嚕一聲，趕緊抱著膝蓋微微低頭將鼻子埋在雙臂下麵。

    “餓了吧？”星河笑了，從懷中取出個布包，攤在腿上一層一層打開，裏麵是幾塊餅幹和半塊饅頭，取出三塊相對完整的餅幹遞給小雨喏，然後將剩下的小心翼翼包好，重新藏進懷裏。

    小雨喏怔怔接過，捏著還帶有星河體溫的餅幹，眼前不由浮現出和風言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每次開飯，風言都會把最好的分給她，並笑著摸摸她的頭，對她說：“餓了吧，快吃吧。”

    誠然，星河給她的遠遠無法和風言相比，可她卻感覺同樣沉重。

    沒錯就是沉重，沉重到壓得她喘不過氣。

    “放心，沒用左手碰過，都是幹淨的。”星河下意識以為。

    小雨喏趕緊搖頭，將一塊餅幹送到嘴邊，用手接在下麵，吃完後又將掉下來的殘渣倒進嘴裏，沒有半點浪費。

    還剩兩塊她沒動，而是遞還給星河，她也流浪過，知道食物來之不易。

    “你留著吧，我這樣子，隨時可能看不到明天的星星，多吃幾口少吃幾口又有什麽區別呢？”星河再次抬起左手微笑著說，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死亡，的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是，能微笑著麵對的又有幾人？

    也許，畏懼死亡是因為牽掛太多，那如果沒有牽掛呢？是不是就可以坦然麵對了呢？

    小雨喏不知道，她還不懂這些，但她能感覺到自己和星河是截然不同兩個世界的人，因為她隻是想活下去，而他已經不再畏懼死亡。

    “我……我走……”小雨將餅幹揣進兜裏，站起身低著頭朝黑暗中走去。

    “你要去哪？這裏是下水道，你不知道出口！”星河也跟著站起來。

    小雨喏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隻是站在那裏，半身都隱沒在黑暗中。

    “算了，我送你出去。”星河快步跟上，片刻後二人離開下水道。

    日已西斜，晚霞將整片草地和河水全都照成了金紅色，波光粼粼寧靜美麗，卻有冷意悄然升起。

    “你看上去挺健康的，回城裏應該沒什麽問題，小心你之前碰到的那種家夥就行了。哦對了還有，城裏容易找吃的，但千萬別去看起來太漂亮的地方，天黑最前最好找地方躲好，千萬記住！”星河反複叮囑。

    小雨喏轉過頭，目光落在星河垂下的左袖，他不方便找吃的，是因為這隻手嗎？

    星河沒有再說什麽，衝小雨喏揮揮手。

    小雨喏從兜裏掏出手，卻沒有抬起來，用更快的速度揣回去，收回目光低頭小跑，很快消失在河堤上。

    “恐怕不會再見了，希望今晚是個晴空。”星河自嘲笑笑，如往常那樣，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已然化作深藍，群星啊，你們在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