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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梔回來就連掃帶刷地一通收拾，然後哭到嗓子啞接著還講了半個晚上。又困又累，身心俱疲，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她在這快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每天晚上睡眠都很淺，等消息等得身體都養成了淺眠的習慣。

    但今晚她沒抱著手機睡，身體沒接到“隻要手機攥在手裏，就不能睡沉”的信號，沒一會兒，就陷進了一場深夢裏。

    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今天下午，大課間的鈴又一次響起來，廣播裏又在通知集合，她還是飛快地跑了下去，這次她沒到處找，她記得汪也在哪裏，他在A樓的正門旁，她直接轉身看過去，他果然在，身影依舊挺立，神情依然溫柔。

    她這一回沒有三番五次地走走停停，直接跑到了他麵前去，不給他跟她擦肩而過的機會，也等不及再找個安靜沒人的地方，直接說：“汪也，我有事情告訴你，很重要的秘密，我誰也沒說過，我想告訴你！”

    夢裏的汪也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走，就那麽笑著看她。

    偌大的操場上，所有來往的人臉上都是模糊一片的，隻有他的笑是那樣清晰，沈梔終於把準備好久的話說出了口，她說：“汪也，我是活過兩次的人。我講給你聽的我長大的那段故事裏，還有後來。是上一生我沒遇到你的後來，我有個比前半生過得更加不好的後來”

    要講的太多太多了，她怕夢來不及做完，怕來不及都告訴他，語速快得要飛起來，又怕他聽不清楚，每個字都重重咬下去，她講啊講，最終講完了，但夢還沒完，汪也還是那樣笑著看她，還是沒有說話，但眼睛裏漸漸又有了那種，曾經看著她時，明亮又溫暖的光。

    她喜極而泣，又哭又笑地問他：“你相信我了是麽，你原諒我了是麽？”

    汪也仍然不說話，她著急了，她想聽到他給她回答，想再離近一步抓住他，但忽然間，操場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人來人往的假象不見了，操場也從邊緣開始消逝，碎成一塊一塊，大片流走。流逝的速度越來越快，她拚命往前想拉住汪也，但無論如何，差一步，永遠都隻差一步，她急得大喊，“你相信我，我這次真的沒騙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求你了”

    汪也的嘴巴動了動，沒有聲音，沈梔匆匆一眼，來不及辨認仔細他的口型，他就那樣笑著看著她，也碎成拚圖樣的一塊塊，不見了。

    沈梔睜開眼。

    夢做完了，她也沒等來他的答案。

    側臉壓著的枕巾濕了一片，她摸了摸臉，分不清是淚還是汗。窗外天亮了，清晨細脆的鳥鳴傳進來，有夢與否，她至少實實在在地睡過了一整晚，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往對麵看一眼，娓娓睡得正香，睡姿依然張狂。

    手機放在桌麵上，沈梔想看一眼時間，探過身子伸手去拿時，還是像每次醒來時那樣，有點期待，她摁亮屏幕，雖然明知這期待會落——

    上麵有兩條未讀新消息！

    沈梔心髒一緊，像是先停跳了一下，然後立刻劇烈又凶猛地狂跳起來。她手忙腳亂屏住呼吸去點開，手機這時候又突然卡住，停在主界麵上死活不再動了，沈梔氣息不穩，急得想把手機砸了，又不得不摁著急切等著消息界麵彈出來。

    一秒都難熬。

    消息終於彈出來了，沈梔看了一眼，抓著手機的手慢慢放了下去。空歡喜一場，給她發消息的是顧成沂。新仇舊恨，她光顧著難過，兩條消息，把她對他的憎惡挑起加劇到了極點，她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忍住，不要理他，不要再給他任何利用的機會。

    沈梔終於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她下床去洗漱，在衛生間的鏡子裏又看見自己腫脹蒼白的憔悴臉，叫她一下想起寒假裏和汪也出門的那一天清早，她也是這個樣子，還見到了汪也媽媽沈梔一怔，突然想到，汪也媽媽現在應該也已經知道他們兩個分開的事情了。

