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買好從店裏出來，沈梔又在隔壁挑選了對情侶款的手表，皮質棕色壓紋表帶，乳白底盤金刻度指針，簡約幹淨又帶點複古的樣式。餘湘說的對，毛衣穿不了太久了，所以她不打算等到情人節，衣服這兩天就送，這種成雙成對的更適合等到情人節。

    三個人打車回學校，正趕上晚高峰，商業區附近車流連成一長串，說好了晚上八個人一塊吃個飯，她們還堵在路上，季一已經先到了火鍋店裏，給她們打電話來催，“哪呢你們，快點回來啊，趁著還沒出成績早點吃，不然等會成績下來！吃都吃不下去了要！”

    催著司機繞遠路抄小道，比平常多花了二十塊錢，三個人到學校門口新開的那家老四川火鍋時，正好趕上一桌人坐齊。

    季一打開業那天就開始惦記這家店，今天的前兩頓飯都隻吃了七分飽，就等這頓吃飽然後好去直麵慘淡的成績，跟從前死囚上斷頭台前吃頓好的的意義基本不謀而合。

    這會兒人可算來齊了，他餓得都要前胸貼後背了，問了一圈沒忌口，就張羅著開始點菜，“手切羊肉、牛肉、五花，先各來三盤！毛肚凍豆腐羅漢筍小酥肉蔬菜拚盤”

    他跟那兒報菜名似的點，剛做了新頭發新指甲的各自找人顯擺。

    許娓娓飄逸的短發一甩，笑得恨不得露出32顆牙，問寧洲，“好看嗎寧神！”

    她鼻挺眼大，瞳仁淺眼窩深，這種極其不好駕馭的顏色換個人一不小心就能成非主流，但換了是她，Kevin倒真沒亂忽悠，颯麗又俏氣。

    寧洲再鋒利深沉的眼神都要讓她給笑化了，“好看。”

    “有眼光！”許娓娓對著他肩膀一摟又一拍，就差再說句好兄弟一輩子。

    寧洲：“”

    簡彤照葫蘆畫瓢，兩隻手張開往謝嘉言跟前一擺，同樣問：“剛做噠，好不好看呀？”

    在謝嘉言眼裏，簡彤什麽都是好好好棒棒棒美美美，她就是拿對豬蹄子出來他問他他也是會點頭的，絕無二話。

    “好看！”

    但沒想到簡彤還有後招，“那你說說怎麽個好看法！”

    臥槽！這什麽鬼劇本，謝嘉言直男懵逼，好看就好看，還怎麽個好看法他想了想，說：“呃，快過年了，你這個大紅色兒看著，挺喜慶的！”

    簡彤：“你還是閉嘴吧！”

    吃火鍋最大的好處之一就是上菜快，端上鍋底再一堆生菜生肉，全部上齊都沒有十分鍾，同桌吃飯這回事一次生二次熟，上回生日時該走的客氣都走完了，這次招呼都不需要打，氣氛瞬間到位，吃啥下啥，直接動筷子就行！

    沈梔左手餘湘右手陸璟之，她撕開餐具之後突然想起來陸璟之是左撇子，喊了聲餘湘，正要說往她那邊挪一點兒省得跟陸璟之“打架”，冷不防看他一眼，就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到右手拿筷子，往鍋裏去撈薄薄的羊肉片了。

    他右手使得順暢，薄如蟬翼的肉片一夾一個準，餘湘還在等著她後文，聽她喊了自己一聲就不說話了，問她：“嗯？怎麽了？”

    沈梔正要說沒事了，眼神還沒從陸璟之筷子上收回來，就看他突然回頭，舉著筷子上的肉片麵無表情地問她：“看我幹什麽？你要？”

    沈梔：“不要。”

    餘湘：“”

    吃飽喝足，八個人窩在包廂裏囤膘，沈梔惦記著減肥這回事，吃就吃了幾片白鍋涮的青菜葉子不蘸料，現在吃完了，又站起來挨著牆根溜達消食，聽季一暢想未來打算自己開的火鍋店。

