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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璟之沒說幾句，沈梔就聽懂了。

    她手上還拿著那根剛抽他的枝條，不知不覺就換了個方向，反過來握在了手裏，一下下地去薅上麵的殘葉。

    “盯在身上的眼睛多，不一定是壞事。”陸璟之慢慢說：“季一的想法沒錯，假如繆茜接下來還想做什麽，之前那樣還不算是動真格，那靠你自己，靠咱們幾個，確實不一定能即時察覺阻止她，她是不在這邊，但這邊還有沈瑤和顧成沂，動不了腦子，動手聽她指點做些什麽未必不能。”

    “而且顧成沂也沒那麽蠢，他這個人相當謹慎多疑，吃過一次虧是沒經驗，再來一回，他沒那麽輕易解決。”

    陸璟之黢黑的眼睛認真看她，“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麽？”

    沈梔手上的花枝已經讓她薅禿了，隻剩光溜溜的一根枝條，她點了點頭，沒作聲。

    陸璟之是來陪她的，或者說是來保護她的，這話說起來有點造作矯情，但事實就是這樣，被人關注得多，本身就是一定程度上的保護，活在那麽多雙眼皮底下，甚至是學校都會因為他轉班這回事不錯眼地盯著他們兩個，那隻要但凡有點風吹早動，就能被有心人察覺出來，繆茜想要在島上隔空指使沈瑤顧成沂亦或是別人對她做點什麽，就沒那麽容易。

    沈梔心裏五味雜陳的，她把枝條上的小倒杈一根根撕下去，直到整根枝條都再沒能下手去的地方了，才終於開口問他，“那你呢，你到C2來，上課怎麽辦，而且你怎麽和你們老師說的，她同意放你來了麽？”

    她剛恍惚好像聽見季一說了句，A1的班主任今天氣得課都是讓其他老師帶的，可是到目前為止，也沒人來叫陸璟之去談過話，讓她覺得他能順順利利地一大早就轉進C來2，手段大概不是很“正當”。

    到了這會兒，陸璟之也沒什麽好瞞她的了，他說：“沒有，我跟她說學理學膩了，想轉文科調整下狀態，她以為我要轉也是去A2，就同意了。”

    沈梔前後聯係一下，後麵的不用他說也知道了：於是他就順坡下驢，也沒點破自己到底要去哪個班，到補考時就按剛才班裏那幾個討論他們倆的女生說的那樣，反正分班情況已經在校網上可以查詢了，他看一眼，然後算著分給自己排進了C2來，方師太知道之後也沒辦法，陸璟之理轉文是她批準的，補考成績也不是她說改就能改的，所以氣得大發雷霆。

    難怪正式分科考那天吃晚飯時他問她考的怎麽樣他在那時候就有計劃地在預謀實施了，可眼下這情況，他暫時順利實施，但方老師不知情，學校了解情況之後勢必還是要專門找他談話，說不好以周錦那個尿性，還得一起找她。

    沈梔想到可能又要跟周錦打交道，雜陳的五味裏“感動”散了點，煩躁奮起直追又趕上來，終於說到把他約來這的正題，“這種事你下次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麽？”

    她突然正色，語氣也跟著嚴肅上來，陸璟之早就知道得有這遭，不意外，也沒替自己辯解，直接說好，“這次是我不對，下次我要做什麽，都先告訴你。”

    他這一聲好答應的幹脆利落，承認錯誤也承認的半點都不拖泥帶水，沈梔有脾氣也沒脾氣了，何況她來時那點氣勢早都全跟著枝條上薅下去的小倒杈一塊沒了，她現在人就像那根柔韌的禿枝條一樣，什麽氣性也沒有了，隨便人抻長折短。

    甚至陸璟之一認錯，她還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近乎質問，說得有點太凶了，她口氣軟下來，解釋了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我就是不想當不知情的那個，什麽都隻等著你替我去安排解決，哪怕你告訴我了我也確實做不了什麽，你也別瞞著我，告訴我好麽？”

    沈梔說話時一直在看著他，漆黑的瞳孔迎著光，被陽光照成了清澈的淺棕色，盈盈亮亮，陸璟之抬手替她攏了下吹翹的頭發，說：“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會了，這次沒告訴你是因為怕你不同意，時間也來不及慢慢商量，別生我的氣，好麽？”

    其實也是，倘若陸璟之事前跟她說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他為了她轉到C班來的，根本連商量都不會打。

    他夠了解她，先斬後奏，等事情沒得回頭了，就不等她發火立刻把原因仔仔細細地說給她聽，末了還懇切認錯真誠保證他把她最會吃的那一套都摸透了，她還怎麽氣？

    沈梔頭頂在他手心裏蹭了蹭，點點頭，終於笑了，說：“好。”

    但是不生氣歸不生氣，他也不能一直在C2待著，沈梔問，“那你什麽時候回去？繆茜這件事不了結，你也總不能真就一直在文科班待下去，再說我覺得守民肯定會找你，沒準還要連咱倆一塊找，到時候咱們怎麽說呢？”

    “師太給我的期限是到這個學期末，不管我狀態‘狀態’調整的怎麽樣，下學期也必須要回去。”陸璟之說。

    沈梔覺得有期限就好，但她還有別的擔心，“那你等於半個學期不上課啊，你還能”她本來想說你還能回得去A1麽，但怕這話說出來傷他自尊，隻好換了個委婉的說法，“還能跟得上麽？”

    陸璟之淡淡看她一眼，嘴角輕扯了下，“我跟不跟得上和上不上課沒關係，考試考成什麽樣也和上課沒關係。”

