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濤聲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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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車裏,胡一菲呼吸有點急促,像是哮喘病發作,我摸了摸她的腦門,她頭一偏躲了過去。

    “走吧,我沒事,我想回家了!”她催促道。

    我連忙駕著車回到了她家的小別墅,走到門口,她停了下來。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這兩天辛苦你了!”

    我當然聽出丫這是趕我回去,又給我吃閉門羹了。

    我心想那邪物已經埋在了土地廟,這事應該已經了了。

    “那行,你這些日子擔驚受怕應該也沒休息好,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走了兩步,我又回頭道,“有事給我打電話!”

    丫努力地朝我笑了笑,關上了房門。

    我有些失落的上了車,八年,說不上是友情還是其他的一些什麽,一個我念念不忘的人,如今變得有些陌生,總覺得心裏像缺了塊什麽。

    我這個人比較重情,爺爺說過,這個世間本就是無常的,時刻都在變易,曾經你在意的,早晚一天都會變得麵目全非,生命教給我們的,隻有放下!

    也許,過了今天,她會忘了我,並不再跟我聯係。

    我倒希望是那樣,因為,這幾天已經讓我明白了,時光一去不複返,我們能做的,隻有各自安好,愉此一生。

    我本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可是總有些事是不順人意的。

    晚上,我接到了胡一菲的電話。

    “火勺,它又來了!”

    “誰?”

    “那雙黑舞鞋!”

    黑舞鞋?我一軲轆從床上爬了起來,冷汗瞬間就淌了下來!

    怎麽會這樣!?那鬼掉子鞋明明已經被我埋進了土了,而且還是鎮壓在了土地廟,在林妙音眼皮子底下它還能溜走?

    電話裏胡一菲的聲音很冷,說不出是恐懼,還是哀怨或者還有其他的情緒,她已經不是從前簡單的她,這讓我很難領會。

    “我穿著它去湖邊走走。”

    最後她留下這麽一句話就撂下了電話。

    湖邊?

    我腦袋轉了個個兒,終於反應過來,大爺的,說的莫不是西湖?

    我首先想到的是她可能被那鬼東西幹擾了心智,要去投湖!因為我第一次見到丫的時候,就是在河邊,當時她正在跳湖,我是拚了老命才將丫救了下來!

    想到這,我腦門冷汗都流了下來,踢腳懟醒了大黃,拖著它就往外走!

    “汪!爺還沒吃到排骨呢,你他娘的急著投胎呢!”

    這廝腦袋了除了排骨和美女其他什麽都不想,連做夢都在吃喝玩樂!

    有時我就想,神仙之所以是神仙,就是因為沒有那麽多煩惱,沒有凡人這般複雜地愛恨情仇。

    心若能夠逍遙,誰能令你煩惱?

    煩惱都是自找的,提不起放不下。本以為自此天涯海角,可接到她電話的時候,我還是那麽的擔心,那麽的放不下!

    黑夜中我駕著小馬直奔西湖,西湖景美,夜色撩人。

    昏黃的燈光下,一道妙曼的身姿在岸邊翩翩起舞。

    胡一菲從小就練舞蹈,照比幾年前,她隻是稍稍豐滿了些,並沒有太多的變化,跳起舞來依然那麽輕盈,婀娜多姿。

    “汪!此女子不錯!”

    “閉上你的狗眼!”

    “汪!有什麽了不起的,又不是你媳婦,再說,照比老姐,還是差點!”

    “別說話!她估計是被什麽東西給控製了!”

    我眼神凝重的看著她的背影,心裏隱隱有些擔憂,丫現在的狀態不正常,試問誰會大半夜在河邊自個兒跳舞,跳給誰看?

    應該不是替死鬼,若是替死鬼直接就蠱惑丫投湖了,那究竟是哪門子非人邪祟?

    我悄悄走了上去,看清胡一菲腳上穿得果真是那雙黑舞鞋,但鞋子是她自己的,穿在腳上看不出什麽異樣。

    但經過這兩天的恐怖事件,我對這雙鞋已經忌諱莫深。

    胡一菲轉了個身看到了我,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甜甜地微笑,這笑容觸動我的神經,仿佛回到了校園。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她一把抓住了我,繞著我跳了起來。

    我是不會跳舞的,但不知為什麽,在她的引領下竟然無師自通,跟她跳起了華爾茲。

    隱約之中竟然真的有舞曲奏起,旋律在心頭跳動。

    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地變得不真實,而我自始至終都清醒的知道,我知道這一切也許都是假象,都是某種詭異力量的傑作。

