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沈瑤這段日子過得挺得意。

    她高不高興，一部分建立在生活瑣碎上，一部分建立在陸璟之分沒分手上，還有一部分，就建立在沈梔身上。

    生活瑣碎好壞摻半，沈振安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被打斷了腿扔在了垃圾場，養到現在將將能下地，這三個來月天天在家頤指氣使，脾氣大不如前，沈瑤開始還忍一忍勸一勸，後來實在不耐煩哄著他，自己沒本事叫人算計了跟老婆孩子逞能算什麽鬼，是她爸也沒用，煩人就是煩人，於是幹脆借口要期末，住到離學校更近的一處房子裏了，最近兩個禮拜都沒回家了，自由多了不說，反正生活費也照樣會按時轉給她，錢夠花，一切都不叫問題。

    至於陸璟之，她一直很密切地關注他的動靜，知道他和薑畫好了，她憋屈難受得要死，但薑畫不好對付，她暗搓搓耍了幾次陰招，都讓薑畫從明麵上嗆回來了，她不敢輕舉妄動了，最近正琢磨著要不要在求助繆茜給她支主意幫忙，今天就聽6班有人說陸璟之和薑畫分手了。

    分了就好，她對陸璟之周身範圍有種“領地意識”，她靠近不了沒關係，別人也不能靠近，陸璟之不是她的也沒關係，但就誰的也不能是。

    沈梔這頭就更讓人高興了，先是聽繆茜那邊講汪也給她踹了，接著她就掉回F10去了，現在又出了這種事，一樁接一樁，樁樁都是好消息。知道她過得不好，她就舒心多了，尤其眼下還能有笑話可看，當然不看白不看。瞧她那張臉叫太陽曬得猴屁股一樣的蠢相，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叫囂！

    沈瑤呼朋引伴地招了這麽多人一起來看笑話，倒真是如沈梔所說的，一個人不大敢來，她那邊有許娓娓跟A1那幫人看門狗一樣地給她守著，這頭叫她自己一個人來，當她傻？不止笑話看不成，還送上門來給人當笑話。

    沈瑤站在陰涼裏沒動，聞到什麽惡心怪味一樣，抬手捏了捏鼻子，斜著眼珠對沈梔道：“我也想離你近點看啊，不是怕你出汗發了滿身騷味兒出來給我們熏壞了，這才不敢過去嗎？”

    她說著，傅菁菁幾個女生就跟著應景捧場地笑。

    許娓娓火冒三丈，這個夏天還沒過多少，她能上的火就快上完了，她是能動手就少逼逼的暴躁型選手，打嘴仗不擅長，要她說，這種就會嘴上逞臭能的，直接給嘴撕爛了就行了！

    她又想擋在前麵替沈梔上，餘湘再一次攔住了她，嘴仗這種事，許娓娓不擅長沒關係，她擅長，王守民沒準就在樓上盯著了，許娓娓這會兒衝上去給人都幹翻了，又是給沈梔雪上加霜，沒準萬字檢查還要再往上加。

    餘湘正要開口還擊，沈梔一隻手在桌下捏了捏她阻止，自己先說話了，還是不慌不忙，“我再怎麽出汗發騷，好歹也比小三生小三養，天生帶騷氣遺傳進骨子裏還當體香敢出來現眼的強。”

    沈瑤立刻要變臉，兩頭瞥一眼和她同來的人，硬生生又把將變未變的臉色壓了回去，沈梔故意引她，她急眼就是認了，她不會這麽容易就上鉤，但笑就笑得沒那麽自然了，臉部肌肉一副抽搐樣地哼笑道：“你也就這點能耐，拿哄男人哄得天花亂墜給你掏錢包養你的這張嘴胡說八道！”

    頭開的挺能，這才第二句就沒什麽戰鬥力了，沈瑤也是個疲軟貨。

    沈梔挑了下嘴角，重新坐回去了，不稀的再看她，狀似拿起筆抽了張紙繼續寫檢查，說：“是啊，就算我隻有這點能耐，不也嚇得你隻敢帶著人離得八丈遠跟我說話，不敢過來麽。”

    “你——”

    “嗤。”餘湘靈光一動，突然察覺沈梔意圖，適時輕蔑地笑了聲，打斷沈瑤沒說出來的話，細聲細氣地幫腔道：“小三生養的家裏沒看好放出來亂叫就算了，叫還站得那麽遠叫，叫的什麽東西，聽不清，沒膽過來說的話就閉嘴快點滾。”

    沈梔那頭兩張嘴2v1，沈瑤被架高起來上不去下不來，接著說也不是，閉嘴也不是，轉身就走更不是。她身後的幾個女生都緘口不言，看天望地摳指甲，順風時跟著一塊笑，真到逆風需要出頭時，她這邊都是跟著紮堆湊數看熱鬧的，心散的很，沒人真心實意地肯幫她。

    但就在這時候，傅菁菁張嘴說話了，她和沈瑤有共同的敵人，沈梔潑她頭上的那碗湯她到現在都記著，但這也不代表她就能跟沈瑤一致對外，沈瑤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比起幫忙，她更想看她們兩個狗咬狗。

    “怕她幹什麽瑤瑤，還有我們了啊，她們人多，咱們人也不少。”傅菁菁捏著沈瑤背心把輕輕往前一推，自己意思意思跟著走了半步，“她不是要聽仔細了麽，那就去啊，真當怕她了還是怎麽樣。”

    “對啊，去就去咯。”

    “”

