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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梔身體僵直了一秒。

    下一刻，她忽然被種清冽的氣息籠罩了，口鼻呼吸間全是這種淡淡的，有點涼，像薄荷一樣的味道。

    陸璟之手臂從她身後圈過來，攬住她把她的頭往肩膀輕輕一按，身體借著動作微微轉過去，擋住炸毛那桌的方向視線。沈梔半邊臉壓在他肩上藏著，另外半邊被他一手輕輕鬆鬆蓋住，從額頭遮到了下巴，他做的隨意自然，乍一看，就像是對姿態親密的小情侶。

    沈梔怔了下，緊接著頭一個反應就是陸璟之也認出炸毛來了，他身上的溫熱透過薄T貼在她鼻尖上，沈梔又確認了遍，輕聲問：“是他麽？”

    陸璟之嗯了聲，在短暫的一兩秒鍾裏迅速權衡了下，轉身就跑太明顯引人懷疑，連門口也不一定能走到，寧洲他們也已經進去了，來不及調頭，走得了一個走不了一群，他說：“往裏走，別停，先進去。”

    服務員已經收好最後一波盤碗端著餐具筐出來了，季一幾個先進了包廂門的都翻著菜單要落座了，才發現還少兩個人，再往外一回頭，眼珠子就差點脫眶而出掉下來。特麽剛還恨不得中間離著八十米遠各走各的道呢，怎麽一眼沒看著這就摟上了呢，摟還不算，還帶摸臉的？！

    是不是中間跳段了，怎麽故事進行到一半還帶急轉直上的呢？是不是這頓火鍋吃完，就能研究一下他們倆的小孩上哪個學校比較好了？一中吧，還是一中好，這個孕育了父母愛情的地方，到時候應該也有附小跟幼兒園了

    季一的腦內小劇場在挑勾了個“手切羊肉”的功夫裏，走馬燈似的把他們倆這輩子都過完了。不止他，剩下幾個人也瞠目結舌，看著這兩個人依偎在一塊，沈梔小鳥依人地把臉埋在陸璟之肩上動也不動地並排往裏走，總覺得不是自己眼睛出毛病了就是腦子出毛病了，眼花和幻覺，總得有一個。

    但哪個都沒有，陸璟之遮著沈梔進了包間，一進來就放開她反手就闔上了門，暫時隔絕掉門外的視線，他往包廂裏看了圈，沒有窗戶，沒想象裏的情況那麽好。

    季一正要哎呦一聲，但嘴沒快過陸璟之，就聽他先開口道：“這不能待了，換地方，現在就走。”

    外麵那幾桌八成是一起的，陸璟之也不確定炸毛看沒看清沈梔，他記得上回來時那個包間裏有窗戶，原先想倘若運氣好，這包間裏也有窗戶可以翻出去走。但現在沒有，那多待一分鍾有麻煩的可能就大一點，這扇薄木板門能擋住什麽，留在這說不好下一分鍾就讓人踹進來，越快能出去越好。

    他神情嚴肅，完全不是在開玩笑的意思，幾個人意識到有事了，可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目瞪口呆的表情漸漸迷茫，麵麵相覷了下，簡彤針眼大小的膽子先害怕了，惶惶問了句：“怎麽了班長？”

    包廂外邊在他們的遲疑裏又是一輪新的碰杯吹逼，玻璃杯拉拉雜雜的磕撞裏夾著各色髒話，聽上去就烏泱泱的人多勢眾。

    “先走，出去再說。”陸璟之沒時間回答她，看了眼沈梔，喊聲季一，說：“跟我走前麵擋著她。”又叫寧洲，寧洲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懂他什麽意思，沒等他再說，就道：“我和嘉言收尾。”

    陸璟之嗯一聲，拉開了門。

    這頓被季一冠名“合體儀式”的火鍋還沒開始，就走往了個讓人心驚肉跳的方向。

    八個人從包間裏一出來，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剛進去前大廳裏也胡天侃地杯盤狼藉，但那時和他們都沒什麽關係，人家吃人家的，他們走他們的，互不幹涉打擾，可是進去一趟再出來，滿打滿算兩分鍾的時候都沒有，外麵成一桌桌群結片的眼神，仿佛都在虎視眈眈地往他們身上落。