    想回憶時，能記起的東西少得可憐，不主動去想了，回憶又處處都在。眼睛酸澀得厲害，她低下頭去，捧了把涼水洗臉。

    洗漱好出來，時間還早，雖然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但沈梔還不感覺餓，想等娓娓醒了再一起出去吃早飯。她想找點事做，記起來替換的兩套校服都該洗了，把這周穿的那身翻好搭在椅背上。她打開櫃子，想去拉下層的髒衣筐。

    才彎腰蹲下，沈梔一眼看見被她放在下層最邊上的大號紙袋——是汪也給她的那個。

    應該說是還給她的那個才更貼切，她蹲在櫃子前麵看了一會兒，抿著唇，伸手想去拿，指尖挨到袋子邊上，到底還是收回了去，還是不想，還是不敢。她反複了幾次，終歸沒勇氣把它拿出來打開，最後也隻拉了髒衣筐出來，拿了裏麵的校服，又把櫃子關了回去。

    沈梔從水房洗完校服回來的時候，許娓娓也已經起來了，但頭發還亂七八糟的，人也明顯還沒醒利索，就瞪著大眼睛要往衛生間裏衝。沈梔在門外看見，還以為她著急上廁所，結果她一推門進去，許娓娓立刻就鬆了口氣，“媽的，大早起的嚇死我了你，我看你不在還以為你又要——”

    許娓娓嚇得夠嗆，真以為沈梔又犯什麽傻去了，這會見她拿著濕衣服回來了，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提著的氣一下鬆了，加上本身也還迷迷瞪瞪的，差點口沒遮攔把“跳樓”倆字說出口。但好在清晨這一嚇還是把她嚇得明白了點，話臨出口又及時收住。

    但沈梔聽懂她意思了，說：“你放心，我難受歸難受，保證不會想不開。失戀也不是天塌了，生活還是得往後過，我懂。”

    還不是天塌了呢，昨晚上哭得跟什麽似的，都要給人淹死了。

    但比起跳樓來，確實，哭一頓也不算什麽。但就算得了沈梔的保證，許娓娓也不是很放心，她一般沒什麽事會在心裏記太久，大多數過去了也就完了，但沈梔當時一言不合就要翻天台這事帶給她的心理陰影麵積實在是有點大。

    彭家楊那頭答應他們幾個去摸摸汪也態度這事也說不好能不能成，許娓娓覺得不能愣等著，得讓沈梔從分手這裏頭走出來才是真的，她想了想，說：“你這個周末都別補課去了，請個假！時間歸我！跟我走！”

    許娓娓雷厲風行，說沈梔的時間歸她了，就從這句話說完起，衝了個戰鬥澡出來，套上衣服就拉著沈梔出門了。叫上餘湘跟簡彤，四個人在食堂吃完早點，從學校出發先去看電影。

    五一檔上映了部喜劇片，到現在上檔快一個月了，仍然80分好評，據說讓人笑到飆淚，許娓娓仨人連選也沒叫沈梔選，直接拖著她去看，進場前還買了超大桶的爆米花給她抱著，要求她一場電影看下來務必吃完。

    沈梔也不想一天到頭再這麽半死不活了，她是真的覺得生活還得往後過。雖然她知道自己沒那麽快能走出來，但她們努力想把她從深淵裏拖出來，她也願意把手遞出去給她們，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答應說：“好。”

    片子真的很好笑，上映一個月仍然滿場座無虛席，快兩個小時笑聲此起彼伏不間斷。沈梔努力讓自己看進去，但她一個月都在逼自己假笑，現在讓她真笑一下，她反而笑不出來了，隻能拚命往嘴裏去塞爆米花，完成任務似的，想要全吃完。

