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蕭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李楚淮在這種場合下見麵。

    “姓名。”

    “李楚淮。”

    “昨天下午兩點到三點之間你在哪？”

    “家裏。”

    “有人證明嗎？”

    “沒有。”

    年後公司的事情很多，丁凜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公司度過的。

    “周陸安死亡的地點是在你結婚前住過的房子裏，而根據你鄰居的監控錄像顯示，你是最後一個到過案發地點的人，而且我們也在案發現場發現了你的指紋，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第一，雖然我是最後一個被拍到在那個房子出現過的人，但這並不能直接證明我是凶手。第二，那是我的房子，裏麵不管在哪個角落發現我的指紋都是極為正常的事情。第三，我想知道你說的監控是指？”

    幫助當事人應對警方的問話是李楚淮的基礎工作之一，當她自己被警方帶走詢問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大驚小怪胡言亂語。

    “你正對門的鄰居，在他的門口安裝了監控，能清晰的拍到你的門口。”

    老蕭也是公事公辦的態度，盡管他本人並不相信這是李楚淮做的。

    “你之前調查過周陸安，你甚至懷疑他害死了你的父親，所以你有足夠的殺人動機。”

    “沒錯，我是調查過周陸安，但我不知道警方從哪裏聽來的這種懷疑。”

    對周陸安的懷疑，知道的人無非林渚齊晟和丁凜，如果不是這三個人之一向警方說了這個事，那就是警方在詐她，她自然不會承認。

    “為什麽調查周陸安？”

    “警方應該查到了，我母親是再婚，她從不提及我的父親，我想找到我的父親自然隻能從他的朋友入手，也就是周陸安。”

    老蕭播放了一份音頻文件，是之前齊晟帶著資料來李楚淮辦公室的一段，這段錄音剛好停留在他們討論張姥姥的之前一段話。

    “現在你還要說你沒有懷疑過周陸安？”

    “我希望警方能證明這個錄音證據來源的合法性，否則我將不會對該錄音文件作出任何評價。”

    這段錄音的出現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李楚淮在事務所的辦公室是一個相對密閉安全的環境，能夠取得這段錄音，並為警方提供監控證據的人，李楚淮能想到的隻有一個人。

    但在兩人麵對麵對質得出答案之前，李楚淮都不願意去接受這個事情。

    由於缺乏有效性證據，警方並不能拘留李楚淮，傳喚結束之後她便看見丁凜在警局門口等著她。

    一見李楚淮出來丁凜趕緊迎上去抱住她，“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麽樣？發生什麽了？”

    丁凜的耳朵凍得通紅，李楚淮能看出來他在這已經等了很久了，她覺得她越來越看不清丁凜了，“回家說。”

    李楚淮並不想把場麵變成夫妻在街頭吵架決裂這樣難堪的戲碼。

    回家以後李楚淮不禁在心裏感歎，現在很有可能這是他們一起在這個家度過最後一段時間，一想到這裏竟生出一種不舍，可越是不舍，就越是諷刺。

    “下麵我問你的每一句話我都希望你能如實的回答我。”

    “好。”

    “原來你租的那個房子，也就是舒俐君現在住的地方，是不是有個攝像頭直接監視我家門口？”

    “……”丁凜想要解釋，“楚淮…”

    “回答我，是不是。”李楚淮看見丁凜這個樣子，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她不知道這樣窮追不舍的意義是什麽，卻還是想從他嘴裏聽到答案才罷休。

    “是。”丁凜無可辯駁，當初張以則確實告訴了他這個攝像頭是用來監視對麵的，但丁凜從沒想過，他和李楚淮會有交集，甚至會在一起。

    “那我再問你，這個手機，是不是有監聽功能？”李楚淮至今也忘不了丁凜把這個手機給她的時候她心裏的感動，當時有多溫暖，現在就有多惡寒。

    “楚淮你聽我說，那個功能是用來應對突發狀況的…”丁凜不知道李楚淮接受傳訊的時候到底被問到了什麽，李楚淮的冷漠讓他覺得手足無措。

    “回答我，是不是。”

    “是…”

    “很好。”李楚淮舉起手機用盡全身力氣把它摔在地上，咬牙切齒，“我一直以為我們曾經就算不夠坦誠，但至少是彼此信任的。”

    “楚淮，究竟發生了什麽？”丁凜開始急了。

    “發生了什麽？你二十四小時的監控成功的捕捉到了能證明我殺人的有力證據，這麽說你會不會有成就感一點？”李楚淮字裏行間都是嘲諷，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嘲諷丁凜。

    “不過我說過，我不會查你了，你是什麽人我都接受，哪怕你要死我也認了，可我竟是沒想到，有一天你真的要我死。”李楚淮並不憤怒，更多的是悲涼。

    “我從未想過讓你死！”丁凜情緒激動，他緊緊抱住李楚淮，他想她不要這樣，他想不顧一切的把李楚淮從這份決絕中拉出來。

    “丁凜，你知道我最悲哀的是什麽嗎？”李楚淮依舊平靜，“就是直到這一刻，看見你這麽著急的樣子，我居然還是想相信你，還好，我理智尚存。”

    “林渚帶我的第一天就開始教我如何識人窺心尋找邏輯，這樣我們才能做出有利而正確的判斷，你是我看走眼的第一個，我既沒有看透你也沒有找到你的邏輯，我卻相信你，這便是我最大的失誤。”

    李楚淮已經許多年沒哭過了，這一刻，她也依舊哭不出來，反而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楚淮，別這樣。”丁凜一把抱住李楚淮。

    李楚淮也不反抗，“那你想要我怎樣，繼續扮演一個妻子的角色？”

    李楚淮看著茶幾的電腦上丁凜碼到一半的一堆複雜代碼，她倏爾明白，在這一場虛假的關係裏，丁凜於她便是眼前這一堆代碼，隻見其表，卻不明其內。

    “我會證明你的清白。”

    “難道不就是你在證明我殺了人嗎？”

    李楚淮已經沒什麽波瀾了，“戲到這裏就差不多了，我覺得你可以放開我了。”

    “楚淮，你相信我。”

    “我信你信的還少嗎？你曾跟我說過，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依我，現在看來，你隻是希望我能放手去做，然後你好搜集證據吧，你記不記得你還說過，無論我去哪，你一定會找到我。”

    李楚淮輕蔑的笑著，“丁凜，我現在想到這些話，都覺得後脊發涼。”

    “楚淮，我要怎麽做你才肯信我。”丁凜緊緊握著拳，哪些他最真摯的話語，如今皆成為利刃，一刀刀剜著他們彼此的心。

    “不必了。”李楚淮回到自己的房間，哢嗒一聲鎖上門，像她這樣的人，本就不該期待有人會留在她身邊。

    既然是有意的栽贓，那麽警方一定還會找到別的證據，她打開手機，撥通了趙麗麗的電話。

    “師父！你沒事吧！”趙麗麗的擔心從音量上就有了很好的體現。

    “沒事，難得的練手機會，這一次你來做我的代理律師。”

    “什麽？！我不行的師父！”趙麗麗覺得李楚淮找她做代理律師這一行為和直接認罪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還從來沒從頭到尾帶你跟進過一個案子，既然趕上了那就好好幹，有想法了就跟我說。”

    “師父，你好像一點都不怕…”趙麗麗覺得李楚淮完全沒把自己的命案當案子。

    李楚淮看著窗外出神，她早就沒了怕死的資格，從她成為二十九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死了，丁凜的出現讓她慢慢忘記的這一點，而現在她已經重新認識到了這些。

    清晰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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