    有傅菁菁挑頭，幾個女生紛紛跟上，反正有事責任也不歸她們擔，怎麽鬧大也不怕。

    沈瑤一下被推到了最前麵，傅菁菁這舉動等於直接替她承認了餘湘指她是狗，她這是讓人給賣了，前麵是敵對，身後也不是朋友，兩麵都進退維穀，她硬撐著不想丟人，當真往前走去到了公告欄下沈梔麵前。

    沈梔等的就是這時候。

    餘湘手裏拿著的太陽傘突然變了個用途，朝行政樓辦公室的視線方向遮擋住，把連沈梔帶沈瑤兩人一塊罩住。沈梔迅速伸手揪住沈瑤領口，沒等她張口說話，直接用足力氣向下一拉，沒有緩衝和阻礙，沈瑤臉朝下砸，狠狠被摜在桌麵上。

    沈瑤額頭和鼻骨一陣劇痛，眼前先是發黑，接著就感覺鼻端有腥熱的液體大股大股流了出來。

    沈梔抬起她的臉來，捏住她兩頰看著她鼻血橫流的樣子，語氣是自始至終不變的緩慢，“現在知道我還有什麽能耐了麽？”

    沈瑤眼前金星亂冒，想叫喊出聲來，沈梔手指死死扣著她的兩腮掐進牙槽骨裏，讓她說話都含糊。鼻血順著人中流過嘴唇往下淌到桌子上，許娓娓一早拿開了椅子上沈梔寫好的檢查沒叫血淌下來弄髒，眼前鼻血一邊流，她一邊拿紙去擦，邊擦，還邊看向沈瑤身後那幾個女生，“再往前走點唄，也來試一下？”

    傅菁菁人生裏被潑了碗湯就是天大的委屈了，哪見過這哪怕是鼻血也算是鮮血橫流的場麵。其他幾個女生更別提，光聽沈瑤剛磕在桌子上的那聲響就驚嚇呆了，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瞅了幾眼，嘴裏念叨著找老師，頭也不回地全走了。

    沈梔鬆手放開沈瑤。

    等到王守民在樓上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再下樓來時，戰場都已經收拾好了。

    帶血的紙巾沒來得及扔幹淨，許娓娓就堵著自己的鼻子狀似剛流過鼻血熱得快中暑一般直哼哼。

    王守民狐疑地前後看了幾圈，沈梔曬得快要暈過去了還在撐著頭寫，餘湘和簡彤也熱得蔫不吱聲，什麽異常也沒有。等王守民走遠了重新上樓去，簡彤背後都要濕透了，長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癱軟下來，心有餘悸地道：“咱們下次別這樣了，我心都要被嚇出來了好嗎”

    簡彤嚇得夠嗆，扇子扇動的那點小風根本擋不住因為緊張害怕滾滾而下的汗珠子。許娓娓卻正相反，嚇沒嚇到，解氣倒是解得很痛快，她嫌棄地把餘下的紙巾團起一丟，看著沈梔，樂了，“行啊你，長了點能耐，也不算白回F10！”

    因為沈梔新長的這點“能耐”，後半節課安安穩穩地過了，有好奇想看她的，指指點點也在方圓十米開外隔著大老遠，沒誰再湊近了找不痛快。

    這距離屬於眼不見心不煩，抬頭也看不清指點她人臉聽不見議論她的內容，就隨便愛怎麽看怎麽看。

    沈梔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許娓娓一樣，借著沈瑤duang的那一撞出了口鬱氣，後麵下筆如有神，下午第三節課許娓娓她們就得回教室去了，回去前餘湘找了件大號長袖校服給她遮陽光，她學著季一他們那樣包頭包臉給自己裹嚴，留在太陽下麵隻露一雙眼，檢查越寫越順暢。

    第三節課過完又過了個下午的大課間，沈梔終於寫完，最後一節上課前，她攥著一小遝寫滿的格紙去行政樓找王守民交檢查。

    在外頭曬了一天，乍然進了涼涔涔的樓道裏，她從頭到腳地不由冒了層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把餘湘給她的長校服穿好領口拉高，沈梔拿著檢查往樓上跑。最後節課的預備鈴已經打過一遍，操場上安靜空曠，行政樓內的老師們常駐辦公室裏，樓道內鮮少有人逛蕩，她走動的腳步聲因此格外清晰起來。

    王守民常在的辦公室有兩個，一是她幾次常來常往的教務處，另一個就是窗戶視線對著公告欄下專門盯她的305。

    305在和她走上來的一側樓梯正對的另一邊走廊拐角上，沈梔爬上三樓要橫穿過整個三樓樓道。

    沈梔拿著檢查越走越快，路過其中一間辦公室時，門從裏麵豁地打開，比樓道裏更充足的涼氣冒出，從側麵直撲過來，順著汗濕的領縫一通遊鑽，讓她忍不住渾身一抖，打了個激靈。

    激靈打完，剛適應樓道溫度消平下去的雞皮疙瘩又冒上來，她站定在原處接連捂著嘴打了三個噴嚏，眼淚都差點打出來，抽抽鼻子想接著往前走，再一抬頭，才看見剛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人正站在她麵前。

    這人手裏抱著摞書卷，書卷背後的臉上笑容璨璨，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波光流轉，紮得整齊又抓散些的馬尾精致不經意，白藍相間的合身校服清爽無汗，她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帶著炎炎夏日裏無與倫比的舒適好看。

    繆茜看著沈梔，將她狼狽落魄手上還拿著檢討的模樣落落映進眼裏，眼裏的笑意愈深，臉上的笑容卻漸淡，做出副十足吃驚又訝異的神情來，真誠地納罕，“欸？你怎麽在這裏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