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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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梔把煙花的照片發給顧成沂,他差不多是秒回地問她在哪裏。

    她沿著海岸線往前又走遠了一段,走到處沒有煙火的地方,眼前隻有深藍的夜、寂靜的海、海浪打著卷掀上礁石的聲音都帶著荒涼,遠看浪花就像一道徐徐的界限,這頭杳無人煙,那頭歡聲雷動。可是既然要見的是他,那麽所有的熱鬧都不合時宜。

    她把定位分享過去。

    顧成沂來的很快。

    沈梔在這裏獨坐了不過十幾分鍾,就聽見有腳步踩在沙灘上綿密的聲音在向她靠近過來。這裏人煙稀少,還能有誰來?

    她轉頭看他,顧成沂的臉罩在夜色裏,她說:“你來了。”

    沈梔和他們姓顧的一家子都打過太多次交道,他媽刻薄,他爸古板,古板的人又大都重規矩,所以顧成沂再怎麽瘋怎麽野,私底下玩出花來,也得背著他爸,在他爸麵前,他慫得像隻鵪鶉。

    除夕夜的晚上跑出來,對他來說應該不大容易,曲折的溝通過程她沒興趣知道,但看看他這副不算愉快的神情,沈梔嘴角彎起個淺淺的弧度。

    她一笑,顧成沂積鬱的怨氣就散了,沈梔猜的對,他出來得確實不易,和他爸大吵一架還差點被甩了個巴掌。可是她找他一次有多難得,兩相權衡,還是來見她更重要點,除夕還不是年年過,挨打說到底,有他媽攔著,不也還是“差點”。

    他在她旁邊坐下,口袋裏握著的手機悄悄摁了下,他問:“你怎麽這麽晚還一個人在這裏”

    “不在這我還能去哪?”沈梔聲音很輕,月色清冷地灑在她臉上,像鍍了一層哀傷的光,“你當時不是都看見了,鬧成那樣,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家可以回麽?”

    顧成沂語塞,他知道她從家裏搬出來住校了,也聽沈瑤說了她出來以後就再沒回去,但是想不到她沒回去,原來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也沒有人陪,關鍵時候,她當成寶一樣的汪也都不頂用了,她不知道能找誰,隻想到他,所以才叫了他來?

    顧成沂覺得出來對了。

    他先是高興,壓過汪也一頭的快感四溢蔓延,但高興著高興著,也漸漸地意識到不應該了,沈梔沒家可歸這麽慘,他還當著她高興,那他成什麽了,她該怎麽想他了?

    他一下正色起來,強摁著心頭快意,問她:“那你現在住哪?”

    沈梔說:“在老城那邊租了個房子。”

    顧成沂皺眉,“那不全是快拆遷的危樓嗎?還能住人?你租那幹什麽。”

    “便宜。我一個人幹什麽不要錢?又是出門,又是買這買那的,錢快花完了,不撿著便宜的房子租,還能怎麽辦”她語氣清淡,可眼睛黯然下來,裏麵像藏著無窮無盡的蕭索。

    最初的時候,她熱烈地喜歡他,小心翼翼地溫柔迎奉。後來她覺得被傷了心,對他橫眉冷眼愛答不理。他一邊懷念最初一邊適應後來,不記得是從哪一天開始的,她能好好和他說話,能偶然對他笑一下,他都能覺得驚喜。更何況現在,她這麽脆弱無助的一麵,還願意讓他看見。

    顧成沂突然想到他約她出來吃飯那一次,她拎著的那個男裝袋子,他到現在還覺得那是她打算送他的,隻是他氣走了她,不知道她後來怎麽處理的。那牌子不算便宜,她為數不多的錢還肯花在那上麵

    他腦子一熱,拿出錢包抽了張卡塞在她手裏,“別住那裏了,不安全!錢我給你,密碼我生日你知道,去酒店,要麽換個好點的地方住!”

