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換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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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8

    沈梔晚上寫作業的時候,還在琢磨著陸璟之背後的傷。

    F10沒有留單獨的暑假作業,可學校不分班統一年級發了九門功課的題冊跟遝卷子,暑假時間長,作業量成倍上漲,但她這個暑假注定沒多少時間能閑下來。

    陸璟之那每天得去,開學分文理數學也得接著學,她這次期末數學考得很不好,這兩天正惦記著抽空聯係下方老師,看看補課能不能繼續排上。還有昨天,她舞蹈老師還給她打了電話催她,問她期末結束了打算什麽時候過去恢複上課練習。

    原本她六月底要去隔壁市比賽的,春天時名都報完了,結果她荒廢了一個月沒去舞蹈教室,臨到六月底,她想著沒勤練,考完試過去試試水哪怕第一輪就被刷下來,做觀眾看別人跳也未嚐不行,結果又出了火鍋店那晚的事

    事越想越多,落下的都要重新撿起來,她一麵寫卷子一麵想,想了一圈回來,腦袋裏琢磨的,最後還是落到了陸璟之身上。

    手裏的筆不知不覺停下來了,沈梔支著額角對著台燈發呆。

    她感覺陸璟之養傷這事可能沒她想的那麽容易,她以為他能自己解決的自己來,不能解決的會找她開口。

    但他骨子裏大概天生就沒有“示弱”這兩個字,做不到的事,寧願自己楞挺著難受也不願意找她幫忙,就像今天,如果她沒發現的話,他那後背可能就那麽著了,藥塗得一團亂,結好的痂都被蹭掉,雖說這次問題不算多嚴重,她提出一天兩次過去幫他上藥他也勉強答應了,問題解決了,但是下一次呢?

    沈梔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支在頭上的手用力掐了掐太陽穴。

    不對,沈梔手一頓。

    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

    火鍋店那晚過去之後的轉天早上,她到醫院去看他,幫他從床上起來以後,他在衛生間裏單手拆不開洗漱包沒辦法刷牙的時候,還是主動找她幫忙了的,再然後

    再然後她下午就跟他把話說清楚了,他除了當時讓她找個地方給他養傷,那之後就沒和她再提過什麽需要幫忙的要求了,所以他表麵上看起來無所謂,心裏應該也還是會有點在意。畢竟她三番五次的拒絕他,換個性格普通的正常男生都要被傷自尊心了,何況是他。

    她還讓他有事就找她,他那個脾氣,怎麽可能還會找她?

    但他那麽做一點錯都沒有。她和他麵對麵把話說清楚了,他理解也接受她的意思,甚至完全尊重她,沒有仗著自己保護她或者為她付出多少做了什麽就以此要挾施壓,利用她的負罪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隻是維持保留自己的尊嚴,不願意向她示弱而已。

    沈梔想得越清楚就越懊惱,可是她也不後悔跟他把話說清,話遲早得說明白的,否則讓他誤解越深,到最後解釋起來就越難。他不跟她示弱也沒錯,她不能一邊給他發好人卡一邊還得逼著他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得跟她開口,以他的性格來說,這本身就是衝突的。

    沈梔越琢磨頭越疼,勉強把麵前這頁寫到一半的作業寫完,她合上題冊,摸過手機來找餘湘三個彈了視頻。

    餘湘和許娓娓兩邊接的都很快,餘湘回了家肥橘貓不離手,走到哪擼到哪,許娓娓還是沒逃過和她媽出去旅遊當跟班拍照拎包的命,正痛不欲生地收拾東西,簡彤那邊過了一會兒也接起來了,她回了家依然小心謹慎賊眉鼠眼,接個視頻都得跑進廁所假裝大號,活像地下黨秘密接頭。

    沈梔簡明扼要地概述了遍自己的頭疼。

    簡彤坐在馬桶上托腮隔著屏幕望她,“那吱吱你現在麵對班長,是種什麽心情呢?”

    “愧疚、抱歉、對不起”

    沈梔自從和他說清楚之後,麵對他時其實沒什麽特別的心情了,心情對她來說是個情緒飽滿激湧彭拜的詞,但她這些天麵對陸璟之,心裏很平靜,或者說是放鬆也行。他沒給她什麽壓力,她的目的也單純地就是想盡可能地能讓他在養傷的這一個多月裏過的舒服一點,她這個目的歸根結底,出發點是基於對他的內疚和歉意。

    可現在掰開揉碎硬要她說是怎麽想的,也不止是內疚和歉意,“可能還有點責任感。”

    許娓娓收拾東西收拾得萬念俱灰,聽她說完責任感還打了個哈欠,然後隨意地道:“有責任感那就負責麽,這有什麽好頭疼的?負責給他養好了,讓他活蹦亂跳好到左胳膊能掄八十斤大鐵錘不就完了。”

    餘湘也附議,“是啊,覺得愧疚抱歉,補償就得了。”

    “我肯定是會負責到他養好,他有需要我也盡量補償,但問題是——”

    “問題是他明明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但他不說?讓你想負責想補償都不知道怎麽下手,是麽?”餘湘不正經時口沒遮攔,但認真分析起來從來也頭頭是道。

    沈梔點頭,“是。”

    “那你就隻能靠自己拿眼看了,陸璟之那個嘴跟死鴨子一樣,還是焊上嘴的那種死鴨子,撬都撬不開。”餘湘道:“你想讓我們幫忙想辦法叫他自己說,根本不可能,而且你不是也知道麽,你都已經拒絕他了,他就算本來肯跟你開口,現在也不可能了。”

