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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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寧洲昏迷不醒,但其他人的生活總要繼續往下過。
這個翻天覆地的周末過去,星期一時,除了許娓娓,他們幾個安然無恙的還得該回學校去正常上課。
許娓娓放話說寧洲不醒她這輩子就這麽寸步不離地守著,這麽個叫家裏捧在手心哄大的寶貝,她想要做的事,家裏拗不過也不敢不答應,好在寧洲的身體恢複情況良好,請來的專家會診了幾輪,普遍表示醒來的可能性很大,許娓娓一半月甚至是一年半載不去學校對許家來說都不算什麽,書往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念,學想上的話也隨時有學校任挑任選,隻要她別因此在心裏落下病根往後都過不去這個坎兒,別的什麽都是小事。
謝嘉言沒她那麽硬氣的家底跟開明的爹媽,臉上的青腫沒下去、崴了的腳也沒好利索,走道還一瘸一拐齜牙咧嘴的了,就讓季一和陸璟之一左一右半攙半架著抬到A1去上課了,有惡劣的天氣原因打掩護,他這副神頭鬼臉的尊容“來路”也十分說的過去——大雪天騎電動車沒注意掀著的井蓋,車陷溝裏,他從車上飛出去,隻摔成這樣都屬於運氣眷顧了。
A1的同學也並不在乎這背後的故事究竟幾分真幾分假,反正不是摔在自己身上,關心兩句再笑一笑,這事也就過去了,沒什麽比得上學習來得更重要。
至於寧洲的不見,會特別在意的更少,他人緣平平,在班裏除了陸璟之幾個也不和誰多有來往,排名又相當靠前,他生病請假,明著不好高興出來,私下裏有的是人盼他病久點,好騰出個名次來自己頂上去。
沈瑤、顧成沂跟郝進三人也都沒來學校,但他們不同班,表麵上也看不出之間有什麽聯係來,每冬供暖前後都是感冒高發期,一中那麽多班,哪班病個把學生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同樣半點水花兒都沒激起來。
反倒是沈梔跟陸璟之這邊。
期中轉班後的第一個星期伊始,倆人的分手傳聞正甚囂塵上飄得漫天飛時,一個回了A1一個仍在B8,出現時各自都還是一把疲憊不堪、心力交瘁的生無可戀臉,這背後發生了什麽跌宕起伏蕩氣回腸的故事,就很引人深思令人八卦想一探究竟了。
沈梔這周末過得說度日如年誇張了些,可說是把在學校裏能用半年的精神都撘進去了一點也不過分,她人坐在教室裏腦子一時半會兒都拽不過來回不到眼前黑板上,就更別提專門分出心思去應付那些有的沒的眼神跟竊竊私語了。
她從前對這些空穴來風的小話就不怎麽在意上心,眼下經了這次的事,連入耳也懶得入了,有人來問她就不說話笑一下任人隨便解讀,不問她也樂得清淨,由著事態離譜發展,橫豎也不算壞事,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好事。
畢竟假象鬧得越凶傳得越開,真相就越能被穩穩地掩埋在其下,妥善存好,不見天日。
日子就這樣朝七晚六一天天地過去,像陰天下的平靜水麵裏暗藏著急湍湧流,表麵風平浪靜,可寧洲一天不醒,水下就蟄伏著隻巨大的漩渦,讓人的心始終那麽不高不低地懸吊著,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漩渦是浮上水麵徹底吞噬人心,還是能夠完全消散不見、雨過天晴。
幾人白天照常上課,晚上不改當初的約法,依然泡在圖書館裏,偶爾哪天晚上所有人的空閑時間都充足,就一起去醫院看看寧洲。
他已經從特護病房裏轉出來了,除了手術剛結束的那天搶救過一次,後麵各項體征都持續平穩好轉,除了始終昏迷不醒,他的身體狀況幾近和常人無異。
最開始那幾天不依不饒的熱鬧跟討要說法過去之後,醫院那邊也漸漸冷清了,許娓娓父母要事纏身,留下心腹人手在青城給女兒,待了不到一周也不得不回去了,寧洲父母都有工作,假請不長,醫院也有專門的護工一天到頭24小時輪班倒地照顧寧洲,平時也用不上他們,除了每晚下了班會來,白日裏也不在。
隻有許娓娓一天到頭吃住都在醫院裏,活動區域就隻病房裏那一小方天地,沈梔上上次去時見她安安靜靜地對著視頻學習打毛線,上次再去時,就見她拿了幾捆灰藍色的羊絨線,熟稔地在分線起針。
轉眼一個月都要過完了,寧洲的生日在他的毫無知覺裏就那樣悄悄過去了,許娓娓想送給他的圍巾都織成了寬長厚實的一條毯子,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還有不到十天這一年就要結束了,冬至這天氣溫再創新低,元旦晚會籌備到最後階段本該最是忙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餘湘卻撂了挑子,坐在圖書館裏,氣得臉色煞白,壓著聲音和電話那端據理力爭。
“先不說我進校至今快兩年的空閑時間基本上全留給學生會了!就算我沒時間要靠擠才能擠出來,如果老師您先前告訴我評優時還有這麽一項條件,我也會想辦法去把這項評分空缺補上!”
