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一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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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梔以為陸璟之怎麽也要對那晚談之色變,沒想到他居然從善如流地承認了。

    “嗯,是見過。”陸璟之慢慢道,“許娓娓不是都告訴你了麽,還讓你知道自己發瘋。”

    他說這話時,沈梔仔細覷著他的臉瞧,怎麽說呢,可能是她心虛的緣故,她愣是從他和正常時無異的表情裏看出了一種“總算等到你自己撞上來”的危險氣息。

    沈梔摟著靠枕又往後蹭了點,小心翼翼說:“對不起啊。”

    “沒關係。”陸璟之拿回她快折爛的宣傳單試著鋪平,說:“不差這一件。”

    言下之意,你對不起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沈梔假裝沒聽懂,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欠得太多就慢慢還,不差嘴上再多一兩句道歉,她怕他又倒舊賬,裝蒜蒙混,也不接這茬,吞吞吐吐又繼續問:“那我那天跟你說什麽了嗎?”

    當時是怎麽給他弄成那副樣子的具體細節,沈梔已經不想知道了,都已經那樣了,她問得再明白也沒用,還跟往他傷口撒鹽似的,萬一再不小心勾起他屈辱的回憶讓他伐開心了怎麽辦,她還是以後多做幾鍋魚湯默默補償一下,他養傷日子還長著了,這事不急。

    眼下她更怕的是她當時走嘴說漏點什麽不該說的。

    宣傳單讓她折的怎麽鋪都鋪不平了,陸璟之索性也不鋪了,拿著折了個紙飛機,往沈梔那邊扔過去,“想知道?”

    紙飛機biu地一下正中沈梔腦門,沈梔一聽他這麽問就知道要壞,但話都到這份上了,不帶半途而廢的,下次再來還得再羞恥一回,她把紙飛機撿起來,又朝他飛回去,“想。”

    “確定?”陸璟之眼神忽然意味深長起來,

    還沒開始說了,沈梔就要讓他嚇死了,緊張地做了個下意識的吞咽動作,但還是堅持,“確定。”

    陸璟之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沈梔背後都要讓他看出冷汗來了,他終於開口,“你說讓我滾,做夢都不想看見我。”

    沈梔一愣,捫心自問,這話說的半真半假,但是,這也太傷他自尊心了,她尷尬地咳了聲,給自己找台階下,“呃,你別往心裏去,我喝多了說話不著調——”

    “你還和我說對不起。”沒等她給自己圓完場,陸璟之又道。

    這句是真的,沈梔兜住自己那句“酒後說胡話”的解釋,悄悄鬆了口氣,也還算行,沒太出格,至少還說了句能聽的。

    沈梔問:“然後呢,還有麽?”

    “有。”陸璟之捏著紙飛機又改造了下,折出個尖來,對準她頭上一扔,尖朝下屁股朝上,正好插進她紮起的馬尾裏,他美好的唇形一開一合,像是笑了,“你說我是一千萬。”

    沈梔如遭雷擊。

    她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一千萬?這比喻她隻自己悄悄想過,還是夜闌人靜時,那種時候感性飆上巔峰,總想文藝傷感一下,那種情況下想出來的比喻是能說出口的話麽?!

    沈梔想象了下自己喝得五迷三道哇哇吐時還對陸璟之說他是一千萬時的樣子連個蔓延緩衝的過程都沒有,頓時麵紅耳赤,腦袋上插著紙飛機,一低頭,把臉死死埋進了靠枕裏。

    但她這個樣子陸璟之也沒打算放過她,“你說你被砸傻了,中了我這個獎也不敢要,不止不敢要還害怕”

    他似乎怕她聽不清似的,還刻意放慢語速,一個字一個字,吐得慢條斯理,沈梔聽不下去了,從靠枕裏猛地抬起頭來,“停!我不聽了,我不想知道了!你別說了!”

