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顧老爺子明明最喜歡花園，他喜歡修剪花朵，那樣的閑適。

    顧笙坐下，好半響隻看著老爺子不說話。

    她知道，老爺子病情嚴重，又因為受到了不少的打擊，恐怕沒多久好活了。

    在這時候，她似乎不應該挑起老爺子的傷心事，粉飾太平算了。

    可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她真的很想問問，“您現在後悔了嗎？”

    老爺子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

    他這樣可憐，顧笙卻動也沒動，“這個問題，您就算不想回答我也知道。”

    “算了吧。”

    老爺子別過目光，神情冷淡，“你要說這些，以後就別再來了。”

    “好，我再也不說了，至於您心裏有想什麽，我也不想知道。薄蓉懷孕了，她暫時沒有上班的念頭，我把她的話帶到了。您可以放心，沒人會惦記顧家的分毫，包括我，包括薄蓉，都是一樣的。”

    說也可笑，她從沒霸占顧家的念頭。

    老爺子卻最防她。

    可能缺什麽，就需要什麽吧。

    老爺子防著她，最後又怎麽樣呢，一切也落不到顧桐晟手上，至於顧曉傑，他還那麽小，不是定數。

    顧笙轉身就走，在走廊上看到了周媽，她這段時間神思不定，明顯在猶豫什麽。

    看到顧笙，她馬上叫了聲。

    顧笙冷冷點頭，“好好照顧老爺子，等他不行了，你再通知我吧。”

    “笙，笙小姐……”

    萬萬想不到她這麽冷默，周媽也點不知所措了，她還想勸勸。

    顧笙卻看也不看，徑直走了。

    一直到她不見了身影，李芳菲才從轉彎處過來，她清雅的臉上看不出在想些什麽，朝著周媽問，“阿笙和老爺子見麵都說了些什麽？”

    周媽怯懦地，“離太遠，什麽也沒聽清啊。”

    “是沒聽清，還是不敢聽？”

    “三少奶奶……”

    垂下頭，周媽有些難堪，但她在顧宅工作了這麽多年，還有有點底氣的。

    難堪就難堪了，她卻是一點也不怕這個李芳菲，實在是她掌家時間太短，不能服眾，她從別人身上得不到尊重，也隻能壓她。

    周媽平靜回著，“確實什麽也沒聽到。”

    “算了。”

    李芳菲看了她一眼，很快撤過目光，雙手絞在一起，“我猜也沒什麽。”

    時間這麽短，就算有什麽重要的事也來不及出口，她之所以這麽緊張，是因為老爺子的身體漸漸不行了，而她的曉傑還小呢。

    公司一直由顧笙掌管，她想做什麽，是很容易的。

    周媽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笙小姐在家裏一向得人心，不僅僅是因為她公正，更因為她有這個能力。隻要她想，她總能辦到，別人就不一定可以了。”

    李芳菲有點氣急敗壞，“你想說什麽？”

    “三少奶奶，事情還沒成定局，您這麽擔心未免也太早了不是？”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我看得出來，笙小姐不是您的威脅，她也不會是。”

    李芳菲嘴裏吐出三個字，“但願吧。”

    人一旦沾染了權利和欲望，就會變成自己都不認識的人，她似乎也成這樣。

    可她又想，送到手上的，難道要她不爭不搶？拱手送人嗎？

    憑什麽？

    顧笙離開顧宅後，直接到了公司，她坐在辦公室裏看了看文件，周媽的信息如實送到，將她和李芳菲的對話一句句地複製出來。

    她唇角一勾，把信息刪除了。

    李芳菲是她的傀儡，周媽又何嚐不是呢？

    她低頭簽字，銷假的何肖肖打公司內線到了她手裏，“顧總，我找到阿姿了！”

    “是嗎，她在哪裏？”

    “我找到了她的住處，現在正等著，要是她回來了，我一定要好好談談。”

    “好的，我等你。”

