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沈梔幾乎是踩在棉花團上飄回家的，說好了一會就上來，這一會就一會了一個多小時，怎麽辦呢，看見他就不舍得走，也不舍得讓他走，原來和互相喜歡的人談戀愛是這個樣子的，多膩歪在一塊一分鍾都像賺翻了全世界。

    電梯降到一樓，沈梔飄進去看著門合上，電梯緩緩上行，自己的臉在電梯內光可鑒人的鏡麵上映出來，眼眸含水臉頰粉紅，嘴唇有點嘟嘟的腫，兩邊嘴角翹得像個元寶，她壓下去，又不由自主地再一次翹了起來，她就這麽一笑一壓，再笑再壓，像個陷進愛情裏不可自拔的傻子。

    到門口的時候，沈梔被甜得昏了頭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一點，正想著一下出去這麽久裏麵的氣氛會不會更壓抑低沉了，屋裏還隔著大門，就傳出來一陣忽高忽低的笑聲尖叫。這片住宅區的公寓樓隔音措施建造得相當好，沈梔不是在樓下和電梯裏遇到過人，安靜到近乎能以為整棟樓隻有她一個人住，更別說曾經聽見過哪裏傳出過像現在這樣的聲音。

    能在門外聽見的動靜，屋裏大約已經要掀了天了，沈梔抱著花在門口失笑，她白心虛了，還怕進去不知道要怎麽解釋，結果他們已經開開心心地先玩起來了。

    她自己掏了鑰匙開門，盡管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然而門一打開，沈梔站在門口，還是被裏麵的情況驚呆了！她走時還好端端待在那兒的七個人在客廳裏你追我趕瘋跑一片，每個人的身上臉上全都是蛋糕麵無全非到想要分清人都不能靠看臉的程度

    沈梔站在門口愣住的幾秒已經足夠屋裏的蛋糕人們發現她，許娓娓正被不知道誰摁著一頓狠拍，看見她回來了，立刻喊一聲，“阿梔回來了！砸她！把留給她那個蛋糕甩起來！”

    她說著從抹一把臉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就往沈梔跟前衝，沈梔看著蛋糕人們洶湧著飛撲過來後退一步，站在門外伸平手臂阻止道：“等等！”

    蛋糕人們停下看她，沈梔小心把手裏的花在玄關上放好，然後走遠了點，放下手說：“好了，砸吧。”

    她立刻就被從天而降的蛋糕淹沒了。

    玩到後來五感已經無限接近失靈，聽見的到處是笑聲尖叫，看見的摸到的聞到的嚐到的全都是蛋糕，誰糊了誰一臉，誰又塞了誰一嘴，什麽都看不清，沈梔暈頭轉向地坐在地上笑個沒完，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眼皮上黏黏糊糊的，她擦了一把也擦不幹淨，但眼前好不容易清楚一點，她又不知道被誰拍了一臉，奶油和水果的汁液順著鼻尖流下來，沈梔往上舔了一口還帶下來一顆櫻桃，甜的，櫻桃是甜的，奶油也是甜的，什麽都是甜的。

    等到蛋糕和體力雙雙耗盡，這場狂歡終於落下帷幕。清洗幹淨從衛生間出來，眼前慘不忍睹的一片狼藉才給人從亢奮的餘溫裏拉扯出來。

    罪魁禍首季一抱著頭蹲下哀叫一聲，簡直沒眼看第二遍，其實事情最開始他隻是想傷害一下謝嘉言來著，誰知道一紙碟的蛋糕拍上去之後就什麽都不受控製了呢。

    餘湘擦幹了臉上水珠，已經開始抱著一包剛從衛生間裏拆開的卷紙挨個分發了，她踹了一腳季一，說：“別蹲那兒裝蘑菇，管玩不管收啊？起來，該擦哪擦哪。”

    季一抱著將功折罪的心格外有幹勁地拿著紙去了，餘湘發過一圈紙，自己也蹲下找了片重災區開始收拾，沈梔和她一起，大理石的地麵容易擦，沾上去的蛋糕還沒幹，軟得揩一下就掉，兩人一道擦，眼前一片重災區沒一會兒就鋪平抹淨等著災後重建了。

