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姐弟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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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梔沒想到他居然反咬一口把她給誆進去了!

    呆了幾秒,她認真回憶起來,她那時候——

    初一,應該是十三歲吧?那對她來說那可不是四年前,離得有點遠了啊,得好好想想

    沈梔沿著記憶軸往回倒,她對當初最深的印象就是被人議論“腦子有病”,在家在學校都過得膽小如鼠,小到連抬頭和人對視都不敢,那時候她光是想著怎麽能讓自己過得好點就已經用完所有力氣了,還一切照舊根本沒效果,要不是娓娓轉來了,她能不抑鬱都是命大運氣好,哪有功夫情竇初開惦記風花雪月?

    她很仔細地回想了一遍,發現那個時候她還真的沒收過男孩子的情書,至多可能有在小事上對她表現出過幾分好感的,譬如她的東西被故意蹭掉時,總會刻意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幫她撿起來放回她桌上這種?

    這種畸形的表達方式,也就現在回想起來才能隱約察覺到小小少年在不敢與全班作對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在合群跟好感之間,盡量維持著的微妙平衡。

    可她當時已經活的很戰兢了,實在沒能體察出來這份層層掩埋包裝下的心意,光顧著怕了,這會兒再想,連那個老給她撿東西的小兄弟長什麽樣都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收沒收過,寫就更說不上了,這她記得很清楚不用想,她兩輩子算一塊也隻給顧成沂那一隻牲口寫過情書,還被他念給全班當笑料,但那都是最近一兩年的事了,跟初一沒關係。

    沈梔理直氣壯,“還真沒有,我當時在忍受校園精神暴力的折磨呢,基本上全班都不喜歡我,大部分還很討厭我,哪怕有對我有點好感的,那肯定也不敢表現出來的啊,真寫情書給我,百分百被群嘲。我寫給人就更不可能了,暖飽才思淫欲,我都過成那樣了,怎麽可能還有心思惦記小哥哥還給人家寫情書?”

    時間跟眼下的生活美滿是撫平記憶傷痕的良藥,沈梔再說起這些來,語氣輕鬆,眼神明淨,當時的感觸丁點也想不起來了。

    陸璟之意有所指,“還是年輕,太天真。”

    沈梔不解,“嗯?什麽?”

    他彎起嘴角,清冷低沉的聲線悠悠道:“敢欺負你,他們一定想不到梔姐後來酒瓶掄得多順手。”

    又提這茬!沒完了還!沈梔踹他,“去去去!”

    說完品咂了下他叫的那一句梔姐忽然發現他確實該叫她姐姐,即便她比他多活的那幾年光長歲數不長腦子跟白活無異。

    沈梔看著他頭頂青白色的發旋,情不自禁突然冒出個念頭來,還沒等這念頭二次過腦,她不由自主脫口就問:“誒,你介不介意姐弟戀?”

    話一落音,兩個人同時怔了下。

    好在沈梔坐得高,一上一下視線不對等,她迅速撇過頭望向操場那一端,表麵雲淡風輕隨口一問,其實話出口的瞬間她就有點後悔了,但話音落地砸坑,說出去就收不回來,後悔就變成了緊張

    沈梔背繃著,晃動雙腿的幅度也比之前小了不少,耳朵支棱著等著陸璟之的反應。

    陸璟之在她撇過頭的一瞬就明白了什麽,愣了一下,旋即就恢複如常,隻讓她等了兩秒,就道:“不介意。”

    沈梔扭回脖子,低下頭看著他,他的眼睛在陰天裏依然有光,冷靜、清晰、堅定,還有絲讓她感到宛如錯覺的非她不可。

    她心髒漏跳一拍,一拍之後,就被鋪天蓋地的歡欣淹沒了!

    沈梔想忍住讓自己別為了這聽起來沒頭沒腦的問題答案笑出來,可她咬得住嘴唇壓不住嘴角,嘴角越翹越高,心花怒放,最後實在忍不住了,隻好從雙杠上跳下來,往校門口跑,“走了走了”

    卡著半個小時從江外出來,時間不早不晚,吃晚飯還不到點,沈梔也沒什麽地方還想去,兩人沿著江外正門前的這條街漫無目的地溜達著向外走,剛剛那一句關於姐弟戀的問題兩人默契地誰也沒提,當作是“隨口”一說,就那麽過去了。

    沿街有很多文具禮品店,大的小的,從外麵能看見玻璃櫥窗裏包著玻璃紙的小玩意兒,頂上的小射燈的光束打下來,照在上麵亮晶晶的,顯得精巧又昂貴。

    沈梔邊走邊看,邊看邊說,“我小時候班裏有人過生日,同學之間就特別流行在這種店裏買禮物,拿印花的書皮紙包好,上麵再粘朵絲帶花,送禮物的收禮物的都特別有麵子。但我人緣那時就不好,班裏也沒人記得我生日,就從來沒收到過那種方方正正裏麵裝著生日禮物的小盒子。”

    陸璟之沒法感同身受,在和她一起過的那次生日之前,他印象裏幾乎就沒過過生日,對這種沒意義的贈禮環節毫無興趣,更談不上關注她能描述得這麽清楚的“禮物”細節。

    但收不到禮物的小姑娘,聽起來有點可憐,他拉著她從兩人直行的路線上轉了個彎,朝著一家店走去,“我送你,嗯當十一禮物。”

