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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開始朝七晚五的生活，許娓娓很不習慣，暑假漫長，她假期尾巴的緩衝條還沒讀完，鬧鈴響了三次都還在床上哭爹喊娘地抱著被子不願意起。

    沈梔生拖硬拽地給她從床上拉起來拽到教學樓時，早自習鈴都已經開始打了，A樓有A樓的格調尊嚴，和守望相連的D樓不一樣，D樓門口踩著鈴奔跑進去的校服身影仿佛餃子下鍋一樣，下法各式各樣，直著下的、歪著下的、半睜半閉著眼下的再看A樓，除了她們兩個，樓口一個人也沒有了。

    沈梔拖著許娓娓衝刺進樓裏，跑上二樓，意外鬆了口氣，竟然不算遲到了。

    昨天才剛分好的班，班會都沒來得及提前開，這會兒借著早自習時間，重新組合的各個文理班正在排座位，樓道裏烏泱泱地站滿了學生，都在自己的班門口等著叫名字進去入座。

    C2和C7雖然同屬C字頭，但不在同一層，恰好分在了二樓跟三樓的回字形左右正對的左右兩端，C7在二樓，C2在三樓，沈梔把困得快疊出三眼皮來的許娓娓往C7的隊伍裏一塞，自己接著往三樓跑上去。

    三樓的情況和二樓差不多，也快要站滿一個樓道，沈梔沿著教室門口橫伸出來的班牌一路找到C2，排在門口等著叫名字的隊伍已經進去一小半了。

    她小跑過去在女生隊伍末尾，站定一抬頭，一眼就看見了個熟人。

    竇爽也正回著頭，恰巧和她目光對上，怔愣一下，轉瞬就驚喜了起來，見沈梔在最後麵，她從隊伍中間裏跑出來到最後來找她，問，“梔梔，你也在C2？”

    “嗯。”沈梔笑了下，點點頭，竇爽是她軍訓時認識的，跟她一樣在儀仗隊，她踹了郝進的那天晚上，竇爽還帶頭在澡堂外麵等她一塊回宿舍。

    沈梔原本還想著進了新班不知道有沒有能合得來的女生可以結個伴做“廁所之交”了，沒想到運氣不錯，沒等她重新去認識接觸誰，就已經有個相處不錯的熟人了。

    竇爽看上去也挺高興，隨著隊伍一點點地往前進，倆人名字都沒被叫到，就一塊站在最後麵閑聊，但說著說著，竇爽臉上的笑突然凝了下，“壞了！”

    “怎麽了？”沈梔問。

    “我剛想起來！郝進也跟咱一個班，我剛來時看見他被叫進去了！”

    新學期的第一天，第一天的大清早，就來了個這麽堵心的消息，沈梔碰見熟人的好心情驟減一大半，她忽然想起來軍訓時跟郝進高一同C3班的那些女生們和她說的，好像當時郝進的班主任是他的什麽親戚，特意選班任教就為了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方便照顧的

    也不知道分了文理，原先的帶班老師換沒換，要是C2現在的班主任是郝進的親戚，她新學期的生活可想而知有多值得“期待”了。

    她問竇爽，“班主任是誰？”

    竇爽反應很快，一聽就知道她要問什麽，表情一言難盡地道：“郝淑，好像是他姑姑。”

    完犢子。

    沈梔覺得新學期開門就有些點背，要是第一天的運勢就預示著整個學期的運勢，她感覺她未來半年怕都是不會好了。

    還沒進教室，她就已經開始盤算著新學期第一次月考她要漲多少分才能一舉從這個班裏跳出去了，正想著待會兒得好好往上看看排名算算分差，教室裏穿出來聲音來，叫竇爽進去了。

    竇爽指指班門，跟她打了聲招呼，“我先進去了啊梔梔，一會再說啊！”

    竇爽進去了，C2的門口也沒再剩下幾個男生女生了，沈梔專心等著裏麵叫自己名字，結果一直等到最後一個男生都進去了，也沒叫到她。

    如果在知道班主任是誰之前發生這種情況，她還可能覺得是個意外，沒準看漏了，但現在除非她是傻子，才看不出來這是個下馬威，成心給她難堪的，尤其是剛剛負責叫人的女生半截還出來數了遍人數，她不信這位“好”老師，不知道外麵還有個她沒進去。