    顧笙掛了電話，突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她捂著胸口僵持了幾秒，總覺得有什麽落在心裏空蕩蕩的。她不知道為什麽，把電話打給了薄蓉，聽到薄蓉好聽的嗓音，那股不安迅速褪去了，“蓉蓉，肖肖找到阿姿了。”

    “什麽時候？”

    “就剛剛。”

    顧笙站在窗口，無邊的流雲在空中飛來飛去，豔陽高照，陽光輕拂。

    她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窒息感，“我知道你們有些淵緣，要見她嗎？”

    “不用了吧。”

    薄蓉笑笑，她和何姿早已經做不成朋友了，又何必去趟渾水呢？

    不過，她掛了電話之前，還是問了，“她在哪？”

    夢河小區是一個大開發商的新盤，今年九月才交房，就算裝修入住，怎麽也要兩三個月的時間，因而裏麵的住戶並不多，顯得有些空蕩。

    進了大門，裏麵是高達百分之五十的綠化，可見開發商還是挺良心的。

    薄蓉跟著物業走在小道上，物業是個話嘮，一個勁地介紹著小區的環境，滿心以為她會對小區有興趣，薄蓉聽得心煩意亂，隻笑著回，“我住顧公館。”

    眾所周知，顧公館在京市是數一數二的住宅。

    物業就是幹這一行的，哪能不知道呢，聽罷就再也不吭聲了。

    他把人帶到10樓的C座，指了指裏麵的方向，“這裏的住處都是很注重隱私的，能把你帶到這裏已經是破規了，我可不能帶你進去。”

    “沒關係。”

    薄蓉看了一眼高樓，陽光刺眼，她隻看到高聳入雲的樓宇，別的什麽也看不清。

    她伸手，“把鑰匙給我，我自己進去。”

    物業利落地交出鑰匙，頭也不回地走了，好像後麵有狗跟著似的。

    薄蓉無語了一會兒，拿著鑰匙進了電梯，她把鑰匙放在掌心摩挲著，電梯到了，她朝著何姿的住處走去，心裏想著事，她有點漫不經心。

    走到門口，正要敲門，卻發現門縫掩著，裏麵泄出一股血腥氣。

    她鼻子很靈，從來不會錯聞，想到當年被嘍嘍綁架，鄢光奕的那把刀，她心裏猛地跳了下，一把推開了大門。

    隨後，羊皮靴踩著地毯走進去，沒幾步，看到一臉呆滯的何姿舉著沾滿鮮血的刀子站在那裏，她麵前是躺著奄奄一息的何肖肖。

    “肖肖姐！”

    薄蓉聲音幾近凝固，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轉眼間撲到了何肖肖麵前，雙手把她扶起來，淚眼看著她身上正在流血的窟窿。

    怎麽，怎麽會這樣？

    明明隻是談談，又怎麽會動刀子？

    她雙手僵硬，眼睜睜看著何肖肖微弱的呼吸，仿佛隻有一秒，她要生死相隔，這麽多年了，她從來沒看到何肖肖這樣的薄魄。

    更可怕的是，她不是落魄在敵人麵前，而是落魄在了親妹妹手裏。

    她抬眼，眼眶血紅，帶著說不出的憎，“何姿，你為什麽要向自己的親姐姐動刀子？”

    何姿身上也沾了鮮血，看起來失魂落魄，眼裏是呆滯的光，和以前光芒四射的那個何秘書完全不一樣了，她手上的刀子多麽刺眼，她的神智不清有多嚴重。

    薄蓉顫抖，“你忘了，你們是相依為命長大的，她給了你一切。”

    她回眸，何肖肖身體的溫度正在急劇下降，她的血怎麽也捂不住。

    很快，薄蓉滿身都是血。

    可她看不見似的，想要把何肖肖抱起來。

    何姿倏地反應過來，她鬆開刀子，撲過來伏在了何肖肖身上，開始大哭。

    “姐，姐……”

    “我，我都幹了什麽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讓你別說了嗎？顧先生明明那麽好，你為什麽還要說他的壞話啊？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麽啊，你怎麽會成這樣了呢？”

    她還想撲上去，薄蓉反手將她掀開，她的眼裏聚著淚，卻一直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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