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短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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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一覺睡了十幾個小時,睜開眼時夕陽西斜,陽光沿著窗欞一寸一寸掃進來,照在空氣裏能看清浮動的細小塵埃。
這一覺睡得沉實香甜,身體裏積壓的疲倦一掃而光,從身到心,都充斥著久違的愜意舒適。眼皮掀開又闔上,她翻了個身,讓陽光掃在臉上,慵懶的溫度投灑過來,閉著眼睛都仿佛能感受得到太陽薄紅色的光芒。帶著顏色的溫熱細膩地親吻皮膚,這感覺太好,好到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是在什麽時候。
蜷在床上又眯了一會兒,沈梔戀戀不舍地從被子裏坐起來,睡得太久加上大半個晚上的痛哭流涕,讓她的頭有種宿醉之後的鈍疼感,暈暈沉沉。
她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眼動頭不動地在房間裏找了一圈,汪也人沒在,但東西還像昨晚一樣沒動過,沈梔想他可能醒得早出去了,剛想趁著這點時間衝個澡,找了換洗的衣服慢吞吞移到衛生間門口,才聽見裏麵有嘩嘩的流水聲。
——他昨晚答應陪著她說了不走,就真的等她醒來哪也沒去。
這個念頭讓沈梔才因為沒看到他而生出的一點失落頓時被門內的水聲衝走,花灑噴出的水響都叫她聽出了淙淙泉水從山上流淌下來的清脆。沈梔有點高興,可是這畫麵稍微想一下,她又覺得自己有點猥瑣:汪也在裏麵洗著澡,她就杵在外麵對著門嘿嘿傻樂。
沈梔抱著衣服要往回走,汪也卻已經看見她了,衛生間門上嵌著磨砂麵的玻璃,人在裏外都各自看不清另一頭,但那麽明顯的一塊黑漆漆的人影總能看到,汪也臉上一熱,明知道他在淋浴這個位置沈梔從外麵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可還是忍不住往裏又走了走,問:“阿梔你要用衛生間麽?再等一下,我在洗澡,很快就好。”
“不用!”沈梔怕他以為自己繼昨晚撲倒他之後又故意跑來偷看他洗澡,趕緊解釋,“我以為你沒在,你慢慢洗,我不急”
說完她轉身跑回外間,把衣服扔到床上,在旁邊的化妝台前坐下。
昨天晚上住進來以後還什麽東西都沒往外拿,台麵上幹幹淨淨的,沈梔坐著正對一麵鏡子,什麽影響視線的障礙物都沒有,她一張熬夜痛哭過後憔悴的臉在裏麵一覽無餘,頭發一綹一綹地支棱著,無精打采,呆相橫生。
她把她能最大限度說出口的曾經、情緒都釋放出來讓汪也知道了,就像從願意為了喜歡的人細致地描眉畫眼到願意在他麵前素麵朝天,邁過一道坎,關係變得更隨意又更親密,讓她漂浮不定的心穩穩靠岸,從此她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真的有另一個人能感同身受她的喜怒哀樂,這種感覺沈梔找不到準確的詞句去描述,或許是依賴變成依靠,喜歡變成了深深的喜歡。
她從前的生命乏味苦情得好像一把黃連,愛是種什麽樣的體會她不知道,也不敢輕易把這個深沉又虔誠的字眼說出口,但她懂得深切的喜歡,好比在心髒裏包裹了一顆珍珠,光滑的、小巧的、堅定的,在柔軟的心間正中,散發著讓人充滿力量的光芒,被溫柔摩挲。