    但忘著那張笑顏如花的臉,便無法自拔不願停下來。

    胡一菲長得不是特別漂亮的那種女孩兒,但她的笑容從來都很燦爛,讓你感覺不到一點虛情假意,年少時候的我,東歌口中自卑如我,哪怕是一個如此的笑容,對我來說都彌足珍貴。

    對於男人來說,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友誼。

    對於女人來說,有。

    這就促成了我至今戀戀不忘的原因。

    也是丫隨手將我抓來當男朋友,而隨時又可拒之門外的原因。

    人因欲而生,生而追愛,愛本為情。

    “我該怎麽麵對你……”忘著她的雙眸,我喃喃自語。

    “你不該救我的……我的心早已給了別人。”

    “我救你,不是因為要得到你,隻是因為你是阿菲啊!”

    胡一菲搖了搖頭,“沒用的,你救的了我的人,救不了我的心,我的心已經死了,從唐青拋棄我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難道你的生命裏除了一個男人,就沒有別的?你的家人,朋友?還有我!”

    “人生是沒法回頭的,我已經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難道我願意待在那冰冷的湖水裏?”她聲音有些哽咽,抽泣著道:“那天!我看到那個投湖的女孩兒,就像看著我自己,我沒有蠱惑她,是因為我知道那水裏有多麽冰冷,在冰冷之中,你還要承受那愛與恨的糾葛,永遠也解脫不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舞曲漸漸停了下來,她哽咽著,在昏黃的路燈下哭泣。

    “你……”我愕然地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

    “沒錯!她已經死了,她不是那個投湖的人,投湖的女孩兒在你去之前就已經被人救走了,她隻是湖裏的替死鬼!”

    我轉頭看去,林妙音和大黃緩緩朝湖邊走了過來。

    我腦袋一片空白,僵硬地把頭轉了過來,胡一菲朝我笑了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他們說的沒錯,所以,你個笨蛋,過了那麽多年,還是那麽容易輕信別人!”

    “我要走了!”胡一菲鬆開了我的手,“離開水裏太長時間,我會受不了!”

    “為什麽會這樣?”我哽咽著,感覺心攪碎了一般的痛。

    胡一菲臉上有些黯然,“對不起,火勺,我自私任性,我希望唐青能夠再愛我一次,我希望一切都能回到從前,我想……可是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多年未有嚐過眼淚的滋味,若這鹹鹹地東西能夠讓人成長,又有什麽可值得吝嗇的。

    “我不怪你……”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歎了口氣道,“你丫還是這個臭德行,算了算了!哥們這輩子給你當備胎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走的時候我不在,就算補償你丫了!”

    “這雙鞋子……燒了吧!”她說著將鞋子拖了下來,放在了一邊。

    “這不是你最珍貴的東西嗎?”

    丫搖了搖頭,“我已經想明白了,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這麽長時間每天都活在痛苦的回憶當中,我應該放下了,活著因愛生恨,死了每天還要想著他,我是有多冤枉!”

    我抽了抽鼻涕,狠狠地敲了她一下,“傻丫頭!”

    要說一點不生氣,那是假的,現在我是明白了,什麽鬼鞋子,什麽鬼東西,其實什麽都沒有,她的魂就附著在了這雙鞋子上,一切都是丫自己作呢。

    “謝謝你!土地婆!是你那天打醒了我,我陰力發作的時候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胡一菲轉頭向林妙音行了一禮。

    林妙音哼了一聲,“行啦!你也是個可憐人!以後好好做鬼,多做善事,早些離苦!”

    “汪!妹子,不要怕,以後在水裏待寂寞了可以找我來玩,我可比這小子強多了,我會跳舞!!”

    這狗東西一邊說著一邊蹦噠起來,讓我一腳就懟了出去,沒個正形也不看看時候。

    胡一菲看了林妙音一眼,朝我勾了勾手,我以為她有事要跟我說,將耳朵貼了上去。

    “說不定以後我得叫你土地公了!”她小聲道。

    在場的哪個沒有天耳通。這就尷了個尬了。

    林妙音臉騰的就紅了起來,假裝沒聽見,轉過身去。

    胡一菲咯咯笑了兩聲,朝我們揮了揮手,朝河裏走去。

    “你來到湖邊的那天,正好是碰到她七天一死的劫!”林妙音望著湖心道。

    此時胡一菲已經不見了中影。我抿了抿嘴,“我為什麽就沒有看穿她是鬼呢!”