    沈梔若有所思。

    她沒完全押注在娓娓她們身上,指著她們能有個絕佳的好主意可以讓陸璟之開口。餘湘說的其實她也想了,陸璟之不說,她就自己去看,看他需要什麽哪裏要幫忙,但是看能看見多少?他要刻意藏著不叫她看見,她也沒輒,所以明知道希望渺茫,還是找她們問了。

    但結果也在預料之中,除了這個,沒別的辦法。

    她說:“那我再想想,先掛了。”

    “慢慢想,不急,實在不行找個保姆給他,全天盯著,管他樂不樂意。”餘湘怕坑挖的太明顯,又往回兜了句,然後才說:“掛吧。”

    沈梔的視頻格滅下去了。

    她剛一掛斷,餘湘就對另外兩人道:“願賭服輸,五十。”

    姑嫂倆輸的心服口服,一人轉了餘湘五十塊錢的賭資,早在沈梔視頻邀請發來好幾個小時之前的下午,她們仨就先視頻過一輪了,在餘湘的提議下打了個賭,就賭沈梔這兩天會不會找她們問關於陸璟之的問題。

    沒想到還沒等到“這兩天”,就當天晚上,沈梔視頻就彈過來了。

    姑嫂倆五十塊錢輸的心甘情願毫無怨言,但就一點,“你怎麽知道阿梔一定會問?”許娓娓說。

    “對呀對呀。”簡彤也問:“湘湘你怎麽猜到的呀?”

    “我不是猜的。”餘湘錢贏到手,對著攝像頭清純一笑,“陸璟之下午給我打了個電話,跟我說阿梔或許會找我,到時倘若有什麽情況,叫我能幫他就幫一下,他許了我一張披頭士的原裝珍藏版黑膠唱片。我就尋思著吧,一來他雖然是個坑,但阿梔跳下去不會吃虧,二來動動嘴的事,我也就答應了。”

    簡彤&許娓娓:“”

    都是大屁眼子!大屁眼子!

    沈梔也不記得自己想辦法想到了幾點,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辦法沒想出來,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

    早上睜開眼時差點八點半,她沒怎麽賴床,稍微清醒了幾分鍾,就起身下床,洗漱好下樓吃過早點,她直接從餛飩鋪出發去菜場買魚頭,魚湯昨天陸璟之都喝光了,她沒想錯,魚比肉要對他胃口,那今天接著煲魚湯好了,換鱅魚頭,做天麻魚頭湯。

    買好魚頭拎回樓上,她裝盆洗淨,手背虎口上的創口貼讓水泡的掀了個邊,她揭下來看了眼,當時嵌進玻璃碴的傷口已經差不多完全好了,果然如當時給她包紮的護士所說,留了個坑疤,不算很深,但明顯比邊上的皮肉要陷下去一塊。

    但無所謂,留就留下了,當做紀念,以後時時刻刻提醒她,不該心軟時絕對不能心軟。

    洗好魚頭備齊蔥薑佐料,沈梔看了眼時間,已經快要十點了,手機上陸璟之還沒給她發消息,她想他不是沒睡醒,是壓根就沒打算給她發,她洗幹淨手上的魚腥味,直接拿了手機錢包出門去酒店。

    到酒店時,陸璟之果然已經醒了,來給她開門時眼神冷淡而清明,一點也不像才睡醒,看樣子的確壓根就沒想給她發消息,沈梔也不和他糾結為什麽沒告訴她他醒了叫她過來,直接問:“後背怎麽樣,還疼麽?”

    陸璟之說還好,“不怎麽疼了。”

    她就沒從他嘴裏聽見過主動喊疼的時候。

    沈梔知道他什麽都不會自己說了,於是全拿眼看,從頭到腳掃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親眼見到他逞強的緣故,她總覺得他今天看上去神色懨懨地,而且還有點邋遢。

    他褲子換了條和昨天不一樣的淡藍色家居褲,但身上還是那件帶血的半袖,髒倒是不顯髒,但前胸腰腹處又壓出了一堆的褶,皺巴地像是團成團又打開再往身上套上去的一塊抹布一樣,而且好像,他從出院回來的那天穿的就是這件。

    沈梔好好回憶了下,還真是。

    那就是已經五天沒換過了。

    沈梔記得他有點輕微潔癖,季一還是謝嘉言,好像誰閑聊時說起過,陸璟之洗一件校服的時間能讓他們把從裏到外所有衣服全洗完的,她覺得不誇張,她那天給他收宿舍時剛看了他的櫃子,條理分明、整理有秩,連放行李箱的櫃頂都纖塵不染。

    七月份的夏天,一件半袖五天沒換,哪怕是在空調房裏,身上不出汗也沒有奇怪的味道也真是難為他了。所以他不願意發消息叫她來幫忙塗藥,或許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這也怪她,早該想到他一隻胳膊動都不能動,衣服除了剪開脫都不容易脫,這還怎麽換?

    沒等她再仔細打量更多,陸璟之給她開完門,就轉身朝臥室裏又回去了,沒等她說,自己往床上一趴,道:“塗吧。”

    沈梔沒再多說,又洗了遍手,昨天滲血的地方紗布揭開,上麵已經重新結痂了,她輕手輕腳地拿棉簽把背上傷處塗了層藥,等待晾幹的時候,她想了想,調整了下語氣,小心盡量地維護著他的自尊心,隨意又不失商量地說:“那個,我等會幫你換件上衣好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