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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梔這件事在一中裏傳得太廣，不止高一幾近年級皆知，連高二也有所耳聞。

    但事情周六晚上就傳出來了，過了一夜一天又一夜，汪也直到星期一的上午才知道。

    高二的校舍學習生活區和高一本就離得遠不重合，再加上現在這時候他們已經趨於準高三的行列，壓力驟增，往回看一個月之前課間還有些動靜的教學樓，現在被濃厚緊張的學習氛圍包裹，除了下午固定的集體休息時段，其他小課間，已經鴉雀無聲了。

    手機減少使用頻率，校內的一切和學習非相關的活動，包括升旗課間操，也全都不用他們再參與。這種提前預適應高三“島”上生活的條件環境下，校內消息傳遞閉塞不靈通，汪也根本不知道沈梔被罰坐在公告欄下寫檢查。

    直到第三節自習課時，他被校籃球隊的負責老師叫走和高一的新隊長做隊內剩餘的事項交接。

    彭家楊還有其他幾個校隊體育生從前成天連跑帶跳就差跟竄天猴一樣上天了，現在除了特定訓練時間，其餘時候全被押在教室裏一天不能動地方，褲衩子都坐出汗來了，尤其是駱俊宇，一站起來，藍色的校服褲子屁股後麵就兩坨深色的汗漬痕跡。

    好容易有理由名正言順地能出去放個風，幾個人不同班但同心同德，全找理由和汪也一塊溜出來往體育館去撒歡兒。

    到體育館，汪也進老師辦公室去說正經事了。他們幾個就抓了個球滿場跑舒展大長胳膊大長腿，但活動活動筋骨也就行了，真弄得汗流浹背回去，又得挨罵。

    鬆泛完了，汪也還沒出來，幾個人就擱場邊坐著玩手機。最近手機也查得嚴了，以前在教室裏看見有人玩至多數落一兩句叫收起來就完了，現在看見了，不許反駁不聽解釋，直接沒收。

    所以這麽光明正大的機會少得可憐，幾個男生有對象的趕緊借此聯絡聯絡感情，沒對象的也抓緊時間接收一下校裏校外的新消息。

    彭家楊正在給餘湘發短信，編輯到一半時，身邊突然一聲驚呼。

    “誒臥槽！咱學校高一有個學妹，去酒吧玩叫個二代看上，結果20w包了一宿！流弊啊！聽說現在就在校門口公告欄下麵蹲著寫檢查呢！”

    這消息彭家楊一聽就知道假的沒邊兒，越是說得像真事的傳聞越假，這連數都出來了，有鼻子有眼的，要是真的還給機會寫檢查？怪了就。他正在打字的手指都沒停頓，繼續編輯消息。

    他不信，但架不住其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傻小子們信，紛紛放下手機往他那頭湊過去看。

    “真假的？這麽屌，20w，特麽錢當紙花呢，誰啊，哪個學妹？”

    “20w的紙都不便宜好麽，冥幣吧！”

    “有照片嗎，我看看！”

    幾個人吵吵著擠過來問，彭家楊被擠得一歪，消息寫一半還沒完，被擠得手滑，點了一串莫名其妙的標點符號，他無奈坐正往邊上挪了挪給他們讓地，說：“鬧呢，咱學校有這麽極品的學妹我不可能從來沒印象，還用看麽，肯定假。”

    “不是，真的是真的！”最一開始說話的男生還挺激動，反駁他道，“有名字呢，叫沈沈桅！我剛還看見有照片刷上去了，等會啊，我給你們找！”

    彭家楊搖搖頭由他去了，接著拿起手機刪了多餘標點把剩下半條消息編輯完發出去，剛摁下發送，就聽那頭道：“有了有了，找到了！”

    幾個黑黝黝的大腦袋嗖地一下蹭過去看，把屏幕那點地方遮得密不透光。

    “可以啊這小學妹。”

    “照片沒p過那20w沒準真有人舍得。”

    “我啊，我就舍得，臥槽你看那小腰細的，一隻胳膊圈過來都富裕。”

    “你舍得有個p用，你有錢嗎你，有錢人家也不跟你啊，你也就現在嘴上能耐能耐叫叫學妹，多少年以後人家就是你攀不上的人物的公共情婦，二奶知道吧，你真有機會見著人家喊小媽人都懶得搭理你。”

    駱俊宇湊晚一步腦袋還沒紮進去，照片一角都沒看見，聽他們越說越沒譜，越發好奇，“不是你們他媽的看完了叫我也看一眼啊！讓個地方倒是！”

    他話剛落下，有個男生忽然嘀咕了句，“我怎麽覺得這學妹這麽眼熟呢？你們見過咱隊嫂嗎？不是，我是說前的，前隊嫂。”

    “聽說過，沒見過。我們在二隊，也不常和隊長一起打球啊，你別嚇唬我們，這個就是啊？！”

    “我去，不能吧！”

    彭家楊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一猛子站起來去要一堆腦袋中間的手機，邊要還邊問最開始說話那男生，“你剛說她叫什麽？”

    “沈桅啊，沈老師的沈，桅杆的桅！”

    桅梔

    彭家楊終於把帶照片的手機要來了手裏，駱俊宇也湊過來，兩人看了下，又對視眼，俱都從彼此眼裏看見了無語。沒文化真他媽可怕，還桅杆的桅，桅他大爺的桅！

    彭家楊迅速關了照片，想囑咐句就此打住聊別的不能讓汪也知道，就看眼前剛還口沒遮攔的幾個大腦袋都望著一個方向閉嘴不吱聲了。

    駱俊宇率先回頭。

    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辦公室出來的，正在他們背後，麵無表情地站著。

    汪也什麽也沒說。

    平靜地回教室繼續上課下課，直到午休時，回了趟宿舍。

    駱俊宇和彭家楊從上午就開始嘀咕他，他也不說話，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說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可有沒有那麽一種取中的狀態，不爆發也不死亡，就隻是沉默，看似一切都正常的沉默。