“但當時明明就是沒有!現在突然冒出個占比那麽大公益活動評分算在綜合素質裏!等於我在學生會做的所有工作就被一個憑空蹦出來的‘福利院送愛心’給擠下去了是嗎?”
“何況莊韻說她送愛心就送了?那我也可以啊,我明天就去找家福利院跟人合個影再想、辦、法讓人家給我蓋個章,是不是這個評分就能補上了?!”
她起初還控製著,接著話鋒越來越尖銳,就差把暗箱操作幾個字甩到電話那頭的負責老師臉上了,沈梔幾人聽不到老師在那邊說了什麽,隻見餘湘被逼得臉色通紅,胸口劇烈起伏著,一句話也沒再說出來,就被那邊搶先掛斷了電話。
屋漏偏逢連夜雨,原本他們八人坐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的長桌就因為寧洲和許娓娓的離隊變得前所未有的寂然沉默。餘湘這些日子又頻出意外,先是今年的市三好被人截了胡,跟著元旦匯演又讓人搶了總策劃位置,現下連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為學生會做了那麽久苦力就為換一個優秀學生幹部好競爭保送名額,都被臨時“改”了評選標準。
她選的這條路在成績相當的情況下,原先占比百分之七十的校內工作經曆跟榮譽都基本上沒用了,反倒是個往年都隻算作參考加分,根本不計入正式評選標準的社會公益活動參與的比例被拉高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餘湘這一年多怎麽過來的,沈梔後認識她都看在眼裏了,她幾乎每輪放假都是回家最晚、開學卻來得最早的那一撥,有點閑功夫就搭給學校搭給學生會了,是不是自己部門的活老師派下來都不多話咬牙幹,加上這屆主席又是個廢物點心,她一人差不多頂了學生會半邊天,上對老師下對高一,一邊隻會施壓提要求,一邊還全是新晉得步步教、手把手地帶,哪來的時間去做那什麽公益?
況且要真是做了也就算了,光明正大地改評選製度大家都一樣重回起點也沒關係,但現在的情況分明就是那個一而再再而三從餘湘手上截功的女生家裏不知道托了什麽關係,打定主意要把餘湘從板上釘釘的保送名單裏擠下去換上自己。
這件事他們幾個人看得清楚明白,但卻無能為力做什麽,畢竟學校大麵上抹得漂亮讓人挑不出錯來,即便說到底就是看餘湘背景不夠深,全靠自己憋著口氣狠拚狠打,所以才專門針對她改了評製,但杠不過那女生家裏找的關係鐵路子硬,改了就是改了。
更何況這招出得既毒又妙,同樣靠這條路子拿保送名額的沒別人,吃虧也隻餘湘一個人吃,其餘保送生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禍不及己,連餘湘就算想跟學校鬧都必定孤立無援的狀態都算好了,勢必要從她手裏搶走這個名額不說,還打定主意得讓她生吞了這個悶虧。
這世上不存在感同身受,餘湘心裏的感覺委屈沒落在他們身上,他們除非能幫上忙絕地反殺,否則再怎麽安慰都無力都蒼白。
長桌上沒人說話,空氣靜得嚇人,沈梔用力握著她的手,簡彤輕輕拍著她的背一下下給她順氣,可餘湘手心依然冰涼一片,胸口起伏得越發劇烈,她忍了再忍,終歸還是沒忍住委屈,哽咽著紅了眼圈。
“太悶了,我出去過過風。”
說著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拉開椅子轉頭大步走了出去,不願意讓人看見她眼淚掉下來。
這件事既成事實無力回天,讓一個月來本就不見晴空的天又籠上了一層厚重陰霾。剩下幾人都沒什麽心思再繼續學習,擱筆的擱筆合書的合書,簡彤雙眼出神怔怔看著桌麵,低聲說:“去年這時候娓娓出去給咱們買餃子,我哥還幫忙拿醋來著,怎麽才一年,就這樣了呢?”
諸事不順,可誰也說不清究竟為什麽。
陸璟之看了眼時間,見距離閉館還有兩個多小時,人心也都不在這了,索性收拾東西提議,“坐著也是坐著,不學了就走吧,好些天沒去醫院了,去看看寧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