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還有時間可以治療，可生生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拖過了治療期，有人會明白這種感覺嗎？顧桐晟和殺了她差不多了，她也不想再說什麽，太累了，“爸，醫院每天都有那麽多因病去世的人，真遇到了病魔，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失去尊嚴的活法我也不想要，你女兒受不了。”

    她這輩子最不願意的事情，就是沒有尊嚴地活著，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現在，她隻求一個結果。

    隻要一個結果。

    她問，“您想怎麽處理桐晟的這件事？”

    不等顧老爺子張口，顧桐晟截斷了他的回答，“姑媽，您不必為難爺爺了，我會辭去公司的職務。”

    他挺直了背，“這樣您滿意嗎？

    顧笙眯了眼，沒說話。

    顧老爺子卻痛心地道：“這不行，你怎麽能在這時候離開公司？”

    “爺爺，我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示，我真的沒有算計些什麽，姑媽對我的誤會，也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才能洗清。”

    “不……”

    顧老爺子看向顧笙，唇在輕微地顫抖著，“阿笙，你勸勸他吧。”

    勸誰？

    勸顧桐晟嗎？

    顧笙張口，卻發現可笑至極。

    她從來不知道，顧老爺子會這樣在乎顧桐晟能不能掌管公司，就算沒有顧桐晟，公司也還有其它人可以接替這個位置，比如顧曉傑，他也是顧家的孫子，如果不在意男女的話，顧萬貞也行啊，可為什麽一定要顧桐晟呢？

    她開始情不自禁地抖，避開了老爺子懇求的目光。

    她的態度，絕無可能！

    顧老爺子看她遲遲不回應，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怎麽說，他知道顧笙被傷得太重了，她連喘息都困難，又怎麽肯替顧桐晟求情呢？

    可不管怎麽樣，顧桐晟都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顧家需要他。

    即使顧笙再不喜歡，她也不能否認顧桐晟在公司裏的能力。

    他老了，再讓他培養一個接班人，他怕自己等不到那天了。

    所以，顧桐晟絕不能離職。

    他把求救的目光放到薄蓉身上，“蓉蓉，你替爺爺勸勸阿笙吧？”

    薄蓉正在發愣，冷不防聽到自己的名字，這才回神過來。

    她琢磨了話裏的意思，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麽接口。

    現在誰都知道顧桐晟做了多混賬的事，顧笙沒氣得殺了顧桐晟就是好的了。

    隻是讓他離職而已。

    既不傷筋，也不動骨。

    對於顧桐晟來說，已經算便宜他了。

    她記得上次顧枚玉因為退婚的事情，被全家人恥笑，連繼承權都失去了，她隻犯了一點男女上的錯誤，就遭遇了這樣的對待，可是顧桐晟呢，他算計自己的親姑媽，還害得顧俏兒出了意外，他做的事，何止是顧枚玉這一點……

    現在，顧老爺子都不讓。

    孰輕孰重，一望即知。

    原來觸到了他內心的那塊軟肉，他也是會感覺到疼痛的。

    偏心，隻是一瞬間而已。

    卻能要了顧笙的命。

    “爺爺，對你來說，顧俏兒的命並不重要是嗎？桐哥害了她啊！”

    薄蓉天真的問著，看到老爺子的神情凍住，心裏卻沒一點快意，“我不認識顧俏兒，我知道要不是因為她出了事故，我也不可能來到這裏，可是我寧願俏兒姐姐還活著，連我都這麽想，你們是她最親愛的人……”

    她一點也不傷害任何人，可這個時候，再旁觀已經沒有必要了。

    顧老爺子連這點懲罰也舍不得付出，還能指望別的嗎？

    “蓉蓉，有很多事你不明白。”顧老爺子沉默片刻，才回答。

    “您可以說，我能聽懂，我相信媽也可以聽明白的。”

    薄蓉認真地道，“如果確實有什麽難言之隱，我們所有人都會理解。”

    “呃……”

