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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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測驗的目的旨在督促學生們假期不要放鬆太過,新學期分班考量仍舊是上個學期末的考試成績占比更大,通常來講不會有太大變動,小變動也多在相鄰兩個班的頭名跟末尾之間,搏一搏,沒準就能往前再進一下。
許娓娓摩拳擦掌鬥誌昂揚,勢要跟沈梔考進一個班裏共進退,臨進考場還立了“軍令狀”:考不進去D6,她就把她那個新寵RPG遊戲裏全服前幾的土豪號刪了。
這無異於把這場小測驗上升到了生死局的高度。
但許娓娓天生好命,早來三天跟臨陣磨槍的功夫又沒白費,最傳奇的是,她居然是以一首全文默寫零出錯的離騷成功蹬下的D6最後一名,和季一一起成為了一株雖然不同圃,但生長得同樣驕傲的鳳尾。
倆人換班的那一天,A1除了有事被老師叫走的,剩下幾人一起過來D樓給她們幫忙。
D6比E4又向上挪了一層樓,男生搬桌子搬椅子,沈梔許娓娓各自抱著新教材,簡彤拿閑七雜八的零碎,餘湘她負責捧著許娓娓的魚缸。
許娓娓的這隻魚缸從F10帶到E4,現在又要從E4帶去新班,過年回家前她把魚托付給了溫老師,溫玥不僅把魚給它養肥了,連魚缸都給她重新刷了一遍,這會兒圓溜溜的捧在手裏,像隻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男生們舉著桌椅先上去了,餘湘抱著這缸有點遲疑,“娓娓,你這個也要帶過去?”
許娓娓啊一聲,邊上台階邊說:“我爸給我找人算過說我五行缺水,讓我在每天能看見的地方養缸魚,說是吉利,我之前都擱教室窗台上養著的,怎麽了?D6不讓帶的?”
餘湘搖搖頭,“也不是不讓吧,就是你們這個班主任有點不太好說。”
D6的班主任姓趙,任教英語課,據說單看教學質量是可以帶A班的水平。隻可惜是個獨善其身的三不管,不管人不管事也不管紀律。可是她不管不代表她不讓別人管,這個班但凡有些風吹草動,她就直接上報學校,丁點兒責任都不擔。
所以這個班有點暗潮洶湧的蠢蠢欲動,畢竟班主任p也不管。不叫她知道,捅破天都沒事,可是一旦讓她知道了,在她的衡量標準裏如果算是件事了,那就得小事化大、大事不妙。
許娓娓一聽立刻就決定把魚缸抱回宿舍,謹慎地罕見:畢竟她從小耳濡目染也有點迷信,這可是個風水缸,出了問題她要跟著倒黴的!
雖然新班主任有些讓人一言難盡,但新學期伊始,沒人敢在學校嚴打的時候作妖,D6比想象裏還要風平浪靜一些。
開學第二天。
上午大課間做完操,許娓娓留在操場上繼續放風撒歡,沈梔上樓回班整理剛過去那節課的筆記。
跨班跨的太快,她有點吃不消新的講課模式,上課時必須全神貫注才能跟上聽懂老師的進度,筆記也是隨緣記,能記全就不錯,指著一次記得幹淨工整能看懂寫的什麽,幾乎根本不可能。
自己的字跡辨認起來她都覺得費勁到艱難,正想著要不要找前排的新同學借一份來參考下,忽然有人在她桌麵上輕輕扣了扣,沈梔順著那隻手抬頭,班主任趙娜正站在她麵前,神情淡漠,“你跟我出來一下。”
沈梔不明所以,跟著她走到樓道裏。趙娜說:“教務處王主任讓你中午去行政樓找他。”
教務處還有幾個王主任?沈梔遲疑,問:“是王守民王主任麽老師?”
趙娜說是。
沈梔一怔,王守民找她幹什麽?她這兩天什麽也沒幹,那就還是為了上學期她和陸璟之的事?可那件事當時不就過去了麽沈梔還想問問趙娜,但她看出她意思來,沒等她問,就說:“我不清楚,你中午自己過去就知道了。”
還真是跟傳聞裏一樣什麽也不管。
沈梔沒再多說,回到教室坐下,心像掉進冰湖裏不住地下沉。王守民找她,一定不會是好事,可是能有什麽事?