    “我想了一下，以後我開火鍋店，就在江州開！”

    “地點吧，總店就挨著江邊！”

    “到時候最好的包廂我就給咱幾個留著，一拉窗簾，謔！就是燈火璀璨江水滔滔，你們想想帶不帶勁！”

    地址選好了，風格也商量完了，就差再研究個店名了，簡彤突然抱著手機打斷了他這馬上就能開業火鍋店，“你先別吹了！我看校群裏說出成績了！”

    一到出成績的時候，萬年沒人瞟一眼的校網就變得奇卡無比，半天首頁都刷不出來。幾個人從火鍋店出來往學校走，捧著手機一路走一路刷，其中火鍋店即將開業的季老板首當其衝的著急，一會兒吸氣一會兒抽氣，最後進了校門一跺腳。

    “去他大爺的不刷了！我要去公告欄看，你們誰跟我一塊麽？”

    每逢考試之後公布成績有兩個途徑，一是校網，公布總分單科目分，總排名情況和分班情況。二是公告欄，隻有總分和大排名。

    這種時候，抱著手機刷也刷不出來，他說去，除了永遠身處雲端之上四平八穩的那個無所謂，其他人都沒意見。路過女生宿舍樓群時，沈梔她們先上去把東西放下，等到了公告欄前，才知道這個決定有多慶幸。

    高一成績公告欄前人山人海，好像大半個年級都來了，黑壓壓的人頭你推我搡，各顯神通地往最前排擠著去找名字看成績。

    大約想法都和他們一樣，手機刷不出來就親自來看，畢竟明天就是家長會，總不能到時候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其他人還在愣神的時候，許娓娓行動力爆表已經擼袖子上了，她身手矯健，一頭金發在人群裏閃閃發亮，連擠帶拱地鑽到最前排，看一眼就回頭招呼他們，“快點過來！我這能看見！”

    她站的這個位置，相對後麵鑽起來要容易得多，年級前幾十名的位置，比起後頭烏壓壓蠕動成一條長龍的人群，這地方明顯清淨許多。

    簡彤幾個跟著跑過去看。

    公告欄的排名公布是一橫幅的紙質大長卷，從公告欄最這邊長長延伸到那一邊，紙張長寬都卡著公告欄的尺寸來，上麵字跡密密麻麻，名字挨著名字，要仔細找才不會漏過去。

    除了最上麵的第一個，整個一中高一年級3000多號人，排在年級第一的那個名字，獨占一整行的加粗大字體，所有人都在他之下。

    沈梔一眼看見那個名字：陸璟之，總分10455。

    滿分1050的九門，他隻丟了45分。她轉頭去看他，他就站在她旁邊，側臉在路燈冷白的燈光下輪廓高傲，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裏，對這個成績不關心也不意外，和周圍的驚喜沮喪對比鮮明。

    要是沒有身上的火鍋味，沈梔願意承認，他這一刻，很學神，很睥睨眾生。

    隨著一聲又一聲的驚呼，許娓娓嘴裏A1的牲口們陸續找到了自己的成績，總體和預計沒有差距，偶有意外驚喜，譬如季一，他再次蟬聯A1班的最後一名，以05分的微弱優勢戰勝了A2的雞頭，驕傲的再次成為一株優秀的鳳尾！

    找完他們的成績，許娓娓繼續矯健起來往後鑽著去找自己的分數了。陸璟之低頭側過來看她一眼，“走吧，去找你的。”

    沈梔覺得自己這次發揮不錯，加上有他輔導惡補，單數學一門就漲了50多分，她在E4班是總排名是2169，這次前進一百多位，挺進D班興許問題不大。

    D字頭的十個班成績在15002000之間，和C字頭的十個班一起，兩個成績區域是公告欄下人頭聚集的重災區，敏捷如許娓娓，那一頭金發紮進去就迅速淹沒找不見了。

    沈梔一鼓作氣硬著頭皮往裏闖，邊都沒挨著就讓人牆給彈了回來，周圍到處是人，她被反作用力向後推得倒退好幾步，明顯感覺踩到了誰的腳，正要回頭找人道歉，陸璟之的臉驟然出現在背後，她低頭看一眼他的腳，一雙雪白板鞋，上麵半個黑腳印。

