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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璟之小學是在江州實驗念的，實驗小學離他們住的酒店不遠，公交五站的距離，下車再步行兩條街就到。

    剛吃午飯時，沈梔才看見手機上有兩個何商陸的未接來電，看看時間，第一個在她大約進了陸璟之房間十五分鍾之後，第二個在第一個的時間上，又過了二十分鍾。

    想到他們倆到江州那天有酒店工作人員專門送到房間門口的態度，沈梔很機智地意識到了這兩個電話背後的耐人尋味。

    她在車上給何商陸回了個電話，一接通沒等那頭說話，就先發製人，裝傻充愣，“舅我上午手機落房間裏了，才看見”

    何商陸慢慢哦了聲，沒吃她這套，“手機都沒帶著，幹什麽去了？”

    找你準外甥女婿睡了會兒，衣服穿的很嚴實，非常單純的那種睡。

    這話沈梔隻敢想沒敢講，說了跟此地無銀似的，但手機要帶在身上還好說，響了一接自證清白，可她偏偏是真沒帶誰能想到送個粥還能糗在一塊睡個回籠覺呢！

    “找陸璟之說話去了，一說就給手機這茬忘了，沒想起回來拿”她在這兒絞盡腦汁盡量把忽悠的部分減到最少還原真實，陸璟之就站在旁邊要笑不笑地看著她應對家裏查崗，眼神意味深長，好像真有點什麽一樣，看得沈梔直想踹他。

    她也確實真踹了，可她腿出得不湊巧，剛好趕上紅綠燈路口，公交猛地一刹，慣性使然，她跟著踹出去的腿一起，整個人朝前撲了過去

    陸璟之穩穩托扶住她沒讓她臉朝下著地，沈梔沒領情，不輕不重地踩了他一腳，對電話那頭繼續道：“舅你這幾天找我萬一給我打電話我沒接，那可能不是忘帶就是靜音了，到時你給他打找我就行，我跟他肯定有個人能聽見！”

    她這波“自證清白”聽起來問心無愧的很，何商陸在那頭感覺就有點不是滋味了，頓時就有了種當爹的滄桑感，好像自家白菜讓豬拱了還向著豬一樣

    雖然白菜大了還不是在眼前養的，但無論如何也是自家的，好不好管他也得再囉嗦囑咐一下，可剛說出個“你——”，沈梔就聽見電話那頭一通劈啪響，何菘藍的聲音有點遠，“行了啊你，當初自己十七時幹過啥快好好回憶回憶，回憶不起來我幫你，就這還教育小梔呢，你摸這良心想想有點說服力沒有”

    她說著說著聲音由遠而近，挨到了電話邊上，清楚從那端傳過來，“好了小梔，沒事了，你們開心玩，有事隨時聯係，沒事我們就不給你們打了啊，掛了。”

    說完就幹脆利落地收了線。

    沈梔莞爾，有時候都忍不住懷疑他小姨和小舅是不是把芯裝反了

    但出門在外，有個地方在等你回去，有人你走到哪他關心到哪，這種感覺不一樣，真的很不一樣。

    她差點不合時宜地在公交車上情緒翻湧，好在這時到了站，下車四麵八方的潮濕空氣撲麵而來，把她那點兒對從前孤苦伶仃的惆悵一下全悶回去了。

    陸璟之看著她眼角的“情緒”稍縱即逝，什麽也沒說，牽住她過了馬路，往實驗小學的方向走。

    昨天還說了要啥有啥什麽都不帶差的，這會兒再惆悵就是純矯情，毫無意義的矯情在沈梔身上來去都溜快，她很快轉移了注意力。

    江州是近代史上最早辟設外國租界的地方，陸璟之帶她走的這條街上全是洋樓建築，比起他們住的酒店附近一長段才有一間的名人故居，這裏幾乎每走幾步就能看見建築外掛著塊故居簡介，成群遊客拿著手機相機走走拍拍，偶爾還能聽見句導遊腔濃厚的介紹，沈梔邊走邊看，並不特別停留。

    拐過這條街再往裏，是條濃蔭遮蔽的路，寬且長，路兩旁的法國梧桐粗壯茂盛，建築和剛過來的那條“名人故居”街的風格類似，但遊人很少，戶戶院門緊閉。

    “你小學時每天上學都經過這條街麽？”沈梔問。

    陸璟之沉吟了下，“不算每天，但經常吧，怎麽了？”

    “沒怎麽啊，就是覺得很好看。”

    又美又靜，亭亭如蓋，想象一下就體會到那種夏有涼風冬有雪的意境，她要小學六年天天都走這條路上學，氣質情操都培養能陶冶得文藝起來。她越看覺得越喜歡，示意了下兩旁建築，突然問，“誒，這些是不是都是私家住宅？”

    “嗯，你喜歡？”

    “是啊，哎，貴不貴？”沈梔問完發現問了也白問，江州是什麽地方，市中心房價能趕超青城十倍，這種院牆上貼著文物保護單位編號的民國建築，她居然問貴不貴，沒等陸璟之說話，她自己先笑了，正要把話茬帶過去，突然聽他開口道。