    這次，顧老爺子沒話說了。

    他確實存了私心，這是顧家的大局觀，也是他自己的私心。

    他已經老了。

    他承認自己心軟了。

    可顧桐晟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麽多年的心血白費？他也想極力彌補顧笙的傷害，可顧笙什麽也聽不進去，她隻想要顧桐晟得到懲罰，就算他說再多，又有什麽用呢。

    薄蓉期望地望著他，他幾乎不能回視。

    顧桐晟站在那裏，直挺挺地，等著他給出一個答案。顧老爺子頭痛起來，他知道今天如果一個處理不好，顧家就會四分五裂了。

    兩個管理層鬧得水火不容，對顧氏來說是極大的損失，他不能坐視這種事發生，一定要阻止……

    他都想問，阿笙，你到底要怎麽樣？

    可他不能這麽問，顧笙是他的女兒，他太了解了，他隻要問出口，顧笙就不會再回來了，她會徹底和顧氏斷絕關係，“桐晟犯的錯太嚴重，他確實應該得到懲罰，但他是顧氏繼承人，這點改變不了。”

    顧笙抬頭，“所以？”

    “你想讓他做什麽都可以，總經理這個位置不能動。”

    兩父女對望，在彼此眼裏都看到了堅決，顧笙勾起唇，“好啊，我要他和俏兒的命運互換，我要我俏兒回過來。”

    “阿笙……”

    “爸，您想護著他，我無話可說，可您阻止不了我做什麽。”

    顧老爺子悚然一驚，“你想怎麽樣？”

    “蓉蓉，我們走吧。”顧笙把人帶出了房門，一群人圍了上來，擠在最前頭的是顧卓睦，他一臉的緊張藏都藏不住，“爸怎麽樣了？他都說了些什麽，桐晟呢，他怎麽沒出來？”

    顧笙抓著薄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顧卓睦被看得渾身發涼，他深情地喚了一聲，“阿笙。”

    可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在妹妹和兒子之間，他當然是偏向兒子的。

    看，這就是親情。

    顧笙可悲地想。

    她為什麽還認為這個家還有溫情？她為什麽為了這個家拚死拚活？

    她前半生，是不是中了什麽毒，連人都看不清了，才會落到這個下場。

    現在她被害成這樣，家裏也沒一個人站在她這邊，沒一個人關心地問，她到底怎麽樣了，她最信任的老爺子，最後的選擇也隻是顧桐晟，她突然感覺到了從所未有的灰心。

    出了顧家的大門，她來到車子麵前，拿了鑰匙卻好半天沒有動作。

    薄蓉拿過了她手上的車鑰匙，“我來開吧。”

    顧笙坐到了車上，緩緩閉上了眼睛，顯然非常疲憊。

    薄蓉關了車門，開啟車子，不一會聽到顧笙綿長的呼吸，一轉頭，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一夜沒睡，她已經撐不住了。

    以前的顧笙不是這樣的，就算幾天沒睡覺，她也精神奕奕，一點疲憊之色都沒有。可現在，隻是一夜沒有睡覺，她就累得支撐不住了，可見她受到了多大的傷害。

    薄蓉怕打擾到她，輕手輕腳往顧公館的方向開著。

    快到中午的時候，她把車子停在了顧公館外麵，桃姨聽到動靜連忙走出來，薄蓉悄聲示意她別喊，顧笙仍然睡著。

    “你們怎麽去了這麽久？”一無所知的桃姨，看了看顧笙睡覺時的蹙眉，摸著胸口，“不知道為什麽，你們出門之後，我心裏就一直很不舒服，好像有什麽事會發生似的。”

    “是的。”

    薄蓉斟酌著用詞，“確實發生了一些事，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她揚起下巴，“我聽說M國的腦科專家特別厲害，我想帶媽去M國看看，這個家，暫時需要桃姨看管了。”

    “是，是誰生病了嗎？”

    “桃姨，您放心，一切都會好的。”

    麵對桃姨的惶然，薄蓉的心卻突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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