    陸璟之那聲確定不是白問的,輪流轉的風水現在轉到他身上了,輪到他欺負她了,他能停麽?他沒理,繼續道:“怕自己忍不住高興,高興也不敢跟人說”

    沈梔感覺臉上快熱到爆炸了,拿著靠枕朝他丟過去,“打住!我不想聽了!你不許說了,我不想知道了,我一個字也不想知道了!”

    陸璟之頭一偏輕巧躲開,沈梔已經惱羞成怒了,但還是堵不上他不慌不忙的嘴,“你還說你希望我好,就算我不是你的,也希望我能好——”

    沈梔都快讓他逼瘋了,忍無可忍,又抓起個靠枕朝他撲了過去死死捂在他臉上,氣急敗壞,氣勢洶洶,“我說我不想聽了你沒聽懂嗎!我不想聽了,你停,不許說了!”

    陸璟之終於在她的威壓之下閉嘴了。

    沈梔也怕給他捂壞了,可靠枕剛拿開一點,陸璟之就開始笑,起先笑得還很克製,後來看見她這個西紅柿臉,就笑得越來越厲害,肩膀直抖,胸腔也顫,笑聲讓她悶在靠枕後麵,起起沉沉。

    沈梔想拿靠枕揍他,可他渾身上下沒有能動手的地方,她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找了一圈實在下不去手,她把靠枕一扔,站起來朝衛生間裏走。

    對他撒不出去的脾氣沈梔全甩在門上了,衛生間的門“嘭”地一聲巨響,陸璟之總算止住笑,揚起聲音叫她:“回來吧,我不笑了。”

    沈梔沒理他。

    他又換了種說法,“出來吧,吃飯了,你想吃什麽?”

    沈梔這回吭聲了,惡聲惡氣的兩個字,隔著門傳出來,“隨便!”

    她沒要求,陸璟之就隨便找中餐廳點了兩道菜。

    天氣惡劣,酒店裏住客食客都爆滿,平常半個小時就能送上來,今天等了一個小時還多。

    沈梔就一直蹲在衛生間裏等到晚飯送來才出來。

    她這一個小時反複開解說服安慰自己,再出來時,臉色已經恢複正常,但眼神仍然戒備地看著陸璟之,做好準備,他再提一個字她就再回衛生間裏!

    但陸璟之掐她炸點掐得很準,該逗時逗該收時收,她出來了,他就絕口不提剛才的事了,把飯菜端上餐桌,對她道:“過來吃飯。”

    沈梔過去拉椅子坐下,拆筷子吃飯,不理他。

    陸璟之點了道素燒茄子點了道鮮椒魚片,都是一般人普遍能接受的口味,色香都沒問題,賣相對得起酒店的五星招牌,但味不太對,一筷子下去半筷子油,沈梔夾了兩口就不吃了,盛了碗湯小口喝。

    她吃著這菜都下不去嘴,陸璟之倒習以為常似的,該怎麽動筷子怎麽動,她抿著湯看了一會兒,本著對他負責的原則,還是破了飯前立下的“不理他”的fg,問:“你這些天,天天就吃這個?”

    其實不是,這幾天菜都正常沒這麽多油,但大概今天人多到後廚忙瘋,總有那麽一兩道沒炒好的,讓他們趕上了,其實陸璟之一筷子下去時也不想吃了,但沈梔坐對麵,有些事可以將計就計,不是也能是了。

    他輕嗯了聲,嘴裏膩嘴裏的,臉上淡臉上的,“外麵吃飯不都這樣麽,又不是在學校家裏。”

    話裏話外,帶著幾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將就的無奈。

    沈梔看著他一筷子茄子還滴著油了,隨便控一下就送進嘴裏眼都不帶眨的,心裏又有點不是滋味了,倘若要沒剛才那檔子事,她沒準現在就直接開口把他往後的午晚飯都承包了,但才讓他一頓成心氣完,剛過去一個小時,她又開始替他琢磨這麽個吃法對身體不好,叫她總覺得自己也太沒脾氣了點。

