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直到星期四，轉天就是高二成人禮跟校宣傳視頻拍攝前夕的晚上，A1的才把新校服拿到手，簡彤在圖書館大半個晚上沒坐住，終究沒也沒等到打響閉館鈴，就拖著另外三個女生提前回宿舍去試小裙子了。

    但理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新校服有點嚴重的貨不對版，照片上看著是日係美少女小掐腰大長腿展示青春美好曲線的樣式，穿到身上襯衣肥大得給人能再長胖20斤的餘量，說好的百褶短裙已然過膝，腰圍更要命，她長了一圈小肥肉的腰都得在後頭卡個夾子才不會往下掉，比起現在天天正穿的校服來完全是從一種麵口袋換成了另一種麵口袋，當初選看尺碼完全沒有意義。

    也難怪薑畫她們提早拿到新校服的班級女生看上去都興致缺缺，哪怕隻能穿一天臭美一下的小願望也像泡沫一樣，biu地一下碎了。

    簡彤高昂的情緒被潑了盆涼水，入夏也沒用，還是涼得傷到了她滿懷期待的少女心。

    餘湘本就沒抱希望，看她試了下，自己那份連包裝袋都沒拆，隨手一扔，就拿著手機繼續發短信了，頭也不抬道：“知足點，咱這個教育製度下，能叫咱穿一天的校服裙子已經很不容易了，別的就別想太多了。”

    她從運動會之後就跟手機開始培養感情了似的，一天比一天拿得久，本來還讓人納悶她這是跟誰聊得這麽來勁呢，直到前些天，彭家楊出現在了高一A棟教學樓的樓下有些事忽然就讓人心領神會了。

    簡彤看她拿著手機聊得火熱，忽然有點心疼季一，可能再過一過，狗就隻剩他一條了，想想從初中認識這麽多年，怪替他心酸的。

    正想著，許娓娓從衛生間出來了，她試的是胖子給她訂來的男生款。胖子也算是個奇葩中的人才，許娓娓找他拿校服時特意問了下他怎麽跟F10的新班主任說的，胖子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地告訴她：“我就跟老師說我覺得我到了夏天能瘦啊！為了激勵自己，我決定訂一件男生最小號的！”

    更絕的是F10的新班主任還真信了

    反正總之許娓娓如願以償地拿到了新校服，而且男生款很明顯和女生款的更肥更大更長是完全相反的製作標準，許娓娓高高瘦瘦，男生的校服最小號穿在她身上正正好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平肩直腰長腿什麽都有了，乍一看很有種雋秀青蔥的少年氣。

    簡彤受傷的少女心傷的快好的也快，看著她又捧臉嘿嘿笑了，“娓娓你這樣好帥哦！”

    許娓娓雙手插兜，擺了個敲酷的pose，“那可不！”

    簡彤又道：“你一個女孩子穿都這麽帥，要是班長呀汪學長呀家楊學長他們的話，肯定要帥到炸裂了！唔，季一應該也不差啦，謝嘉言的話，就”

    她把身邊關係不錯能想到的男生都想象了一遍，發現就她們家謝嘉言實在一言難盡，決定默默終止這個話題，但很快，她又想起件事來，轉頭去問半晌沒出過聲的沈梔，“吱吱呀，守民有沒有叫你在拍視頻時站前排哦？”

    校園宣傳視頻這東西是個很麵子工程的玩意兒，統共不過兩三分鍾的東西，一多半都給了校園建築和景色，剩下那一點照往年成品看，基本是讓學生們站出整齊的字形陣來然後航拍一波，有學生正臉鏡頭的掐到最後至多十來秒，但就是這十來秒，能入鏡學生也是在偌大學校裏千裏挑一出來的好臉盤兒。

    簡彤覺得這事肯定跑不了沈梔，但她卻搖了下頭，說：“沒有的。”

    許娓娓接著她的話繼續說：“其實本來守民是來了的，給阿梔叫出班去，還正二八經地帶了個什麽導演，結果那導演一看阿梔就搖頭說不行，說阿梔不討喜，家長啊教育領導啊肯定是不喜歡這樣的。”

    “對對！”簡彤對這事也很有話說：“來挑班長的時候也是這個意思，說班長沒有那種年輕男孩子的青春氣息”

    兩人就這話題又聊開，餘湘手機消息發的也告一段落，時不時加入她們參與兩句，隻有沈梔，始終一言不發，坐在窗邊看著外麵出神發呆。

    什麽新校服成人禮宣傳視頻，她都不在意，她隻在想，明天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她要好好抓住。她一直不敢去高二區域那一邊轉悠，怕碰見汪也，怕碰見之後他氣還沒消，仍然不肯給她解釋的機會不願意相信她。又怕碰不見汪也，滿懷期待地去，滿心失望地回。

    可她真的覺得他們兩個還沒有結束，哪怕他再沒回她消息還刪了她的好友。她仍然覺得他隻是在生氣，好幾次，看著死寂一片沒有隻言片語的手機差點淚崩時，她都使勁憋著去回想汪也對她的好，他跟她許諾了五年後，許諾了很多想和她一起實現的以後，一定不會這麽容易說走就走的，尤其是，還在她已經想要放下過去和他一起重新開始的時候。

    她覺得這是劫難跟考驗，她放棄了就完了，但隻要跨過去，就什麽都會好的。

    這些天醒著的時候她把要對他說的話跟他做的解釋刪刪改改了很多很多遍，也在腦袋裏演練了很多很多遍。她覺得她準備得很好了，隻差一個見到他契機，見到他，她會很認真地和他解釋，把想說的話告訴他，他需要什麽樣的保證都行，隻要他還願意給她機會。