    好在人多力量大，玩的野收的也快，衛生紙先擦過一輪，眼前看著就沒那麽凶殘，餘湘又問了沈梔抹布和拖把在哪，洗的洗涮的涮，男生拖地女生擦家具，繼續一塊收拾戰場。

    然而不老實就是不老實季一和謝嘉言擦著地都能拿墩布你戳我我踹你的懟起來，眼看著客廳又要鬧騰上，餘湘收斂已久的獅子吼醞釀著再次發功。沈梔回來之後臉上就沒斷過笑，被砸蛋糕笑，被糟踐了一屋子也笑，連現在看著季一他們繼續鬧竟然還笑，她不生氣，餘湘倒是有些內疚，仔細搓洗掉抹布上的奶油，說：“你不在我們就給你把家弄成這樣——”

    “沒事。”沈梔笑眯眯攔住她的歉意，她心裏現在蕩漾著一片海，海水舀上來都是甜味的，心情美，看什麽都是好的，怎麽可能生的出氣，何況就算不甜，她也不會因為這種事不開心，“沒事的，玩得高興就好，弄亂了就慢慢收拾，再說你們不也沒叫我一個弄這些。”

    她說話連尾音都帶著愉悅的聲調，高興到不同尋常，餘湘仔細看她幾眼，又想起她進門時摟在懷裏愛不釋手的花，恍然好像懂了點什麽，眉梢高揚，笑容有些曖昧，“你和汪也在一起了？”

    在一起這三個字從餘湘嘴裏說出來，讓沈梔有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從此以後她和汪也在別人嘴裏就能變成一體的“他們倆”，別人會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她是他的女朋友，這個想法不由自主地從腦袋裏往外飛，飛上眉梢眼角。

    餘湘看著她柔軟到極點的眼神，再沒什麽不明白的了，笑了一聲，促狹道：“寒冬臘月的四九天啊，年還沒過，我看著就要開春了。”

    把客廳裏被蛋糕抹過的地麵家具都徹底收拾好擦幹淨，沙發上已經躺倒了一大片，寧洲肩膀一左一右挨著許娓娓和簡彤，三個人擠在一塊半坐著睡著了，季一自己一個人橫了大半個沙發，一條腿放的好好的一條腿已經耷拉到了地上，眼皮也黏得要睜不開。

    已經快要十二點了，這個時間學校肯定回不去，沈梔問剩下醒著的幾個，“不然今天就在這住？餘湘你和娓娓彤彤咱們四個睡我臥室，嘉言你們住客房，就是都隻有一張床，要稍微擠一點了。”

    餘湘沒什麽意見，謝嘉言看一眼陸璟之，陸少沒異議不挑剔，他們就住哪就都很隨意了，也說行。

    把困得五迷三道的幾個人都分別安頓好，又出來繼續收拾餐桌上的殘羹剩飯，客廳裏的大燈關了，隻留下一盞角落裏暖黃的地燈，一天的喧囂都沉寂下來，兩個男生把剩下的幾隻鍋刷好也進去休息了，廚房裏隻還剩沈梔和餘湘在最後整理料理台做收尾，窗外的夜色安靜了，餘湘在一片祥和溫暖的安靜裏，忽然問她：“阿梔，你今天高興嗎？”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了，沈梔回答如舊，“高興。”怎麽能不高興呢，這樣好的時光，她曾經連奢望都不敢，而從未擁有過的東西在這一天她全部都得到了，往後無論如何，想起這一天來，她應該都是會笑著的。

    所有都收拾好了，餘湘從櫥櫃裏拿出小小一角蛋糕來，剛剛好是拿果醬淋了生日快樂的那一角，她說：“還好提前留了一塊，雖然已經過完了，但是是你自己的生日蛋糕，還是要吃的，剛剛也沒有許願，現在如果想要補一個的話也行。”

    沈梔笑著朝她搖搖頭，看一眼玄關的花，她拿塑料的小叉子把蛋糕一口一口吃掉，“我沒有願望了，我的願望都已經實現了。”