    沈梔走在季一和陸璟之兩人之間，剛進去時陸璟之替她遮掩，現在換成了季一，他用自己長了聰明毛的腦袋理解了下“擋著她”的意思，很快明白過來進去時陸璟之攬著沈梔的含義，於是有樣學樣。

    隻是季一遮掩的方式很直接，胳膊繞過她肩膀手往她臉上一罩，指縫間露出點空隙來給她看路，其他地方遮得嚴絲合縫的，想喘氣啊？先憋一會兒吧，橫豎也沒幾步路。

    沈梔憋著氣低頭快步往前走，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周圍環境比剛進來時的嘈雜混亂安靜了不少，這種安靜讓人心裏不踏實，她耷拉著腦袋走得更快，快到門口時，有人突然攔了過來，她低垂著的眼前出現雙褲腿。

    沈梔心裏突地一下，沒抬頭，就聽這雙“褲腿”大嗓門道，“哎哎哎！怎麽不吃了啊？你們這就走啊，白給你們收拾半天呢，還有這鍋底，都端上來了！”

    是服務員。

    沈梔突地要跳出來的心又往胸口裏落回去，身後餘湘迅速從錢包裏抽了張錢往服務員上衣兜裏一塞結了鍋底錢，“行了吧。”

    服務員撇了下嘴，端著巨大的鍋子慢悠悠地往邊上讓道，陸璟之等不了，給季一使了個眼神，倆人擋著沈梔，繞過她直接往前走，但這一耽誤，大廳裏原本就不太對頭的氣氛更加異樣，就在大門近在眼前至多不過五步時。

    “操她媽！就是她！就最前麵那女的！”八個人身後突然爆出聲大喊，“七哥攔她，別他媽讓他們走！”

    幾乎是瞬間，大廳裏盤碗破裂和桌椅推拉聲響徹一片，刹那從安靜到鼓噪沸騰，陸璟之走在最前，01秒的反應時間都沒有，從季一手上拉過沈梔，改走為跑，攥住她就朝門口衝過去——

    眼見要夠上大門時，右側突然飛過來隻空啤酒瓶，差點貼著他臉側劃過去，砸到店門上，清脆“嘩啦”的一聲，碎片四下崩開，陸璟之下意識停住擋了下，失了先機，門口叫人堵上了。

    才拿煙指了陸璟之的黑背心光頭坐在桌上沒動，抽紙抹了下扔酒瓶子時流在手上的酒液，朝他哼笑了聲，“想往哪走啊，弟弟？”

    八個被人圍在了中間。這才發現，其餘散客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完了，大廳全是這幫混混樣的人，另外兩個坐了人的包間，聽見外麵動靜的同時，就把門從裏麵關上了，一副不聽不看不摻和的架勢。

    炸毛撥開人堆從後麵擠擠搡搡地過來了，到最前麵，眼神陰戾地仔細打量遍沈梔，惡聲惡氣對光頭道：“就是她！哥！他媽逼的當時拿煙頭燙我的就是她！”

    光頭先往他手背上的煙疤上看了眼，然後慢條斯理地給自己點了根煙，從嫋嫋往上升起的煙霧裏眯著眼睛朝沈梔幾人看了過來，好一會，才對沈梔道：“冤家路窄，咱這就是碰上了，小妹妹，這比我親弟弟都親，你給他弄成這樣，怎麽著，給個話吧，說說怎麽辦。”說完眼神往下，看見陸璟之正扣著沈梔的手，又看了眼他，說：“還是你替你小女朋友說？”

    這光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古惑仔這類港片看多了，帶著群十六七歲的孩子跟幫十六七歲的孩子充能耐裝大佬，要不是場合實在對他們不利，許娓娓看這裝逼貨都能直接笑出來，她比這凶多少的場合都見多了，沒帶怵過的，聞言正要往前上，就聽沈梔道，“你想——”