    言下之意，他隻要想回去，不上課也能回得去，想考第一，不上課也能考第一。

    一樣隻長了一個腦子，但人跟人智商上的差距有時候比一個銀河係都大，有的人就是天生不用聽課就什麽都會，沈梔不是這種人，也理解不了，她沒搭腔，沉默了一會兒，無聲無息把這個問題結束在了這裏，幹脆跳到下一個，“那教導處那邊呢？真的找咱們的話，要怎麽解釋。”

    “就說我來幫你學習的，期末能讓你考進A班。”

    沈梔愣了愣，“什麽？”

    陸璟之一字不落地重複了遍。

    沈梔覺得不行，“這又不是靠張嘴一說就完了的事，現在能拿這種理由當借口，等到期末我考不進去，周錦他會不找我們麻煩就怪了。”

    “不當借口。”陸璟之說：“你考進去不就行了？”

    字頭班哪怕隻是A10的學生到高考時都是穩過一批線的，甚至百分之九十八都是重本線往上，一中的A字班在青城高中裏有個外號，叫“重本班”，沈梔誌向沒那麽遠大，給自己的目標也就是努力拚一拚拚進B字頭，然後走藝考生的路子，報個舞蹈類院校，能穩穩當當地順利考上去，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覺得陸璟之在開玩笑，搖搖頭，說不行，正要建議他再想個別的更穩妥的理由，一扭頭，陸璟之正看著她，臉上一丁點開玩笑的意味也沒有。

    沈梔忽然就意識到他是認真的了，和他對視幾秒，轉過頭就捂著臉彎腰趴下去了，聲音埋在手心後麵，“你別這麽看我，我真的不行。”她連現在能在C班都是有生以來最好的成績了，A班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陸璟之沒說話，給她充足的時間自我逃避，沈梔埋臉埋了快五分鍾，都沒聽見他說話，知道這回跑不了了，蔫眉耷眼地抬起頭來，不死心，跟他討價還價，“B班行不行？BB6？”

    陸璟之還是不說話。

    沈梔：“B4？”

    陸璟之依然麵無表情，不說話。

    沈梔咬牙，“考！我考還不行麽，A班就A班”

    陸璟之終於彎了嘴角，“我來都來了，也不能真守在你跟前什麽都不做，你也總得物盡其用，再說，別人想要也要不來。”

    這倒是，他這種獨一無二的全能型補習老師，長得帥、一對一、業務能力強還兼職男朋友，還真是別人要都要不來

    沈梔惹事惹得多了，去教導處去的輕車熟路，格外了解一中的教導處在處理鬧事上的流程。

    上午剛和陸璟之商量好的說法對策，到中午時就派上了用場，郝淑通知他們兩個去教導處的時候，正值午休時間，樓道裏人來人往的，“年級第一為愛棄理從文”這條新鮮出爐的八卦熱度還沒降下去，圍觀群眾就看見他們兩個光明正大地一起下樓了。

    去教導處照例成群結隊，學校找的是他們倆，但管不了一起去的究竟是幾個。

    這種事想當然少不了季一許娓娓他們，眼看著前麵倆人在操場上明目張膽地並排走，幾個人在後麵摸著下巴猜測。

    “你們說陸兒和梔梔是怎麽打算的？”季一腦子一抽，忽然驚恐，“他們倆別不是準備在一中書寫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然後拋棄咱們雙雙被開除正好雙宿雙飛吧！欸，不是我說啊，咱學校也就是沒野史，否則他們倆絕對能被寫進咱們這屆校史裏！”

    謝嘉言在他後腦上重重招呼了把，“真要雙宿雙飛一塊轉學不就行了，非要開除？！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腦子裏裝得全是屎嗎！”

    季一不甘示弱又招呼回去，倆人日常撕扯了一波，就聽情感大拿餘老師開課了，“反正現在他們倆的事現在已經傳得滿天飛了，再裝不熟你們覺得還有用麽？”

    “學校裏不許談戀愛，但沒說男女生之間還得畫個三八線不許跟對方說話，不許一起吃飯，所以不如就該怎麽著就怎麽著，學校逮不著他們兩個有親密舉動，還能因為他們倆在學校裏並排走路就硬把早戀的帽子扣上去？”

    “陸璟之轉文科也是按照正常的轉科流程走下來的，誌向表有師太給批，補考他自己考出來的C2成績，就算人人都知道有貓膩，那又怎麽樣？他卷子擺在那了，情理上明知道漏洞無數，但規矩上，沒人挑的出錯來。”

    許娓娓感歎，“這波操作很6啊！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了，但是學校沒證據，也不能阻礙學生改誌向、阻止同學之間的正常交流啊是吧！牛逼牛逼！穩的一批！”

    沈梔和陸璟之的確是這麽打算的。

    每天裝不熟沒準要一直裝到畢業，想想就覺得累，現在這情況瞞也瞞不住了，索性也就不避諱了，學校抓早戀是沒問題，但他們兩個在學校裏不牽手不擁抱不接吻，連現在並肩走在一起，之間都有絕對清晰的間隔距離，拿多少攝像頭對著也挑不出絲毫差錯來。

    至於走到哪被人看到哪，也無所謂，有時候八卦熱度經久不衰的原因就在於它的未知性，一旦內裏那些不確定的東西全都擺上明麵來，一眼全都能看透了，時間長了也就讓人沒什麽熱情興趣了。

    倆人目不斜視地盯著操場大半的目光走到行政樓，季一幾個跟到樓道裏就停了，照常留在樓口等他們，但這次來和以往每一回的心情都不一樣，難得輕鬆，看著他們兩個走到教導處辦公室門口，簡彤笑得梨渦深深，口型一動一動地，無聲地給他們加油打氣。

    陸璟之走在前麵，推門之前，輕聲囑咐她，“咬死了你根本不知道我轉班，其他的你看情況自由發揮。”

    沈梔衝他眨了下眼，唇角微翹，“了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