苦想未果,沈梔想找個人問問,哪怕有幾種可能供她猜測也行。許娓娓還沒上來,她拿出手機,拉一遍好友欄,指尖停在“陸璟之”上半秒,點開,拇指遊弋飛快:王守民找你了麽?
陸璟之沒立即回她。
把手機捏在手心裏,保證能第一時間感覺到震動,她眯起眼,一件件回憶她在學校做過的、能讓王守民召她去教務處的事情。
想不到,什麽也想不到。她在學校裏幹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翻窗進汪也的男生宿舍,但那已經過去多久了,沒道理當時沒發現,時隔這麽久突然被刨出來。
毫無頭緒。
沈梔單手撐住額頭,用力掐掐太陽穴,正想重新再順一遍,另一隻手握著的手機突然震了下。
她趕緊翻過來看,心一下子墜進湖底。
陸璟之回複的消息是:D樓側門,你現在下來。
樓下。
其他人都已經等在那了,連一直沒上樓去的許娓娓也在。隻是沈梔幾分鍾前和她在操場上分開的時候她還有說有笑的,現在神情說是凝重也不為過。
沈梔眼神在幾個人臉上轉過一圈看來他們都知道了,她又是最後一個。
隻是元旦她舞鞋裏被放釘子時他們沒這樣,她和陸璟之被學校以為早戀時他們也沒有這副模樣,而現在,除了陸璟之臉上從來什麽也看不出來之外,幾乎每個人都像在用表情告訴她。
——大禍臨頭了。
“你們知道什麽了就都告訴我吧。”沈梔不怕大禍臨頭,再大的禍她都經受過了,眼下什麽事對她來說都不過隻是麻煩,讓她覺得害怕的是對即將到來未知的等待。
餘湘本來還想勸她冷靜,可看她的樣子,忽然也說不出口了,換成是她自己,殺人的心都有了,拿什麽去讓別人冷靜。她看一眼簡彤,眼神說:去吧。
簡彤原來一直站在後麵,此時突然往前走出來,臉色蒼白,囁嚅了兩下,她突然低頭不敢去看沈梔,聲音都在顫,“吱吱,你跟汪學長的事情被學校知道了,我洗出來但找不到的那套照片,是被我媽拿走了,她、她”
簡彤聲音越來越小,說到後麵幾乎聽不見了,她一鼓作氣,咬牙道:“她拿給學校了!”
沈梔腦袋裏有道雷劈了下來,瞬間有什麽東西一下炸開了,她臉色森然,白的仿若死人,“你再說一遍。”
沈梔聲音很細,像一根鋼絲匝在簡彤脖子上向裏收緊,她本就既怕又愧疚,攢在心裏搖搖欲墜的,沈梔又問了一次,她終於支撐不住,蹲在地上放聲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吱吱,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簡彤哭得厲害,但沒人能去勸她,連謝嘉言都隻是陪著她蹲下,默默給她擦眼淚。這件事由她們兩個而起,誰都脫不了幹係,但無妄之災卻落到沈梔跟汪也頭上。
他們倆做錯什麽了?
沈梔沒空後悔當時為什麽要幫簡彤,已經發生的事情,糾結當初這麽做的原因沒任何作用。耳邊不真實的嗡鳴聲還在,她閉眼輕輕吸氣呼氣,壓下那股聲音,她複又睜開眼,一字一句,“身上帶著處分還有可能拿到報送名額麽。”
去汪也家的那一天,在餐桌上時,她記得汪也媽媽說起過這件事情,汪也從小到大履曆優秀,學生生涯裏重要的榮譽獎項無數,如果能穩定保持現在的成績到高三,加上校方舉薦,他有很大機會能爭取到A大的報送名額。
那麽如果出了意外,就像現在這樣,他還會有機會麽?