    “你想要賠多少。”她話沒說完，就被陸璟之打斷了。

    沈梔手腕還攥在他掌心裏，她掙了下，陸璟之反而攥得更緊，拇指在她腕心上安撫樣地輕摁了下，沈梔不動了，這場合沒空給她矯情，她慢慢吸了口氣，不再試圖插話，等著聽光頭有什麽下文。

    可光頭還沒說話，周圍一幫喝得七葷八素的半大男孩先哄笑出聲。夾在笑聲裏，有人口氣輕蔑地罵。

    “媽的傻逼，跟七哥說錢，他媽以為自己算什麽東西”

    “家裏有倆小錢在學校裏牛逼轟轟的，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不打聽打聽七哥是誰！”

    “瞅他那小白臉樣，老娘褲襠悶大的吧，一看就你媽p沒見過的慫樣！”

    光頭也跟著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一副談錢就沒勁了的表情，摸了下自己的光頭，扭臉問炸毛，“人家說賠錢，鵬子，要麽咱？”

    “要個幾把！”炸毛仗著人多勢眾，氣焰囂張，手一伸，麵前八個人挨個指著鼻子點一遍，最後停在沈梔眼前，“聽清楚了，老子草你們媽，老子他媽不缺錢，今天想走，把這婊子給老子留下，要麽你們他媽一個別想走！老子說到做——”

    “放下。”

    炸毛狠話還沒放完，聒噪的聲音在火鍋店裏放肆到一半，就被陸璟之淡淡的兩個字輕易蓋了過去，他聲線又沉又穩，像冰山壓下來一角，不用大聲，就登時鎮涼了炸毛的叫囂。

    炸毛渾然不懂自己為什麽會被打斷，正要繼續，陸璟之又一字一句道：“我讓你把手放下去。”

    他讓他放下手？炸毛想啐他，一抬頭，那聲呸就頓在了嗓子眼裏，陸璟之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平靜海麵下藏匿的凶浪。炸毛被他截了一次話還不算，這次連說都說不出來。愣了兩秒，想到周圍這麽多兄弟在看著他，頓時惱羞成怒，呸一聲，指著沈梔的手離得更近，下巴揚著，嘴唇往外翻著笑，還故意放慢語速，咬著牙恨聲道：“不讓我指是吧？我你媽就指，他媽天生欠幹的玩意兒，跟老子臭能耐，信不信我弄死她，當著你麵弄死她！”

    炸毛話音未落，周圍一圈前後左右那麽多雙眼睛看著陸璟之，誰也沒來得及阻止住，他動作快得不可思議，人站在原地沒動，一把掀起手邊桌上正開著火沸騰冒泡的鍋底，兜頭從炸毛臉上砸了下去。

    “啊——”

    “啊啊啊——”

    前一秒還在挑釁的聲音後一秒就變成了不絕於耳的慘叫，身後許娓娓早火氣衝破天靈蓋了，她長這麽大沒讓誰指著鼻子噴過，陸璟之在前麵開了頭，她在後麵跟著就掀了兩個桌子。

    餘湘順手接下她掀翻的盤碗照人頭上開，簡彤縮在謝嘉言懷裏尖叫著左閃右避，季一跟寧洲抄椅子砸的砸踹的踹，能撂倒一個是一個。

    場麵頓時混亂一片。

    炸毛站的位置在他們正前擋著門，叫火鍋澆了滿頭滿臉，身後擋門的也跟著挨燙沒能幸免，堵門的幾個人分散開來露出縫隙，陸璟之趁機拉著沈梔往前跑，人在緊張時反應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快，沈梔的自主意識明明還沒從眼前活人被澆了滾燙火鍋的震驚畫麵裏剝離出來，腳上已經不由自主地在跟著他往前跑了，還掃清障礙似的抬腿蹬翻了擋路的兩個！

    陸璟之順利推開店門，身後幾個人見狀，踏著滿地腥風血雨也跟一路往外跑，他來不及回頭去看身後情況，言簡意賅地喊了聲：“分開跑。”率先拉著沈梔就往門外衝了出去。

    身後小混混也成群結隊魚貫而出，“追！分頭追！七哥說了，一個也不能放跑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