    誰們家國慶節還要禮物的

    沈梔哭笑不得,由他拉著走進去,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講,“我還沒說完。”

    “你說。”

    “沒人送,所以後來有一年過生日的那天我就自己來了,喜歡什麽就買,什麽亂七八糟的鬧鍾鑰匙扣沙漏水晶球,我自己買了兩大袋子,裝的滿滿的,全都是我平時在班裏聽到有女生說她們想要的那些,我一樣沒落,全都包得很完整地買走了。”

    “然後拿回家和我媽說,是同學送的。”

    陸璟之深不見底的眼睛望向她。

    “我當時以為別人想要的、沒有的都被我買回來了,一個個拆開一定很有快感”沈梔輕描淡寫,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漂亮禮物,“結果拆到最後才發現,沒了那些流光溢彩的射燈照著,沒有別人獻寶一樣地把它們包在禮物盒裏送給你,那些東西其實就是堆破爛,小商品批發市場論斤賣,一點都不好看。”

    這種隻有小時能幹出來的蠢事,現在想來除了好笑還是有點唏噓。

    陸璟之忽然沉默下來,但沈梔唏噓過就過去了,她進來有別的打算。

    在貨架裏走了個來回,找到目標物,沈梔過去在一遝裏揀了揀,最後挑出來本顏色相當粉嫩少女心的,舉起來在陸璟之麵前晃晃,“這個好不好看?”

    她手裏的拿的是本信紙。

    陸璟之看不出這種東西好不好看,但沈梔既然問他了,他點頭,“好看。”又問:“做什麽用?”

    得他首肯,沈梔拿去門口收銀台結賬,聞言回頭,狡黠一笑,眉眼熠熠,“給你寫情書用。”

    他收到過那麽多封情書,裏麵不能沒有她的,而她寫在紙上的那些柔軟心緒,也該送給值得的人

    從店裏出來走到街頭,天已經漸漸暗了,中午吃的不多,兩人這會兒都已經有點餓了,陸璟之對江州玩樂的地方不熟,哪裏東西好吃倒能數出一二三來,附近有家麵店是江州招牌之一,位置不太好找,開在弄堂裏,門臉兒小到隱蔽,沈梔跟著他打圈似的在片老弄堂裏繞,覺得他在江外上了短短一年時間的初中,走時對學校的留戀怕都沒有對這家麵店來的深刻。

    百年老店名不虛傳,吹著颯颯涼爽的秋風裏吃一碗鮮湯熱麵,胃裏舒適慢慢流遍全身,讓人筋骨酥軟,想張開手臂迎風入懷,滿足喟歎!

    散步消食又走到江邊,這一處的江段沒有斑斕燈火,隻有跨江大橋橫在平靜的江麵上,暗藍色的巨大天幕下,雲濃而厚,遠遠看去橋上燈影團團,散發著溫暖的光線煢煢孑立,在江麵上映下橋形模糊的影子。

    陸璟之異常地沉默。

    站在江邊上迎風而立,安靜的剪影像要跟身後的橋影融為一體。

    “想什麽呢?”沈梔反靠在江岸的欄杆上,拿著手機連同他的背影入鏡,一起‘合’了張影發在他們的八人群裏,又打字回複:放心,好著呢,安全得很。

    發完收起手機,見他不說話,她朝他的方向轉身過去,又問了聲,“怎麽了?”

    陸璟之也說不清自己怎麽了。

    從剛剛聽她講完她小時自己送了自己很多生日禮物時開始,他心裏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壓得喘不過氣,每跳一下都有種鈍麻的感覺,他沒法形容。

    他一直覺得有些話不用專門講,有些事不必特意做,隻要陪著她就好了,路走得長了,什麽都會有。

    但根本不是這樣,話可以不說,她慢慢會懂,但有些事一定要做,她在敞開自己歡迎他進入她的世界裏,給他講自己的過去,無論好壞、開心難過,把過去的生命一點點分享給他,終究會有天會毫無保留,把自己徹底從爛泥一樣的曾經裏剝離出來。

    而他隻是在等,等著她問起,等著她要求,等著她提出她想知道的關於他的事情。她不問,他就從不主動去說,當初信誓旦旦地告訴她絕對不會讓她依賴,可喜歡這種情緒裏從來都沒有公允,他一直在偏心,偏到不想告訴她他的情況處境讓她多想,總想著再等等,等她成長一點,等她能獨當一麵,再把他的一切都說出來。

    嘴上說著不會叫她依賴,實際他自己已經先在身後畫了個圈把自己跟她都裝了進去,他就守在圈口,告訴她待在裏麵,別出去。

    陸璟之突然驚覺,他們是不對等的,她在試著和他站平到同一個平麵上分享他的愉悅煩惱,而他言行不一,在試著把她圈養起來。

    陸璟之牽住她轉身離開江岸往大路上走,沈梔沒等來他說話,被他忽然一拉,走出幾步去才有點懵地問出來,“我們去哪?”

    陸璟之攔下輛出租車,深吸口氣,拉開車門,“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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