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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吃過飯，沈梔和陸璟之一起去圖書館。

    八個人分了四個班之後，放學時間漸漸不大能同步，難免哪個班拖個堂，哪個班要留人值日，想要在晚去一分鍾就人山人海的食堂裏天天湊在一起吃飯，難度係數相較之前突飛猛進，直逼五顆星，艱難嚐試了幾次之後，幾個人幹脆也就不約了，有緣就一起吃，沒緣就各吃各的，吃完趕早趕晚都無所謂，一塊約到圖書館再見。

    B8今天放得最早，沈梔兩人率先吃完擠出了食堂，季一幾個在他們出來時還排著隊等打飯呢，於是倆人也不急，不緊不慢地沿著操場的塑膠跑道溜溜達達地往圖書館那邊走。

    天徹底涼下來了，風刮得比白日更冷，撲到臉上不至於凍得慌，可也吹得人臉皮發緊。沈梔今天穿的外套領子寬，風吹來時灌簍一樣，從脖頸鑽到腰間一片透心涼，她左手從兜裏拿出來，捏攏住領口，抵著風往前走。

    陸璟之餘光瞥見她動作，不聲不響地朝她靠近了點，快走半步，擋在了風吹來的方向。

    沈梔看了眼麵前烏漆墨黑的後腦勺，低頭笑了下。

    陸璟之飯後十分鍾不允許她迎風開口說話，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地前後走著，穿過操場中央時，路燈接連亮起來，一盞盞連成串，照亮了傍晚時分的熱鬧校園，今天剛出了月中測驗的成績，高二幾家歡喜幾家愁，能在這個時間點在操場上放開玩鬧的，也隻有剛入校不久的新高一。

    沈梔抬眼看過去，果不其然，放眼滿操場，跑的無憂無慮的放聲笑鬧的，能看見的袖口上都印了那一道標誌性的細白線。

    她不由自主地就籲了口氣，想想看差不多去年的這個時候，她還跟娓娓滿操場你追我跑了，時間真快，一晃眼就過去一年了，感覺每一天都還如在昨日呢，一眨眼，她居然也都回來一年了。

    這一年她過得和“以前”的她比起來一切都天翻地覆，早早從沈家搬出來過得自由自在不說，除了娓娓又認識了餘湘她們，也被她外公接納回了何家還兜兜轉轉地跟前麵這個黑不溜秋的‘後腦勺’苟合在一起了。

    幸福感來得猝不及防，在這個丁點都不特別的星期四晚上，她走在並不溫暖的風裏，看著前麵半步距離之外的人，忽然被個毫無征兆的想法占據了腦海，沈梔也不知道這想法究竟怎麽來的，沒有醞釀成型的過程，就好像從天而降落直接落進了她腦袋裏一樣，但來了就是來了。

    她想——

    不會換了，這輩子就是他了。

    她為自己突如其來的篤定怔了兩秒，剛剛揚起還沒落下的笑容又倏而擴大，雖然多少故事裏的經驗告訴她，過早立下fg都沒好結果，但生活不是電影電視劇，沒那麽多悲劇，生活裏的跌宕起伏峰回路轉之後，結局會是經過了大風大浪，剩下的往後都是安逸美好的平平淡淡。

    她期待著他們兩個的這艘小船快點衝出眼前的風浪，往後在天藍海闊裏起帆遠揚，每天都是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沈梔一高興，走起路來就帶上了樣，腳尖步步輕點，給段音樂就能即興跳起來一樣，陸璟之側過臉看她，十分鍾早就過了，可以說話了，他問：“想到什麽了？”

    沈梔轉過身來，背朝前臉朝他，倒退著走啊走，有點感慨地說：“想到我都‘回來’一年了啊”

    這句話世界上也就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得懂，這種全心全意的托扶讓人心髒柔軟，軟到冷風再吹來的刹那都恰似暖春。

    沈梔還沒說完，“還在想這堆破事都趕快過去吧，可別讓咱倆再成天琢磨這些陰謀詭計了，好好一起過完高二，撐過高三”她望著天想了想，“然後高考完，後半輩子就剩下吃喝玩樂享受生活浪費生命了啊！”

    她邊說邊提前為高考後的米蟲生活伸了個愜意的懶腰，陸璟之看著她，嘴角微翹，天邊最後一抹光亮都被他凝在了眼神裏，輕聲說，“嗯，我也想。”

    兩人一塊放肆期待了下美好以後，直到遠離了操場上的無慮喧囂，進入圖書館的輻射範圍，安靜又把人拉回到躲不開的眼前。

    沈梔收了笑，轉回身來老實走路，四周來往同學神色沉肅步履匆匆，叫她覺得不管多少讓人不願意想起的膈應事，都能讓這氣氛烘托到嘴邊來這想法剛冒出來沒走幾步，就實實在在地應驗在她身上了，她還真想起件事來，白天忘了找機會和陸璟之說。

    沈梔放慢步子喊了他一聲。

    陸璟之回頭，“嗯？”

