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無名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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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凜早上醒的時候視線還沒聚焦,身邊還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房間裏能聞到淡淡的香味,身旁的人也慢慢清晰,李楚淮睡覺的時候總是將被子捂的很緊,整個人團在一起。

    這樣的美好是他以前想都不會想的,用張以則的話說,他大概就是注定孤苦一生的那種人。

    無趣又冷淡,沒有人會願意和這樣的他在一起的。

    丁凜輕輕掀開被子準備起床準備早餐,可沒想到剛一坐起來就聽見身邊傳來響動,李楚淮睡眠很淺,很容易就會醒。

    看著李楚淮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丁凜心裏頗為歉疚,他知道李楚淮的睡眠很不好,“抱歉啊,吵醒你了嗎?”

    “幾點了?”李楚淮伸了個懶腰。

    “九點多了。”

    冬天的被子總是極具吸引力的,想要掙脫出來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這種休息天。

    李楚淮朝丁凜伸出一隻手,“拉我一把。”

    丁凜非常配合的拉住李楚淮的手腕,稍一用力就給拉起來了。

    “力氣見長啊。”

    丁凜近來很注重鍛煉,他覺得自己身手好一些李楚淮應該會更放心些,以後如果再有什麽情況也能保護李楚淮。

    “手怎麽這麽涼?晚上冷?”

    李楚淮到了冬天睡覺總是容易手腳冰涼,也格外怕冷,原本她一個人是要蓋兩床被子的,丁凜來了之後隻能分一床出去,“有點。”

    “怎麽不開空調呢?”

    “沒洗過覺得髒。”李楚淮的潔癖不算嚴重但是對灰塵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

    在家裏的時候丁凜和李楚淮都是有各自的洗手間的,東西也都是各自擺放。

    而在這個房子裏,他們的牙刷牙杯,毛巾和日用品都擺放在一起,顯得親昵又曖昧,這讓丁凜覺得他們現在就像一對真正的新婚夫妻。

    簡單吃過早飯之後,李楚淮就帶著丁凜來看昨天說的朋友了。

    大年初一來掃墓的人很多,一年裏,大抵也就這麽幾天這裏是最熱鬧的,完全沒了往日的悲涼。

    丁凜想起了李楚淮說的心中那根刺,他大概能猜到了。

    李楚淮點上蠟燭和香,蹲下開始燒紙錢,“她叫但姝,當初我說服她和我一起跑,結果活下來的隻有我。”

    丁凜能聽見李楚淮聲音裏的五味雜陳。

    “隻有我活下來了。”

    風很大,李楚淮指尖通紅,丁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什麽才能安撫李楚淮,他默默站在李楚淮的上風向,希望能為她擋住這刺骨的寒風。

    “當年我和但姝都被拐來這,聽說泰國一個賭場的華人老板看中了我們,我們本來是要一起被賣到賭場去的,現在想想,說不定她更願意活著呢,哪怕是在泥潭裏掙紮也想留著命再多看看這個世界。”

    李楚淮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空缺的部分。

    當初孫勝甚至沒有想起但姝的名字,“她活著的時候人販子給她編好號,讓她忘記自己的名字,沒想到死了之後還是無名碑,連個編號都沒有了。”

    “接受未知是選擇所要付出的必要代價,無論對你還是對她而言,都是這樣。”丁凜把李楚淮的手捂在手心,想給她暖暖。

    當初但姝選擇了李楚淮,最後卻丟了性命,李楚淮這輩子都沒法知道但姝究竟後不後悔當年的選擇。

    有些無解的問題總是會圍繞你一生,你日日夜夜責問自己,日日夜夜得不到答案,卻又無法忘記。

    李楚淮沒想到許多年之後她會再一次背負別人的選擇,丁凜選擇了站在她身邊。

    “和我不一樣,她是被自己父母賣掉的,她原本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卻因為我灌輸的希望改變了想法,現在想想,當初的我們就像飛蛾撲火一般,終歸是我害死了她。”