    沈梔看著手上的銀行卡,指甲彈上去卡麵嗒嗒輕響。曾幾何時她還巴巴上趕著給他送錢花,現在山轉水轉,終於調換過來。

    隻是不夠啊。

    她還了回去,冷淡道:“謝謝你,不用了。過不了多久就要開學了,我不準備換地方。”

    錢算什麽呢?一張卡裏又能有多少錢?一萬還是十萬,夠還她的腿還是她的人生?她不要錢,她要的是他徹底淪陷、心甘情願。

    顧成沂又塞了兩次,她堅持不肯要,他半推半就又收了回來,說實話他遞出去之後,海風一拍,給他拍得冷靜下來,他就有點後悔了。不是不舍得,隻是他習慣了計較得失,他不怕花錢給她,但給了之後這算什麽呢?她收了他的錢,就會像以前一樣跟他和好了麽,會的話他有多少給她多少,眼睛都不會眨。但是如果說不準,她還是別人的女朋友,他又是在犯什麽蠢!

    他已經知道她和汪也在一起了,那人告訴他了,但說真的,他一點都不生氣,也不覺得憤怒。為什麽?因為汪也不是陸璟之,他不會讓他覺得無力,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會比他差會輸給他。沈梔隻不過是傷心了,傷心的時候換誰碰上個又軟又沒脾氣的天天哄著,誰也會淪陷下去。但那根本不是喜歡,等她難過傷心這段時間過去了,她會發現自己究竟喜歡什麽樣的人。

    汪也隻不過是鑽了沈梔心防最薄弱時的空子了,真的爭起來,他才是穩操勝券、勢在必得的那一個。

    顧成沂把錢包放回口袋裏,借著動作拿出手機瞄了一眼,見屏幕上計時還在繼續,他放下心,把手機也塞回去。

    沈梔不說話了。

    顧成沂看她頻頻抬手往腕上去看時間,察覺出她想要走了,突然說:“其實你不回去也好,我聽我媽說你家裏最近也不太平。”停頓了下,他又道:“沈瑤這些天過的也不太舒坦。”

    她不是和沈瑤不對付麽,那他就找些她愛聽的說。

    沈梔果然回頭看他,“為什麽?”

    “聽說是楚姨有什麽事情瞞著你爸,結果被人發了匿名信件過去揭穿。總之鬧得挺厲害,好像連你奶奶也知道了,氣到據說過年都不許楚姨跟沈瑤進她家門。”

    這麽說她送的大禮沈家收到了。

    沈梔哦了聲,覺得這是她今天聽到最好的消息了,又問他:“你媽連這都告訴你?她什麽時候和孫楚這麽好了,這種事都知道。”

    “她沒告訴我,她打電話時我不小心聽到的。”顧成沂撇了下嘴,“她們那群女人不都有個小圈子,這家長那家短的,成天到晚就靠這點破事兒找樂子了,有什麽藏得住的。”

    這倒是真的。

    沈梔又看了遍時間,不早了,這下真的該回去了。她起來往主路上走,顧成沂要跟上,她說:“不用送我。”

    她這麽說了,顧成沂也沒太堅持,老城區那爛地,他走一圈都怕毀雙鞋,於是隻說:“那你路上小心。”沈梔沒回頭也沒應他,越走越遠,他想到什麽,又忽然追上去,“那件事我還記得了,你等我消息。”

    他指的還是沈瑤那件事,沈梔本就沒指望他,從來就沒聽進去過,不知道也懶得知道他幹什麽次次都要再提一遍。她胡亂點了下頭,隨手攔了輛出租坐了進去。

    顧成沂看著那輛車漸漸開遠,他把手機拿出來,先終止錄音保存,然後撥了個電話出去。

    “我都照你說的做了,該拖的拖著,錄音也錄了,然後呢?你說能讓她和汪也分手,什麽時候分?”