    沈梔失眠了。

    大約是這樣的一天帶給她的感動比她自己想象得還要深刻，身邊三個綿長安適的呼吸聲不能讓她感到疲倦，大腦裏的興奮反而像是停不下來。沈梔躺著已經幾個小時了，一點也不覺得困，臨睡前的吃下去蛋糕的味道殘留在嗓子裏開始發酵，她感覺有點口幹，輕手輕腳地起來從床上下去，她打開門走出臥室去廚房找水喝。

    整個客廳裏都被梔子花濃鬱的香氣彌漫了，沈梔倒了水端著杯子往回走，在黑暗裏深深嗅了一口，剛不自覺地露出笑意，沙發那一頭忽然晃動的影子差點嚇得她摔了手裏的杯子

    “誰？”沈梔壓著聲音問了一聲。

    那頭沒人說話，她捏著杯子走過去，陸璟之坐在沙發上，頭仰向後仰靠著，正閉著眼睛揉掐眉心。她剛看見的影子是他手肘被月光打在牆上的動作，沈梔鬆了口氣，轉身想走，又回頭看他一個人坐在那裏，深更半夜的不回去，想來對他來說和幾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睡的體驗大約不是很好。

    沈梔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不想和他再說什麽，但見過汪也之後，她心裏篤定下來，沒再想躲著他，又想想他刷了那麽多的鍋，還是轉身回來，“睡不著？”

    陸璟之睜開眼睛，黢黑的眼睛被月光照亮，“嗯。”

    “那你打算在這挺到天亮？”沈梔看一眼時間，剛剛過了三點。

    陸璟之還是嗯一聲。

    沈梔想了想，說：“書房裏有張折疊的沙發床，你要不去那裏睡？”

    陸璟之沒說話，沈梔知道，他不說話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默許的意思，她不再問他，轉身往書房走，“這邊。”身後的人果然跟了上來。

    沈梔家裏的書房是名副其實的書房，兩整麵牆都是她媽媽給她留下的書，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再一條沙發，屋裏就什麽也沒有了。沈梔搬過來之後沒怎麽進來過這裏，對沙發床的印象還是更早之前留下的。

    她把杯子在桌上放下，拿開沙發墊子搗鼓了一會兒，能看見床架但怎麽也抽不出來。她研究著床要怎麽開，陸璟之就在邊上看著她，她身上穿了件寬大的黑半袖，抻平大概能塞進兩個她，纖細的手臂從鬆垮的袖口伸出來，在溶溶月光下白的晃眼，然後她就抬起這雙手臂，搭在沙發背上用力的掰

    掰啊掰，使勁掰也掰不動，她又蹲下去研究底下有沒有什麽能拉出來，神色嚴重，眉頭越皺越緊，陸璟之覺得她可能在懷疑床壞了就這個腦子，她可能真的是個瓷器，隻能擺著好看，實際什麽也幹不了。

    眼見她連螺絲都要擰下來了，陸璟之看不下去了，微不可見地歎了聲氣，終於說：“你起來，我來。”

    沈梔讓出地方給他，陸璟之先把螺絲擰回去，然後摸了一圈，在沙發右下底部靠外的地方摸到個彈簧扣，摁了一下，床架彈出來，他拉長打開，從沙發上疊著的兩層坐墊平拉下來一層鋪上去就算好了，他也不知道她去掰沙發背是個什麽意圖。

    沈梔：“”

    半晌沒說出話來，沈梔看看床又看看他，好一會兒才說：“你等會，我去給你拿枕頭被子。”

    沈梔家裏什麽東西都多，枕頭被子她媽媽都給她準備了滿滿一櫃子，沈梔拆了套全新的抱來給他，看了一圈也沒什麽需要她的了，她拿回桌上的杯子往外走，“你睡吧，實在睡不著的話，就挑本書吧，這裏你都可以隨意看，撐一撐天就亮了。”

    陸璟之先是嗯了一聲，看她走到門口，忽然又叫住了她，“沈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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