    但她胃口大小就擺在那，比她臉還大兩個的爆米花桶，從電影開場吃到結束，她還剩了三分之一，到最後出來打嗝都是滿嘴的爆米花味，她擺著手把桶還給餘湘她們，“不行、不行了我真吃不下了。”

    沈梔覺得爆米花都湧到嗓子眼了，必須走一走消化一下，否則一坐下怕不是得吐出來，她有這個散步需求，那敢情好，三個人又帶著她往最近的商業街走，看看喜劇片吃吃甜食再逛街買買買，多完美的治愈失戀一條龍服務。

    沈梔說實話沒什麽想買的，這條街又好巧不巧，離她給汪也買衣服的那家店很近，大概叫觸景傷情，想到那兩件衣服現在都在她的櫃子裏，沈梔就又有點想要掉眼淚，可是不能哭了，連許娓娓這種逛街等於要命的人都肯“舍命”陪她一起，就為了想讓她開心點，她就得使勁打起精神來逛。

    周末一連兩天，沈梔都在許娓娓一刻不停的安排裏度過，努力吃努力玩努力逛，她一時半刻還沒辦法真正地開心起來，但至少到了晚上，她體力從早至晚滿滿當當地消耗了一整天，身體會覺得累，回來洗個澡，躺到床上就能很快睡去。

    算上星期五，一連三天，簡彤和餘湘都留在她們寢室裏陪著她睡著了再走。

    沈梔白天還被帶著去了趟鬼屋，不止是累，還受了頓驚嚇，這一晚睡得更快，沾上枕頭沒五分鍾，呼吸就勻長了起來。簡彤蹲在床邊守了她一會兒，確定她是真的睡著了，回頭朝餘湘和許娓娓比了個“ok”。

    然後輕手輕腳地站起來走回去坐到對麵許娓娓的床上，三個人同時鬆了口氣。

    覺能睡好了，就是個好的新開始。餘湘和簡彤又坐了一會兒，看她睡得沉了，也準備回自己的寢室去了，哪成想剛站起來，餘湘的手機就在口袋裏乍響了起來。

    仨人嚇了一跳，餘湘趕忙把手機拿出來，本想掛斷，一看是彭家楊，便先摁了靜音。再去看沈梔，還好沒醒，隻是翻了個身而已。

    許娓娓看了眼她的屏幕，忽然低聲問：“會不會是汪也那事有消息了？”

    餘湘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噓”，眼神示意了下門的方向，意思是：出去說。

    三個人腳步悄靜地出去了。

    沈梔睜開眼睛，她原本是睡著了，可餘湘手機響起的瞬間她就醒了，她這些日子對手機的動靜太敏感，哪怕是震動隻要有響，她就立刻能醒。她也聽見許娓娓說的話了，汪也的消息，什麽消息？

    她又躺了一會兒，然後從床上起來無聲地走到門邊。

    樓道裏。

    餘湘再三回頭見沈梔還在床上睡著，接了電話，說過兩句之後，她開了外放，把聲音調到最小，隻夠三人圍圈聽見。彭家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消息不算太好，但也隻是沾了個邊，你聽一下就算了。”

    餘湘嗯了聲。

    “錄音那事我還沒找到機會和他提，繆茜成天黏著他，在宿舍裏時人又多，也不好問，但是今天下午，我們去十四中打球時，有個女生來找汪也了。”

    餘湘眉一皺，“什麽意思，他這麽快就有新人了？”

    “那倒不是，就是”彭家楊在那頭頓了頓，說：“我們最近老去十四打球，那女生也見過好幾次了，對汪也明顯挺有心思的，她今天來跟汪也說話了，說她覺得汪也不錯，想跟他發展發展，問汪也要是覺得能行，或者可以考慮一下的話，就把電話給她。”

    門外的三個人已經想到結果了，但餘湘還是冷著嗓子說了聲，“然後。”

    “汪也他給了。”

    沈梔在門內死死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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