    寒假時間短,除夕過完,假期也就過去了一半。

    沈梔不需要串門兒走親戚,除了大年初三去過一趟汪也家,剩下的日子隻有吃飯睡覺跳舞寫作業,過得比往常更加規律。

    一個星期轉瞬既過,返校在開學前三天,許娓娓比返校時間還提早回來了兩天。年雖然給她過胖了,但沒給她過傻,她還記得開學測驗事關分班,距離正式開學還有一周,她就回來先行住進沈梔家裏,一邊狂補寒假作業,一邊複習準備考試,抽空還找了趟Kevin,把她那一頭金毛染了回來。

    返校當天,兩個人一起從家裏出發去學校。

    說是返校,其實約等於預備開學,上午是開學典禮以及班會,下午是全校性地學期初水平測試。宿舍已經正式開放,倆人拖著行李走進校園,許娓娓第一時間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啊,終於回來了!真是他媽讓人陶醉的味道!”

    沈梔也抽抽鼻子,但沒聞出什麽來,好笑地問她:“什麽味道?”

    “新學期的味道啊!”許娓娓活力四射、熱情如火,“阿梔,我跟你說你別覺得我裝逼啊!我可能愛上學校了,回家這一個月給我歇的都不得勁了!天天盼著趕緊回來,我爸都說我這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宿舍因為臨走前收拾得當,再加上日子不長,撤了防塵布基本就沒有什麽要打掃的地方了,簡單擦拭一下,把收起來的東西再擺出來,開窗通通風換換氣,屋子就可以接著住人。

    整理好宿舍,操場上的開學典禮也要開始了。

    高一高二合開的緣故,操場站隊隻分區域不分班。餘湘和簡彤已經提前占好了位置,緊隨大部隊但位置中間靠後,可以開小差還能看得清前麵升旗台。兩人朝匯合地點走,許大姑娘一路連跑帶跳,才一看見人影,就振臂高呼。

    她的興高采烈總能感染別人,走到跟前,餘湘和簡彤也滿臉是笑,沈梔問:“他們呢?”

    “班長飛機晚點,要一會才到。我哥去準備等會的學生代表發言了,季一和嘉言還沒收拾好宿舍,馬上就來啦。”簡彤說。

    許娓娓興奮得不行,聽著運動員進行曲都想跟著唱一段,“一會我寧神要上去講話麽?就拿著稿道貌岸然地念的那種?”

    簡彤小雞啄米似的唰唰點頭,覺得她一個假期下來,語文水平顯著提高,連道貌岸然都會用了,而且還這麽的精準、確切。餘湘卻搖頭,乜著眼睛瞅沈梔,“也不是上去都道貌岸然,寧洲是。高二的學生代表就不是,人家可芝、蘭、玉、樹的。”

    沈梔別過頭不看她,許娓娓還蠢嗖嗖地問:“高二的是誰啊?”

    簡彤就笑:“還是汪學長呀,又要挑學習好又要挑形象佳的,高二舍汪學長其誰嘛!”

    許娓娓一聲哦拐了十八個彎,沈梔卻聽到了簡彤說的那個“還”,她記得她們說過高一開學的時候汪也一樣也上去了,真可惜,她當時沒曾注意過。

    運動員進行曲的音樂聲漸漸調大,有老師上台示意學生們安靜下來,季一跟謝嘉言貓著腰跐溜躥到她們身後站定,開學典禮即將開始,餘湘話茬引出來,後頭的話還沒說完,身體向後支棱著,眯著眼說:“阿梔,你掛了視頻的事她們忘了我可沒忘,開學了,咱這賬慢慢算啊。”

    沈梔伸手擰過去,被餘湘笑著躲開。

    主持開場、校長發言、校領導發言、教師代表之後,終於輪到學生代表上台。

    寧洲念稿的時候,許娓娓還跳起來雙手高舉笑得春光燦爛地朝他搖了搖,他們幾個明顯聽見台上的寧洲卡了下殼,台下的教導主任搖手一指,暴跳如雷,一句怒喝迎風回蕩在站滿六千多號人的操場上空,“那個高個子女生!幹什麽呢你!手放下!”

    沈梔幾人笑到臉酸。

    輪到汪也,操場上有清風拂過,紅旗飛揚,他站在清風紅旗之下,好像一棵春天裏挺拔的白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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