    兩人跟著他一塊回了宿舍。

    看他進門，隨手摘了眼鏡，然後打開抽屜，從裏麵連煙盒帶火機一起拿出來，到陽台，拉一半窗戶，彈煙，叼出來，啪一聲點上。

    然後緊吸一口，緩慢吞吐。

    汪也這些日子煙抽的很凶，好些的時候一天半包，不好的時候一天整包，午休時總要回趟宿舍，成癮一樣，點過三五根之後，再衝個澡，繼續仿佛一切如常地回去上課。

    但他自己知道，他一點也不好，像一棵垂死的樹，外表是虛偽的枝繁葉茂，內裏早已蟲蛀掏空。

    不聽她解釋的是他，發消息不回還把她刪了的是他，對她視若無睹從麵前走過不停留的也是他。選擇都是他自己做的，可是到頭來，很想念她的還是他。也試過想換個人，哪怕不是重新開始，隻是分散注意一下也做不到。反而還在把她刪除之後拖黑之後，還盼著她能換個號碼再發消息來給他，可是再也沒收到，哪怕他又把她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也再沒收到過了。

    後來聽說她回到F10去了，他看著她九門加在一起沒過百的成績看了好久，難不難過，心不心疼，不知道。

    但他後悔麽，好像有一點了。

    再後來就是今天。

    什麽也形容不出來聽見隊友關於她的討論時他的心情，覺得自己好像幻聽了，震驚得無以複加，不敢置信，總覺得他人還沒從老師辦公室裏出來，想再重新走一遍，再確認下，聽錯了，是假的，哪怕是在流言蜚語裏，她也不該被傳成那樣。

    她怎麽會做出那種事情來？

    汪也一根接一根地點，不知道抽了多少顆，再想去彈時，才發現手上的煙盒裏已經空了，他下意識地用力，把紙盒捏成團攥在手裏，看著手心裏的揉皺得再也撫不平的一團，他愣了愣，忽然回頭道：“給我看看。”

    看什麽？

    駱俊宇沒立刻反應過來，扭頭去看彭家楊，就見他已經把沈梔在學校裏瘋傳的那兩張照片在手機上打開給汪也遞過去了。他還想再阻止下，但看汪也麵前落了一地的煙頭，什麽話也沒法說了。

    汪也對著照片反複看了好久，直到午休結束，才把手機還給彭家楊。他原本以為分開了就一切都了斷結束了，沒想到知道她不好，原來心裏還是會一點一滴被酸澀苦汁填滿。

    猜不透她這個樣子究竟是在罰他，還是在折磨她自己，可她不應該這樣，他不想看見她這樣。

    汪也一整個下午都在出神裏度過。

    他中午沒來及洗過澡再出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煙草氣，但沒有一個任課老師會把他往壞處去想，哪怕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也隻會淡淡一皺眉，然後狐疑地和高二年級主任反應和他一個宿舍走得近的男生疑似抽煙讓這個三好學生身上過了個中午竟然就染了煙味。

    駱俊宇和彭家楊倆人不和汪也在同一個班裏都沒躲過替他背鍋讓老師檢查的命運，又是哈氣又是開儲物櫃倒書包翻口袋，拚命自證清白都被冤枉了一下午，終於在第四節下課時，忍無可忍地把汪也拖出教室去過風散味兒了。

    下午第四節下課和晚自習之間的大休息課間是現在高二學生的集體放鬆時段，也隻有一天裏的這個時候，高二的教學樓裏能有點從前課間的痕跡。

    三人才從A2班裏出來，就見樓道裏不遠處有人圍著一團不知在幹什麽。

    駱俊宇仗著自己的優秀海拔，跳起來往裏一看，咦了聲，“好像是繆茜啊，她叫人圍著幹嘛呢。”

    話說著，人群散開了，繆茜正叫個女生攙扶著，一瘸一拐地往教室門口走。可能是嫌這麽瘸腿走得慢，繆茜幹脆單腳跳著走，跳著跳著到班門口三個人跟前，駱俊宇仔細看看，“腳崴了啊？要紅花油嗎，我櫃裏有，給你拿一下？”

    “沒事沒事，不用。”繆茜笑著衝他擺手，“我剛從醫務室回來，拿了藥了，不用再麻煩你啦。”

    “哦。”駱俊宇點了下頭，“那行吧。”

    說完又叫汪也彭家楊要走，三個人眼看著要和繆茜及攙著她的女生擦肩經過時，那女生不滿地哼了聲，替繆茜抱不平，“妙妙你幹嘛不說啊，青梅竹馬有屁用，你替他著想不想他為難你看他問你句了嗎！”

    繆茜垂著眼目光一轉，抬起頭來又還是笑，聲音剛剛好，還有點感動，輕聲道：“我真沒什麽事。”

    “什麽沒什麽事啊！你不說我給你說！”那女生義氣爆棚，突然轉身，看著沒走遠的三個背影，叫了一聲，“汪也！”

    三個人一塊回頭，那女生義憤填膺的，“你前女友在行政樓找妙妙的茬，還把妙妙從樓梯上推下去了，腳崴成這樣，腫的跟饅頭一樣，你給個說法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