    如果算她遲到了才不讓進，那在她後麵比她來得更晚的還有個男生，也一樣進去了，那怎麽說？

    她尊重老師是有前提的，不求個個都像溫玥那麽好，但至少得有個老師樣，否則她擠兌得了朱麗雲，就不怕再擠兌一個郝淑，反正不該她吃的虧，她不可能再吃。

    沈梔朝班門口走過去。

    到正門外時，剛好看見裏麵講台上站著的女人餘光往門口一瞥，跟著就指了個第一排的女生說，“去，把教室門關上。”

    沈梔停也不停，象征性地敲了下敞著的門板，就踩著她話音一步步走進教室來，到講桌前站定，直接問：“老師，我坐哪？”

    郝淑抬頭，頗是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好像這才剛看到她，說：“這位同學你也是C2的麽？你叫什麽名字？”說著還假模假式地去翻手上的班級學生名單。

    沈梔見過朱麗雲那樣直白地拿學生泄私憤的，見過趙娜那樣怕惹事沾麻煩三不管的，郝淑這樣的假和善的，還是頭一回。

    但對策可以隨人改，沈梔會愣懟，也會拐彎抹角，見郝淑裝不認識自己，她規規矩矩地道：“我叫沈梔，老師。”

    郝淑哦了聲，調子拖了點，顯得別有意味，但意味是好是壞，長了耳朵的都聽得出來，沈梔沒搭腔，等著她翻完手上的花名冊。

    郝淑“找”了半天，可算“找”到了沈梔名字，衝她笑了下，說：“你名字在最後一頁上了，老師開始沒看見，還以為班裏人已經來齊了。”

    “沒關係老師。”沈梔說，又問她一遍，“我的位置在哪，老師？”

    “座位——”郝淑本來就想著給沈梔扔到最後一排，見她問，又裝模作樣地在教室裏掃了圈，最後一副挺抱歉的樣子，哎呦了聲，“沒空座了啊唉喲，你來晚了，現在也不好調了，這樣吧，你把角上那套桌椅搬過來，坐最後麵吧先，下次調位置再給你換。”

    怕是沒有下次了。

    沈梔心知肚明，但也沒和她糾纏，朝她道了聲謝，轉身朝最後排過去，走過一半時，又聽她叫了聲，“沈梔。”

    沈梔回頭看她，郝淑還是笑眯眯的，一副和善端正的樣子，和藹說：“你今天遲到了，我呢，帶班有個規矩，遲到的同學，都得在教室門口站夠一個早自習才能進來上課，雖然咱們是第一天見，但是規矩不能破，所以，明天開始要準點，別再遲到了啊。”

    她說完，還敲了敲講台，示意已經落座的同學都看過來，殺雞儆猴，“在座的同學，都知道了麽？”

    底下參差不齊地響起一片應答。

    “知道了”

    郝淑很好脾氣的地點點頭，沒介意回答得不整齊。

    說完就低頭整理講桌上的教案，把過道中間的沈梔晾在那兒，不管不問，等著她自己灰頭土臉地出去。

    沈梔扭頭在教室裏掃了眼，先和正無比同情地看著她的竇爽都對視了下，接著找到比她晚來的那個男生，最後落到最後麵牆上掛表看了眼時間，終於轉回來，說：“老師，您看錯了，我沒遲到。”

    她語速不疾不緩，聲音不大不小，字字清晰，傳遍了整間教室，剛還有各種挪動桌椅、翻包拿書的窸窣聲，一瞬間，全因為她一句話靜了，各處目光齊刷刷地，不約而同地聚集到了講台前。

    郝淑知道沈梔曾經把F10的班主任舉報走，也不跟她急眼，隻是詫異她居然這麽大膽，但臉上的淺笑依然不變：“我剛剛點人時沒有看到你，你是在打鈴之後來的吧，在預備鈴之後，就都算遲到了的。”