    她還是很喜歡他，她篤定他也一樣，感情沒那麽快消散，他聽完她想要說的，會再相信她的。

    高二的成人禮在午後一點半開始，同樣是一中一年一度的盛大活動之一，但和運動會元旦晚會的娛樂性質不一樣，成人禮嚴肅又正式。

    有教育部門專人錄像和市級教育頻道的現場直播，儀式進行過程中高一年級被留在教學樓內不能在操場冒頭影響畫麵。

    高一年級正在照常上下午的第一堂課，沈梔坐在教室裏，她經曆過一次的東西，靠聽聲響就能知道外麵進行到了哪個階段，升國旗奏國歌鳴響禮炮，校長寄言之後會過成人門，然後謝師恩父母恩

    她坐得端端正正，豎著耳朵聽窗外的動靜，神情清明，對這段時間來說她這表現都算得上是反常，但這反常反得感人肺腑，許娓娓挺高興，趁講台上的老師背身寫板書時，小聲問：“今兒覺得沒那麽困了？”

    沈梔豈止不困，她像又回到期中考的那個下午一樣，又開始有種亢奮的感覺，恨不得手動撥快鍾表讓時間過去，好奔下樓去找汪也。她有感覺，這次和那天會不一樣的，汪也不會再神情冷漠地看著她了，他生了那麽多天的氣，應該消了，她甚至想，或許汪也在等她給條台階下呢，或許這麽多天沒有聯係過，他也會有些想她呢？

    沈梔眼睛裏有點點期待的亮，輕輕嗯了聲，說：“不困了。”

    兩節課，沈梔就差數著表盤上的秒針一下下滴答滴答地走完。大課間的鈴一響，廣播裏剛通知高一年級的學生下樓集合，沈梔就飛快奔出教室往樓下跑，新的校服裙子有點大，她邊跑，一隻手還邊扣著腰後卡住裙腰的夾子防止掉下來。

    許娓娓低頭從桌膛裏拿個水喝的功夫，以為她人還在旁邊，再一抬頭，“欸對了，阿梔——臥槽，人呢？！”

    後麵有男生懶懶散散地站起來也準備下去了，剛巧看了滿眼沈梔迅猛的速度，說：“跑了啊，你低頭時她就飛到班門口了，現在的話應該已經到樓下了？”

    沈梔確實已經到樓下了。

    但放眼看去，滿操場都是人，雖然高一高二的站隊位置不在一處，隊伍盡管還沒成型，但隱約可見兩個年級之間有道模糊的分界線，但乍一眼想找個人實在是難。她正想往高二區那頭去找，許娓娓也從樓上下來了，看她提著裙腰就要往集合反方向跑，一下喊住她，“你急急忙忙跑下來要幹嘛去？咱們不站那頭，在後麵的，這邊——”

    “不是，我想去找一下汪也。”沈梔說著還要衝那頭走。

    許娓娓不解，“你剛和他聯係過說好在哪見了？”

    沈梔：“還沒。”

    “對啊，那你現在過去怎麽找，那麽多人，一會完事了給他打個電話不就好了？”

    兩人說著，廣播裏也開始催促各班加緊時間站隊排方陣，許娓娓拉住她往集合地點走。但沈梔一刻也不想等了，她這些天等夠了，再多等一天大概就要崩潰。她想掙開娓娓，但手上還沒用力，忽然聽見娓娓驚訝出聲，然後說：“得，巧了，不用打電話了，人不就在那兒了麽！”

    她示意了個方向。

    沈梔看過去，汪也就在十多米開外，在她使勁找了半天的背後方向上。他不是自己一個人，旁邊還有彭家楊一起，兩人一塊站在A樓邊上，像在等人。

    沈梔隔著來往人潮去看他。

    汪也和之前一樣，身影清雋挺拔，神情是她最熟悉的溫和，他看上去完全不像還在生氣的樣子了。她亢奮裏的忐忑一點點消失，正要上前去找他，視線裏，餘湘幾人也從A樓裏麵出來了。

    她腳步微微頓了下。

    彭家楊好像就是在等餘湘，見人來了，他走上前去找她說話。汪也留在原地沒動，沈梔看見簡彤和他打了聲招呼，他側著的臉笑微微地，朝簡彤點了下頭。什麽也沒變。

    她心裏的沉重漸漸散去，走著太慢了，她迫不及待朝著他那一頭跑了過去。

    短短的距離，沈梔好像把一生都想完了，隻差幾步路就到他麵前時，她又停下來，腦海裏的問題也終於跟著定格，他看見她，會朝她哪怕笑一小下麽？還是看著不再生氣實際氣沒消完，會等她先開口？

    什麽反應都無所謂的，什麽反應都好。

    沈梔提口氣，才要重新邁開腿，那頭彭家楊和餘湘說完了話，又走回來找他，兩人像是要走，一同轉身，直直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看見她了。

    沈梔想要立刻和他說話，想要叫一聲他的名字，張開嘴又想對他笑一下，眼眶卻也忽然發酸。還來不及想好哪個在先時，他已經朝她走過來了。

    沈梔趕快迎上去，到跟前，大腦終於再來不及去想先後，隻想喊他一聲確認他的存在，“汪——”

    他從她身邊擦肩過去了。

    他臉上帶著她最熟悉的溫和，清雋而挺拔地，從她身邊擦肩過去了。

    還是發酸的眼眶搶了先。可的確什麽也沒有變。

    除了她喊他名字的聲音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也。”

    沒人應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