    最煎熬的生活就是軟弱時沒有一點能賴以支撐的力量,你隻能靠自揭傷疤的疼痛來提醒自己,你還不能死,從疼痛中感受自己還活著。

    這樣的日子李楚淮伴隨了李楚淮很長一段時間,她並未從但姝的陰影中走出來,而是選擇帶著這份陰影一起活下去,也正是因為如此,她一定要找到當年那些人。

    對於丁凜而言,他明白那種被至親拋棄的失望。

    一旦接受了被拋棄的事實之後,無論哪種生活似乎都不難以接受。

    他能懂為什麽但姝最初會留在那裏,因為對於被拋棄的人來說,無論處境多麽糟糕也不得不接受,他們已經無處可去了。

    正因如此他也明白為什麽但姝願意和李楚淮走,一個人失望太久之後,觸手可及的希望和美好就太具誘惑力了。

    當初但姝沒能拒絕李楚淮,如今他亦是如此。

    “我說過,但姝的死像一根刺一樣深深紮在我心裏,但我並不準備拔出來,可是丁凜,如果你出了什麽事,再有一根刺紮進我心裏,我可能就受不住了。”

    丁凜在一起已經耗盡了她最後的勇氣和灑脫。

    如果丁凜和但姝一樣出了意外,那過去種種就會像山洪一般,排山倒海而來,她大概是沒有那份堅強能抵禦得住。

    “所以丁凜,我不會讓任何人動你分毫,我也希望無論發生什麽,你都能待在安全區,我要你活著。”李楚淮盯著丁凜的雙眼,等他回應。

    丁凜握著李楚淮的手緊了緊,“好。”

    隻要她願意,他就會配合她尊重她的決定,他不會成為她的負累,他舍不得,他們的過去都不算美好,幸而他遇見了她。

    “當年拐走我的組織有個頭目,被人叫做張姥姥,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她,卻被她先找到了我,之前在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就是她的人,我和林渚也懷疑過你和舒俐君是她的人。”

    事到如今,李楚淮什麽事也不準備瞞丁凜。

    “所以才一直在查我,在查舒俐君?”

    “嗯。”李楚淮毫不掩飾。

    “事實證明你們都不算普通人不是嗎?拋開舒俐君不談,我和林渚查了你那麽久,卻連你有輛車這種信息都沒查出來,你的信息都被你保護的很好,你的過去你的底細,隻要你不想說,大多數人都隻能看到冰山一角,這可不是街上隨便一個路人可以做到的,但以後我也不會再查你了。”

    對李楚淮來說,有一類人無論他們身份如何,無論他們對她做些什麽,她都無話可說,即便他們想她死她也認了。

    這類人以前隻有她母親,後來有了齊家父子,再後來有了林渚,現在丁凜也算在其中。

    “楚淮。”丁凜掏出一個u盤交給她,“這裏麵有我所有的資料,現在它是你的。”

    正常來說,並不會有人把自己的資料事無巨細放在放在u盤裏隨身帶著,“這麽私密的東西,你出門就會帶著?”

    “嗯,我無親無故,如果出什麽意外事故應該沒有誰會來醫院和警局認領屍體,留下點東西至少政府在給我立碑的時候能找到我。”

    李楚淮把u盤還給丁凜,“自己收好,你是我丈夫,出了事我自然會去帶你回家,至於你的事情,我還是比較想聽你親口告訴我,而不是一頁頁的文檔,而且你無論還有什麽身份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此刻丁凜終於明白了,為什麽無論在哪個房子裏隻要有李楚淮在他就不會覺得不適從。

    李楚淮能帶給他的,是一種強烈的歸屬感,有這種歸屬感在的地方,都是他的家。

    “楚淮,我能抱抱你嗎?”

    李楚淮並沒有回答丁凜,而是拽過丁凜,用力的抱住他。

    “我的明天有太多的不可知,如果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就直接說;有什麽事想對我做,就直接做,譬如現在,如果你想抱抱我,就用力的抱住我,就像這樣,聽懂了嗎?”

    丁凜抱緊了懷裏的人,“好。”

    李楚淮微微一笑表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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