    “其實”

    “其實什麽？”沈梔隨口接下來，胡說八道，“你是打算告訴我其實這片小樓裏有你家的嗎？”

    她說完愣了下，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扭臉去看陸璟之，他正一言不發地挑眉看她，她左眼皮突地一跳，遽然反應過來，“真的啊？”

    “巧了。”說著下巴朝一個方向輕抬了下，“到了。”

    沈梔跟著看過去，他示意的是幢外牆灰藍色二層子母樓，從他們的位置看過去剛好能看見並行的二樓外觀，一邊是遮在廊簷下的精致露台，一邊是朝外凸出的拱圓形玻璃陽台，曼妙地佇立在那兒，好像牆上寫滿了碩大一個字——錢！

    沈梔財迷心竅，轉回來再看向陸璟之的眼神都散發著情深義重的光芒，撲過去就是一抱，深情叫了聲，“爸爸！”

    她可真是半點不掩飾自己這副見錢眼開的可愛嘴臉，陸璟之忍著笑，戳著她腦門推開她，板臉說了聲，“狗腿。”

    說完，故作不屑地往前走了。

    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男朋友是個地主家的高智商兒子，後麵的小學沈梔都沒什麽心情看了，原本以為走過他曾經走過的路，看過他還是個小朋友時曾經待過的校園坐過的教室，她心裏會產生種特殊又細膩的感情。

    結果一幢小洋樓的出現，細膩的感情沒產生起來，倒是讓她整個人都有種被一個億寵幸了的感覺，雖然跟她沒什麽關係，但跟她旁邊這位爸爸有關係啊！這感覺沒法形容，哎，誰有這男朋友誰清楚她當初還說他是一千萬，嗐，眼拙了，這身家哪打的住！

    沈梔這種莫名其妙的歡樂一直持續到兩人轉戰到了下個目的地才正常回來。

    陸璟之的初中是在江州外國語上的，簡稱江外，這地方離得遠了點，下了車也要走一段路才到，但周圍都是正常住宅區，沒讓沈梔這個“眼高於頂”的財迷興奮起來。

    江外的保安沒小學的好說話，聽他們說是來逛學校的，手一揮就要不耐煩地趕人，沈梔沒撒完的那點狗腿嘴臉都用在了這時候，她從旁邊小賣部買了包煙，笑得齁甜給保安大叔遞過去，伸手時還沒忘擋著頭上攝像頭，裏子麵子都做全，大叔神情果然柔和下來，二話沒說，開閘放行，隻在他們進去時又叮囑了句：

    “別太久啊，半個小時！”

    “噯。”

    沈梔拉著陸璟之進去，一站到校園裏，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就自動放開了，一中帶來的後遺症太嚴重，走進學校就總有種被攝像頭支配的恐慌。

    並肩穿過操場，兩人在江外裏走了一圈，假期裏教學樓都鎖著，隻能在外麵看看進不去，陸璟之走一處就給她看一處，告訴她他在哪棟樓的哪間教室裏坐過，上過音樂課、美術課、手工課

    沈梔就跟著他的話一點點地想，想他坐在教室裏皺著眉和大家一起唱歌，想他寥寥幾筆就已然讓人驚豔的畫技，想他被逼無奈拿著兩根毛錢簽子忍耐起針

    想著想著，她心裏果然還是泛了圈圈漣漪，隻不過原來算不上感情，而是種柔軟又柔韌的悸動。

    江外不小，但待慣一中，再看這種正常麵積的中學就有種不過爾爾的感覺，一圈逛下來，二十分鍾還不到，兩人溜達到操場邊的雙杠上，沈梔靈活翻身一躍而上，居高臨下地坐在上麵，兩條腿耷著一晃一晃。

    天陰沉得厲害，空氣越發潮悶，像憋了場傾盆大雨。

    但她的心晴朗得萬裏無雲。

    “欸，對了，你初一的時候轉走，有沒有小姑娘很舍不得你，給你寫臨別情書那種？”

    她今天開了掛一樣，一問一個準，陸璟之當年確實收到了，還不止一封，讓他不用怎麽細想就能回憶起來，“有。”

    肯定的回答完，他沒等沈梔問下一句，先自表清白，“直接給我的都沒收，放在我包裏我也沒看，寫了什麽我都不知道。”

    沈梔乜他，“你就一點都不好奇裏麵寫了什麽？”

    陸璟之說不，“不好奇。”

    “哎，你當初很沒意思啊”

    “我當時才多大，你指望我能有什麽意思？”

    “這跟年齡沒什麽關係啊”

    你就是不久之前也還是能個懟人高考不等人的討厭鬼。

    沈梔在心裏腹誹了後半句，雖然沒說出口，但陸璟之多賊的眼，會讀心術一樣，瞄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但他沒問出口自撞槍口，反而迂回遊走，眼皮一掀，漆黑的眼睛望著她，淡淡問了句，“這麽說，你那時候就已經很有意思了？”

    “是給人寫過，還是從人那裏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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