    她還沒說話，就聽他道：“你這樣撞多久也進不去，還不如回去刷網頁。”

    沈梔一想也是，剛打算往外走，又聽他說：“跟著我。”

    還以為他能有什麽辦法

    沈梔亦步亦趨地跟在陸璟之後麵，看著他走到人牆邊上，拍一個肩膀，說一句：“同學，麻煩讓一下，謝謝。”

    也不知道是他這張冰箱臉長得太慎人還是他知名度夠高，就這樣還真讓他走到了中間相對靠前的位置，但再往前就寸步難行，前麵的人想出去都費勁，更別提還有誰能叫他拍拍肩膀然後讓出個空來給他，但好在已經離得夠近，可以看清上麵的名字。

    沈梔已經跟著他完全融進人堆中央了，左右兩頭有人在擠，後麵也有人在推著試圖進來，她被後麵的人撞過來，一下沒站穩，踉蹌著跌到了他身上，前胸貼後背，她還沒來得及站直往後挪開，後麵的人立刻湧了上來，把她釘在了中間。

    她推推陸璟之，“往前挪點行麽我站不開了。”

    “挪不了了，沒地方。”

    他挪不了那就她挪。沈梔拽著他外套衣擺兩側借力，身體往後試了試，感覺使點勁還能蹭出點地方來，她用力往後一擠站直，才要鬆手，後麵就是一句女生嬌罵。

    “前麵誰啊，有病吧！擠什麽擠！”

    緊跟著就是一下撞，把她剛擠出來點的空隙又擠了回去，沈梔雙手瞬間攥緊，揪住陸璟之腰兩側的衣服，手臂用力，控製著這點僅剩的距離，說：“抱歉，後麵太擠，我沒地方拽，站不住了。”

    陸璟之嗯了一聲，算是勉強允許。

    但身後的力量源源不絕，沈梔沒過多會兒就有點撐不住，又問他：“能找得到麽？不行還是出去吧”

    “等等，我在找。”

    “哦。”

    背後推搡的動作越來越大，想站穩又保持距離越來越費勁，沈梔救命稻草一樣抓著他的衣服往下墜，用力到感覺手背青筋都要冒出來了，馬上支撐不住時，陸璟之忽然叫她：“沈梔。”

    她如獲大赦，趕緊問：“找到了？”

    “嗯。”陸璟之的聲音比起剛才有點冷，頓了下才說：“但是你快把我褲子拽掉了。”

    沈梔抓在他腰兩側的手一下彈開，後麵有人感覺到力道鬆弛，見縫插針地朝前一推

    誰知道陸璟之這時候突然轉過身來！

    沈梔手疾眼快又慌不擇路，眼前手邊除了他沒有再能給她拽一下的東西，她兩手再次去揪他的外套兩側，這次還記得特意把位置提高了點，免得再揪在褲腰附近，但還是穩不住了，後麵推擠上來的力道又大又重，不止是她，周圍這一小圈的人，都被擠得集體前傾了下

    沈梔手扶在眼前人肋下，臉貼著他的胸口，鼻尖正懟在他外套的金屬拉鎖上，有點涼，鑽進鼻腔的有風和火鍋的味道。頭頂上就是他輕淺溫淡的氣息，一呼一吸，落在她額頭上，有點癢。

    久違的尷尬又回來了。

    沈梔使勁向後退了腿，退不開，正在想要怎麽打破局麵，陸璟之忽然壓住她肩膀，一用力，在兩人之間隔開微弱的縫隙，路燈下，他的臉依然高傲，隻是一邊嘴角勾起，讓高傲裏透著一絲些微的欠揍。

    然後他開口。

    “你別這樣，看個成績而已，投懷送抱就不值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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