    “昨天晚上我跟我小舅打電話，他跟我說，和郭皓那邊搭上線了。”

    “郭皓同意跟我小舅他們聯手，當然了，他不同意也沒別的招，他套走沈振安那麽多錢，還睡他老婆讓他給自己養兒子，這仇大的，沈振安但凡知道了，倆人之間就得死一個，這種把柄都握在咱們手裏了，也根本就等於沒給他另一條路選，他願不願意也得答應合作，答應了沒準還有條活路走，不答應，明天就能雞飛狗跳鬧翻天。”

    這樣的搭線結果早在計劃開始之前他們就已經預料到了，陸璟之不覺得意外，即便眼下郭皓自己背地裏還打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算盤，明麵上何家這根橄欖枝，他就是不接也得接。

    他嗯了聲，問，“還有什麽？”

    “還有”沈梔說到這裏頓了下，迅速朝四周掃了眼，確定可能聽到的距離範圍裏一個人也沒有，她目視前方繼續走，邊走邊放低聲音接著道：“郭皓告訴我小舅，說沈振安本身就不幹淨，你當初不是還給我出主意說與其想著挖他牆角不如找個一擊斃命的方法把樓炸塌了麽？”

    “或許不用挖也不用炸了，他的公司裏沒條船走的每一趟貨，倘若真要細查，都能查出問題來，隻是他上麵有人給罩著，這麽多年才沒出過問題，但最近，聽說他上麵那人也有點懸，自身都快難保了，萬一咱們運氣夠好，興許都不用做什麽了，等著看他們大的小的被連鍋端，一起完蛋就行了。”

    兩人到了圖書館沒多久，其他人也陸續來了。

    沈梔本來正跟陸璟之研究早上寧洲告訴她的事——餘湘利用學生幹部之便把學校揪出來往她桌膛儲物櫃裏塞東西的四個男生檔案資料查了遍，本以為可以找到跟顧成沂或是沈瑤的相關聯的蛛絲馬跡，但居然一無所獲，他們之間什麽關係也沒有，好像真就像他們四個對學校坦白的那樣，往她櫃裏放那些東西嚇她就是單純的因為討厭她，看不慣她在學校裏興風作浪。

    但研究到半截還沒有個所以然定論時，隨著他們一撥自己人先後到了，周圍幾桌上的人就越來越多漸漸坐滿，在這種情況裏話再說下去難免容易被有心人聽走，雖然沈梔現在還沒到四麵楚歌的程度，但人多的時候不說重要的事，是他們幾個人現在心照不宣的默契。

    於是這話題就此中斷，幾個人各幹各事，看書寫題改卷子，不時聊幾句無關緊要的閑事，直到季一出現在門口。

    這些日子裏他們但凡晚上約了圖書館見，季一永遠是來的最晚的那個，雖然人在A1，但一到飯點就神出鬼沒，時而和簡彤他們幾個一起，時而嗖一下不見蹤影，問也不說，隻是每次出現時，臉上明眼可見的，總是掛著一副若有似無的春情蕩漾。

    今晚也不例外，他一走過來，桌上七個人就看清了他這一臉的粉麵含春。

    他不說，但不代表大家不知道，簡彤先嘿嘿樂了，雙手捧臉，眼裏一如既往地閃爍著充滿智慧的八卦之光，“季一，你是不是和小樓吃飯去了呀？”

    “呃——”季一撓了下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含糊應了聲，“是。”

    說完不大想再多講似的，走到自己座位前拉了椅子坐下，頭往敞口的書包裏一塞，埋臉找東西。

    他最近一聊到有關小樓的話題就是這副奇怪樣子，既像不好意思，又像是回避，更多時候還是介於兩者之間的糾結，總之跟平時那個大大咧咧皮起來能上天，活潑到有多動症一樣的季一截然不同，扭捏地讓人總覺得他好像有話不肯說一樣。

    許娓娓最看不了他這個娘唧唧的樣子，反正今晚沈梔的事是聊不了了，不如就幹脆聊聊他，她拿了根筆，在桌子中間嗒嗒敲了兩下，把其餘幾個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她開口了，“欸，季一，來來來，你抬頭！咱幾個聊聊，你跟小樓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了，有沒有那層意思，你倒是給我們個話！”

    “這一天天的，一提這茬你就跟個鴕鳥似的脖子一縮跟那兒一糗，這不對，這不像你啊！到底怎麽個情況，你跟我們說說唄，你這樣讓我們很心癢啊，再說你都是看著我們過來的，不能到你這你啥都不跟我們說啊！來來，怎麽想的勇敢說出來！別慌！”

    這類話題經久不衰，許娓娓說完，立刻得到熱情呼應，簡彤攛掇，謝嘉言慫恿，沈梔餘湘加油鼓勵，剩下兩個話少的用眼神表達了好奇響應。

    桌上頓時鬧騰起來，幾個人圍著季一窮追猛打，看起來全副心思都用在了連連逼問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兩桌開外，有個相貌平平的女生，眼神一刻也沒有從他們身上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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