保送名額數量極少,最拔尖的那一撥學生想要拿到都要擠破頭去爭去搶,恨不得從頭拚到腳都金光閃閃,真的有處分這麽大的汙點,再優秀也沒用,連校審都不可能過得去。
沒有人回答她。
沈梔卻執拗地一定要個答案,沒人說她就等。忍心給她下刀的隻有陸璟之,別人不說話甚至不知道該拿什麽表情去看她,隻有他,眼神一直停在她身上,說:“沒可能。”
他這刀殘忍也溫柔,揮斷她不切實際的幻想,又揮斷她期待的煎熬。
沈梔冷靜地離奇,“我知道了。”
她轉身上樓。
後麵的課沈梔照常聽,照常記筆記,字跡又雋秀整齊回來,但入耳不入腦,她隻是不能讓自己停下,停下來時間就過得慢了。兩節課,她一句話也沒說,直到中午下課,她收拾好東西去行政樓。
許娓娓陪她一起,臨走又喊住她:“阿梔,你也別太擔心了興許、興許還沒那麽嚴重呢!是不是?就算假如真的,我是說假如啊,汪也不能爭取保送了,那也不全是壞事啊,他也不一定就想去A大,對吧?”
這件事許娓娓和上回一樣,仍然幫不上忙,這已經是她能想到最大程度的安慰了,可是她自己說完都覺得她的安慰站不住腳。這次不是誤會,沒有烏龍;也不是人人都有陸璟之那樣的家庭可以出麵擺平;丟了的還是A大的報送機會怎麽不嚴重?
沈梔點點頭,還是沒說話,她不是不想說,安慰她都接受,可是這個時候,她能說什麽呢,說什麽還有用呢。
行政樓。
這次是在一樓的小報告廳裏,位置處於走廊最裏,緊挨樓後門,窗戶對著校園人工湖的東邊。沈梔和許娓娓來時,窗根下麵餘湘幾個已經站了一拉溜,裏麵說話的聲音在這裏聽得清楚,簡彤她媽還沒走。
“我今天是特意跟單位請了假過來的,就為了這件事情,說了一上午,你們做老師的應該能明白我們家長的心情,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好。”
“她們小孩子還天真,嚷嚷著什麽人跟人都是一樣的,怎麽可能是一樣的啊是不是?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現在不明顯,但是以後到了社會上,是哪一等的人,一目了然。”
“我話說的不好聽,但是你們當了那麽多年老師了,其實咱們心裏都明鏡一樣清楚,我們簡彤和這個叫沈梔的女生,以後可能是一等人嗎?不可能的!“
“我也跟你們二位強調了不止一遍了。這個沈梔,啊,她滿嘴跑謊話,騙我說她是A6班的就算了,我這人講道理,她要麵子我也不揭穿她,再說誰還沒點虛榮心了?這我能夠理解。但連我問她其他的,她也一個字實話也沒有啊!我當時就覺得她不像什麽正經人家教出來的孩子,現在看看,這麽複雜的家庭環境,是不是?!”
“你們說我怎麽放心讓我好好的孩子跟這種學生在一塊玩?我們家辛辛苦苦培養簡彤到這個程度,我跟她爸爸的希望全在她身上,被帶壞了墮落了,這個責任誰來負?你們學校來負嗎?”
“照理說不是我的孩子,愛怎麽早戀都隨便,跟我又沒關係我不該多事管。可是影響到我們簡彤的話,就絕對不行!我希望你們學校能好、好處理這件事情,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一定要讓沈梔這樣的學生,回到她原本的那一堆交際圈去,不要再來禍害我們!”
“”
簡彤她媽一直不停地說,王守民沒什麽聲響,偶爾含糊應一聲。周錦卻跟打了雞血一樣,頻頻稱是,就差鼓掌叫好。小報裏麵的每句話都一字不落的飄出來。
許娓娓心火燒得熊熊燎原,忍無可忍,別開頭低聲嗤了句:“傻操的。”
而沈梔臉色始終煞白,眼神垂落在地麵上,睫毛都像是凝住,一顫不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