沈梔托腮坐在鏡子前等著汪也出來,偶爾瞅一眼鏡子裏,看自己不太好看,再看一眼,想到他會抱抱這樣的她還給願意給她梳頭發,又意外地有點順眼。
她孤芳自賞地正來勁呢,床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響。
沈梔從枕邊摸過手機來,是她們幾個女生的小群在彈消息,推送有延遲,消息已經刷過去好幾十條,她這邊才開始有提示。解鎖上翻,沈梔看見幾張照片,是她從昆明寄出去的花許娓娓三人收到了。
簡彤和餘湘都很有詩一般的少女情懷,凹角度找光線,拍完了還修圖加濾鏡,一捧花都拍出了特別的意境。沈梔選了幾張保存下來,等翻到許娓娓的時她就知道她那天的預感不是空穴來風。
許娓娓拍的照片裏,撕開的膠帶和剪刀強勢入鏡,保溫棉跟花外套著的紙殼更不用說,快遞包裝上碩大的四個“鮮花速遞”旁邊就是她悉心選了半天的玫瑰,狂野而原始地躺在金燦燦的地磚上。
正惆悵著,那頭又彈了多人視頻過來。
沈梔窩回床上,找了個安全的角度,確保汪也從衛生間出來萬一穿戴不是那麽的整齊也不會意外進入攝像頭範圍,才接了視頻。
她的臉一出現在畫麵裏,餘湘一對柳葉眉就挑高得能掛燈籠。
“你這是幹嘛去了?怎麽出趟門玩一圈給自己糟蹋成這德行了。”
沈梔摸摸臉,“也沒幹嘛,就是昨天睡得晚了點,才醒。”
她一開口,這把比老煙槍還沙啞的嗓子給許娓娓都驚著了,她還想問問鮮花餅怎麽少了個餅直接變成鮮花了,一聽她說話,也顧不上問別的了,“嗓子怎麽了?在那頭水土不服病了?”
簡彤正給她的滿天星往花莖上紮絲帶呢,接了視頻第一眼沒顧上往屏幕上瞟,這會兒聽見倆人說話,一眼看過來,還沒說什麽,餘湘忽然笑了,她笑裏憋著壞水兒,眼睛眨了下,“睡得晚,嗓子還啞了,又是這副慘遭蹂躪的小模樣,你說實話,昨天晚上幹什麽壞事了,嗯?”
餘湘長得純,芯裏正相反,一點不往正道上走,淨不學好。她這麽一指路,許娓娓這個腦袋裏也沒裝什麽冰清玉潔東西的立刻順藤摸瓜,秒懂,和餘湘對視一眼,倆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個騷裏騷氣的笑。
許娓娓大眼睛盯著沈梔,瞳仁閃爍,“喲,真看不出來,汪也在學校看著挺是那麽回事的,出了門就天高任鳥飛了,手那麽黑,很可以啊。”
“天高任鳥、飛。”餘湘咂了咂這句話,尤其那個鳥字,她念了兩遍,笑得更厲害。許娓娓說時沒想那麽多,叫她一笑,也回過味兒來了,兩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對著手機樂得一個比一個不正經。
簡彤都聽出門道來了,捂著手機趕緊往屋裏跑,跑進來就瞪眼,“你們小點聲!我沒戴耳機!被我媽聽見我要被拷問到死的!”瞪完眼了,她也跟著樂上了,眼睛都笑彎了,還邊樂邊問:“吱吱,你現在什麽感覺,給我們講講唄?”
沈梔現在感覺她真是睡傻了,怎麽就想不通接了她們的視頻呢。正要一把摁了掛斷,衛生間的門開了,汪也肩上搭著毛巾從裏頭出來,邊擦頭發邊說,“阿梔我洗好了,你——”
沈梔再想阻止叫他別出聲已經晚了,視頻那邊三個人顯然聽見了,餘湘眼疾嘴快,看見沈梔抬手的動作,立刻說:“不許掛!我們都聽見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過完寒假又不是不見麵了,你想明白了啊!”
這種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事才不能少了許娓娓,她高興得跟撞上抓嫖現場似的,對著手機就叫,“汪也汪也!我們聽見你說話了,敢做要敢當啊!麻利過來!縮著不出現下次不許你再帶我們阿梔出門了!”