    “老師，現在是七點五十，我七點二十八分時踩著第一遍預備鈴上的樓，排在隊伍最後麵時，鈴還沒打完呢。”沈梔也笑，好聲好氣地解釋，臉上還帶著點辯解的羞澀，但神情羞澀，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羞澀，“如果踩鈴也算遲到的話，那靠窗起數第二排最後一行坐著的那位戴眼鏡的男生，他應該也算的吧？我要是沒看錯，他好像是在我後麵來的呢。”

    郝淑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了，一雙跟郝進有五分相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沈梔穩穩當當地直視回去，她是正大光明考進C2來的，來這個班是上課不是受氣的，真的是她的錯她當然可以認，但像這種笑裏藏刀地一刀刀捅她，她不會忍，忍一次就會有一百次，所以她一次也不忍，反正破罐破摔點講，她在一中也臭名遠揚了，不怕再傳出什麽新學期第一天就懟班主任的傳聞。

    何況這件事她有理，鬧到王守民那兒她也不怕，身上背著的處分是讓她遵守校規校紀好好表現，沒說老師給她穿小鞋時她不能懟回去。

    郝淑定住眼神看了她好一會兒，抱歉地笑了笑，道：“是老師的錯，老師剛剛沒看見你，又以為班上人到齊了才以為你來晚了的，好了，快去座位上坐好，咱們準備開個小班會了。”

    沈梔說了聲謝謝老師，在全班各色矚目的眼神裏轉身朝最後排走去。

    角落裏那套桌椅蓋了層浮灰，明顯是很久沒人坐過的，沈梔懷疑有大概有毛病，果然擦幹淨搬過去一坐，就發現椅子跟桌子都是晃的，桌腿矮了不止一截，椅子也缺了個膠皮角，隨便動一下，屁股底下就咯吱咯吱地響，搞不好哪裏還少釘子，坐著坐著就能散。

    她剩下那一小半在新班裏碰見熟人的好心情也蕩然無存了。

    郝淑這女人屬癩蛤蟆的，趴在那兒就是惡心你，在些邊邊角角的小事上讓你不痛快，積少成多就能給人逼急，但她又隨時隨地擺出一副通情達理的好老師樣子，段位比朱麗雲高了不是一星半點。

    沈梔剛跟她據理力爭，虧是沒吃，但便宜也沒占著，眼下班裏的新同學，少說有一半對她的第一印象都要是刺兒頭事逼不好相處，更何況她之前名聲也不好聽。

    這班怕是也不會好待。

    她怎麽想好好學個習也這麽難呢？

    沈梔生理期將近，又攤上這麽一出，聽著郝淑在講台上冠冕堂皇地說場麵話聽得心煩，正要打開書包掏出她任教的英語課本練習冊直接墊桌腳，突然又聽見前門響起了敲門聲。

    郝淑叫了聲，“進。”

    沈梔心裏煩，懶得抬頭去看，專心掏了英語書墊桌子。

    剛墊好椅子，坐上去試試不晃，正想如法炮製接著墊椅子，突然聽見班裏響起一小片抽氣聲，接著無數竊竊私語傳進耳朵裏來。

    “陸璟之？！我沒看錯吧？是他吧？！”

    “我天，他背著書包到咱們班來幹什麽啊？”

    “不是要來咱班上課吧？”

    “怎麽可能啊，他閉著眼睛考也考不到C2好不好！”

    沈梔手一頓，愣了幾秒，確定自己沒聽錯那三個字的名字，她倏地抬頭向前看去——

    陸璟之穿著校服，單肩背著包，手上拿著兩張A4紙樣的什麽東西，正從門口走進來，一路走到講台前麵停下

    郝淑一臉疑惑地看著他，“陸同學你這是？”

    沈梔已經完全怔了，心髒有預感地一頓撲通狂跳，僅剩的一絲思考能力正在想陸璟之手上拿著的是什麽東西

    就見他把那兩張紙放上講台，聲音一如往常，平平淡淡地對郝淑道：“這是我的轉科申請跟文科補考成績單，麻煩老師您看一下，沒問題的話，我以後會在C2上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