    她看著他沒說話,又開始猶豫躊躇。

    正猶豫到一半,誰的手機又開始響,沈梔扭頭去拿,這次不用拿到手裏才能分清是誰的了,隔著一米來遠看一眼來顯就什麽都知道了,她通訊錄裏沒有叫“小薑”這個名字的電話號碼。

    沈梔把手機拿過來給他,低頭繼續喝湯。

    這輪流轉的風水也轉得太快了點,陸璟之拿到手機也有點沒反應過來,自從她生日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聯係過了,薑畫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來幹什麽?

    陸璟之看了眼沈梔,她臉埋在碗裏,眼皮斂著,他看不清她什麽眼神,他想了下,沒換地方,直接在餐桌上接了電話。

    一接通,薑畫那頭就是句:“璟璟是我你想我沒有呀”

    陸璟之懷疑薑畫是拿著擴音器給他打的電話,聲音大到震得他耳鳴,他把手機拿遠了點,實話實說,“沒有。”

    “我靠!”薑畫不樂意了,聲音更大,“你他媽對我餘情未了一下能死啊是怎麽的!哪怕是假的也行啊,重來啊,我再問一遍!璟璟你想我沒有呀”

    陸璟之看著沈梔,巴掌大的湯碗,她抿了十下一口還沒喝下去了,他覺得自己成也電話敗也電話,這通打完怕是就要回到解放前,頓了兩秒,聲音更堅定地道:“真的沒有。”

    說完不等薑畫說話,直接跟上問她:“怎麽了,找我什麽事?”

    “嘖,你可真沒勁,算了,去去吧。”電話那頭,薑畫總算恢複正常,“我聽季一說你肩膀折了,就打電話關心一下你麽,還好嗎你?嚴重麽,用不用我讓我爸幫你找個醫生再看看?”

    “不用,我沒什麽事了,謝謝。”陸璟之說,又問她:“還有別的事麽?”

    別人打電話來關心他,不管之前處於什麽關係,這種時候他這麽說都很不禮貌,但沈梔這碗湯喝得半天不抬頭了,跟裏麵盛得是硫酸一樣,二選一,事後他可以跟薑畫道歉,但現在也隻能不禮貌了。

    不過薑畫是多聰明的腦袋,他這頭一催,她那邊立刻察覺出來什麽,“欸,璟璟,你好像很著急掛電話啊,不方便說話麽?是不是你旁邊有人?”

    陸璟之沒說話,她頓了頓,恍然地哦了聲,“是不是你小吱吱在你跟前了?哎呦,早說麽,那我長話短說了啊,八月份軍訓前後有個數學競賽夏令營,一等獎高考有加分,我找不著合適搭檔,你考慮考慮要不要和我組隊,去不去回頭都給我個信,可以吧?”

    陸璟之答應說好,“我想想回頭聯係你。”

    薑畫果然沒再多說,利利索索地掛了電話。

    沈梔那頭湯也順利兩口喝完了,她撂下碗,心裏沒什麽特殊的感覺想法,也沒猶豫躊躇了。

    薑畫打電話來也沒什麽,前任麽,誰說分開了就不能做朋友了,調侃調侃,關心一下,再順便問一問要不要一起去參加個雙人競賽什麽的,挺正常的,知道前任眼前可能還有別人,還會善解人意地快點掛電話了,這種漂亮懂事又聰明的前女友多好。

    她把眼前的兩道菜往陸璟之麵前又推了推,還盛了碗湯給他,說:“菜是油了點,但你吃慣了就行,湯還不錯,你邊吃邊喝去去油,我去把瓜切了,一會飯後吃,好解膩啊。”

    說完椅子一拉,站起來走了。

    陸璟之看了眼跟前兩盤油汪汪的菜,歎了口氣,薑畫一通電話,他這半斤油,算是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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