汪也瞬間認清狀況:他出來的不太是時候,話說的就更不是時候,沈梔正在跟人視頻。
他向沈梔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沈梔才不給她們機會鬧他,果斷掛了視頻,對汪也說:“她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沒事的。”說完她看著汪也,眼神從上往下,到腰腹時,她別開眼,想到那句天高任鳥飛
也不知道許娓娓腦袋裏都是些什麽,真是——
給人遐想的空間都架構得聲情並茂的。沈梔沒忍住笑了下,嫌別人肚子裏不揣好玩意兒,她自己心靈也純潔不到哪去。
汪也當然不知道她滿腦子的爐灰渣,看她抱著被子倚在床頭,臉上還帶著睡醒不久的酡紅,笑得有點冒傻氣,感覺自己不止有個女朋友,還一夜之間又突然多了個女兒,想讓他好好嗬護,給她遮風擋雨,看她傻笑都覺得滿心愉悅。
他走過去在她床邊蹲下,看著傻笑的她問:“今天肚子還疼不疼?”
他眼神純的一點雜念都沒有,越發襯得她心思齷齪,沈梔把腦袋裏烏七八糟的東西都驅走,說:“不疼,沒什麽感覺了。”
來姨媽這種事,沒感覺就是最好的感覺了。汪也雖然不怎麽能理解,但她說不疼,他就放心了,可還是說:“那也再吃一天的藥,等會洗漱的話不要洗頭發,小心著涼。睡這麽久餓了吧,想吃什麽?我出去給你買回來。”
沈梔還惦記著那天外酥裏嫩的豆腐,給他描述明白,汪也說好,又問她:“別的呢,還有麽?”
“還想吃甜的,但是也別太甜了,最好是又甜又沒有糖。”
這個要求就有點矯情了,沈梔說完自己都覺得她在為難汪也,沒人慣著她時她也沒這毛病,但是有人寵,她就忍不住想作一作,其實汪也找不找的來都無所謂,她就是想聽他答應一下。
汪也果然答應,笑著說:“行,我去給你找,你等我回來。”
他予取予求,她說什麽是什麽,連個不字都不舍得和她說,沈梔心裏美得要起飛,看他轉身要準備出去了,她從床上跳下來跑過去在背後抱住他,“男朋友。”
“嗯?”汪也回頭,“還要什麽?”
沈梔得寸進尺,“我頭發都睡亂了,你也不許我洗,就這麽披著很難看啊,你回來給我綁蠍子辮吧,也不難,好不好?”
她毛茸茸的腦袋就貼在他背上,說話時鼻子還一拱一拱的蹭他,這觸感甜得人骨頭都泡在蜜罐裏一樣發酥,汪也沒法拒絕她,聲音輕軟得像片羽毛,說:“好,但是我不會,你等會教我怎麽編,我給你編。”
“那你去吧,快點回來。”沈梔心滿意足地放開他,收拾了床上的衣服往衛生間走,步伐輕盈,愉快得腳尖上都要踩出花來。
她進去把衣服放下,半袖脫到一半,汪也的聲音又在外麵響起來。
“阿梔,你有電話。”他昨晚手機也放在床頭了,正找到一半,發現沈梔剛丟在床上在不停震動。
沈梔以為是許娓娓她們不依不饒,沒當回事。半袖脫掉,她拽下手腕上的發圈把頭發紮高捆好,嘴裏哼著不成調的歌,隔著門問:“誰打的?”
“不知道,是個青城的陌生號碼,你沒保存,一直在打。”汪也說:“是不是舅舅臨時換了號有急事聯係你?好像挺急的,你要不要出來先接——”
“不用!”
發繩不知不覺繞了四圈,頭皮被勒得生疼,沈梔想到電話可能是誰打的,手機還在汪也手上拿著,她從小腿往上躥起一層雞皮疙瘩,瞬間渾身發涼。
過了一會兒,她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又緩和下來語氣,說:“我是說你放外麵就好,我一會穿上衣服出去看一下,你去吧,不用管它了。”
她那句語氣陡然一變的“不用”隔著一道門,慌張被削弱,聽在汪也耳朵裏,隻是比平常大聲了些,他看看手裏的電話,正要依言給她放到桌台上,剛停下沒幾秒的震動又開始了,隻不過這一次急促而短暫,隻一下。
是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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