    這話說的有點自言自語,也是在問我自己。

    林妙音哼了一聲,“是你自己不願意看穿罷了!萬法唯心,相由心生,所謂神通,不過是第六意識開發的功能,真正能左右你的,還是自己的心!”

    我沒有反駁,所謂旁觀者清,不是沒有道理。

    “汪!別說你了,當年呂洞賓修煉出神足通,能在天上飛行,在聽到皇宮裏仙女歌舞,一個心神蕩漾便失了神通,掉進了皇宮裏,這事讓群仙好個嘲笑,至今在天上都是個笑話!”

    我摸了摸鼻子,將黑舞鞋提溜起來轉身就走,我想,再不走我這特麽也成個笑話了。

    可是有些笑話,你注定是逃不了的。

    在方文園見到鬼手七的時候,他捏黑壞地朝我笑了笑,“園主好興致啊!方文園裏這麽多姑娘,您竟然玩起了人鬼情未了,老七佩服!佩服!”

    我擦了!他是咋知道的?

    不單是老七,老瞎子見著我也是隻搖頭歎氣,有些恨鐵不成的味道。

    “汪!你個爛桌子,金城發生的事,哪個能逃過方文園的耳目,更何況你丫是園主,你拉泡屎都得有人過來聞聞味兒!”

    別人損我也就罷了,這狗東西也來損我。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

    過了一會兒大黃突然回過味兒來,照著我的腿狠狠地就咬了一口。

    “我擦!自從遇到你,我特麽打幾針了!”

    林妙音從竹林裏走了出來,瞥了我一眼,“天上沒有狂犬病,不用打針。”

    ……

    方文園平常是有工作服的,我是園主也不例外,是清一水古銅色的中山裝。

    我看了看手裏的西服,是那天胡一菲帶我去買的,我看了一眼,還沒撕名牌,這感情好,反正也沒髒,還能拿去退。

    我是個特別珍惜福報的人,雖然現在不缺錢財,但是我來到方文園之後懂得了,安身立命一切以因果為根本,所以事事謹小慎微,點滴斟酌。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這是古人的話,老祖宗的話我是信奉的很,人的福報是有限的,是前生修福積德行善獲取的,但是也有窮盡的時候,過度揮霍百害無一,總有窮盡的時候。

    我看過了凡四訓,講述了袁了凡吃貢糧的故事,介紹大夥有空去看看。

    言歸正傳,我拿著這套西服就去了萬隆廣場,找到了買衣服那家店,讓服務員給退貨。

    世界品牌,大氣的很,立馬給退了,就是兩個小姑娘臉上不太高興。

    “這不就是那天瘋瘋癲癲自言自語來買衣服那個人!”

    “嗯嗯!就是他,一副沒皮沒臉的屌絲樣,當時就說他不正常,果然是一個耍無賴的,衣服用過了就不要了!”

    “嗯嗯!大不了花錢租一件也行,真的是***了!當時就應該把名牌給他摘下來!”

    聽著他們竊竊私語,我真的是無地自容,又好氣又好笑。

    誰說老子瘋瘋癲癲自言自語?我明明跟胡一菲說話的好不好!

    再說,屌絲兩個字是寫在臉上的嗎?現在的小姑娘怎麽都以貌取人呢!哥是開著瑪莎拉蒂來的知道嗎?

    算了!我現在不太會計較這些小事,別人怎麽看我無所謂,出了這個門,我同這些人永遠都不會再有交集。

    從萬隆廣場開車出來,路過胡潤天洋集團的大樓,發現裏麵已經十分荒涼,打聽了之後才知道胡潤天洋集團早兩年前就已經搬新址了,這個地方已經荒廢了很長時間,由於要價太高一直沒賣出去。

    這麽說來,什麽‘酒會’,‘堂姐’,‘大高個兒’都是假的,是我進入了胡一菲的幻術裏。

    將車停在了江邊,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我的世界,每天都發生在真實與虛幻之間,甚至有時候,我自己都有些朦朧。

    每天睜開眼的時候,我都有種錯覺,是在奇門遁甲裏,還是在十平米的出租屋裏,這半年多發生的事情……

    大黃、林妙音、鬼僧爺爺、老園主、東歌,等等,這些在現實中本不應出現的人,是不是隻是我在出租屋裏做的一個夢而已。

    如果是夢,那麽,我的心,現在究竟在哪裏!

    “我——再——哪——裏!”

    我朝著江水呐喊,問題被淹沒在了滾滾的濤聲裏。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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