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投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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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這想法實在太過要命,但凡有一星半點兒的真實可能,沈梔就感覺渾身不得勁。
她連著灌下去兩小碗茶,甘醇的熱流一路向下,平複了她一言難盡的心情。旁邊的何菘藍跟李媚也結束了相互客氣磨洋工的環節,終於聊到了正題。
“”
“所以您專門特意等了我們兩天”不似她牛嚼牡丹一樣的舉碗痛飲,聽完李媚的一番話,何菘藍慢條斯理地捏著碗邊淺抿了口,淡淡道:“就是為了告訴我,沈振安現在已經感覺到了自己人脈關係大不如前的變化,很可能接下去還會想出各種辦法來利用小梔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
何菘藍平時沒個正形兒,可隻要認真起來,身上就仿佛撳下了個按鈕,氣場全開,於無形中給人種難以言喻的沉實壓力。這種東西向來不關乎年齡隻在於地位,李媚對著和沈梔有七分像的何菘藍遠做不到遊刃有餘,她遲疑了下,像是在思考何菘藍這句沒什麽起伏的話裏個中究竟疊了幾分意思。
最終,她還是歎了聲氣,看向身旁的兒子,直接道:“師謙,你先下樓等我。”
那男孩子應聲好,這回倒是頗懂規矩,何菘藍沒跟著開口讓沈梔也出去,他就不多看也不多嘴,徑自出去,從外麵利落把門帶上。
伏低做小放低姿態這種事當著孩子,沒有幾個家長拉得下臉來,何菘藍當然知道。其實她從見到李媚的時候開始就知道她是來做什麽的,她要是裝,嘴裏不講實話,場麵話一籮筐疊著一籮筐地來,那就別怪她不給臉。但現在瞧模樣,到底是混商場的女人,腦子不空,什麽時候收什麽時候放,什麽時候該拿出真正的態度來,全都掌握得明明白白。
於是她也樂得多個明白人做幫手,叫了聲小梔,說:“你也先出去下。”
沈梔同樣什麽也沒說,老老實實,起立轉身出門。但是出門之後往哪走,這就是另一碼事了。何菘藍叫她出來的目的不過就是賣李媚一個麵子,走出這個門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總不好在小輩麵前太丟臉。但何菘藍沒說叫她下樓,她出了門繼續聽,也不是不行。
畢竟關於沈振安的事,她還是想聽第一手消息。
樓道裏燈光不亮,沈梔四下看了看,見那個叫師謙的男生不在,她倚在門邊,凝神聽著裏麵的動靜。
包房內。
“何小姐,您是聰明人。”孩子們都出去了,李媚也不再端著張恰到好處的笑臉營造和樂平等的氣氛,本就是求人來的,不如直奔重點,隻要目的達到,就沒什麽不對的,她說:“我要說今天來跟您說這些是因為我看見小梔第一眼就覺得跟她有緣,心疼她命苦,您恐怕也就不會再多跟我廢話了。所以,您想我直接,我就直接了。”
何菘藍進門以來第一次笑了,做了個‘請’的手勢,“願聞其詳。”
“沈振安上頭的人倒了,想必您一定知道的比我要早。”李媚的聲音隔了一道沉重的實木門,聽起來遙遠又縹緲,“他這些年沒少替那位做擦邊球的買賣,真正違法的,從前不好說有沒有,但都到這會兒了,就算我什麽都不說,您看他的反應也清楚了上麵那位倒了之後,現在想想,沈振安這邊幾乎是立刻就出問題了。”
“從前他的船進港都很順的,最近這些日子,一道道地查,翻來覆去地查這代表了什麽意思,放到哪個圈子裏去說都知道,尤其是對我們做航運的來說,這種信號是最敏感的。”
“當時我們幾家就有預感覺得不太對,但沈振安嘴嚴,加上年關到了,查得緊點勤點,也說不出什麽問題來。”
“我們當時就暫且信了,私下打聽了下,也確實,沒什麽風聲走漏出來。況且這種事,不到蓋棺定論的那一刻,誰能知道鹿死誰手,今天看見他被帶走,明天說不準就出來,甚至比從前更”李媚很謹慎地,說了個隱晦而微妙的詞匯,“厲害。”
“所以我們也沒人那麽有先見,立刻撇清關係。畢竟這麽多年,這種事不說時常有,但上頭的被請去喝茶,也不是沒有過。一出點小毛小病的就立刻翻臉不認人明哲保身,別說以後還有誰樂意跟你做生意,不等外人來搞,自己人就要先搞死你這種不忠心的。”
何菘藍聽她說了這麽多始終也沒表態,直到這時候,沈梔在門外才聽見她開口了,而且一開口,就是一記直球。
“師太太,你來之前功課沒少做,一定知道我們家人的底線在哪裏。有些事咱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聊,但是有些事你要清楚,我們家從來也不管,也沒那個能力管,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如果你接下來要說的是這些,那我覺得,咱們還是到此為止的好。”
沈梔原本以為李媚總要沉默一段時間的,沒想到何菘藍話音才落,她立刻就說:“我明白,何小姐。”
她的聲音忽然比之前要清晰了些,斬釘截鐵、字字分明,“沈振安做的事情隻有他一個人在做,我們誰也沒參與過。”
這話聽上去義正言辭,但翻譯一下,意思可以濃縮成四個字:知情不報。
何菘藍沒再說話,沈梔不知道裏麵是個什麽情況,但安靜了一小會兒之後,李媚的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大約是何菘藍默許了,她續上剛才何菘藍開口之前的話接著往下說,“現在他的情況已經快要藏不住了,沈老爺子過壽那天,他領著小梔挨個給我們認識,無非是想讓我們知道他背後還有何家,他想用何家穩住我們,讓我們一起幫他去運作想辦法來搏一線生機,搏到了興許不虧,搏不到我們所有人一個也跑不了,全要給他陪葬。”
“這種時候,誰沾誰死,我們都有家有室,孩子還小,誰會願意為了他去搏?已經沒人想去了。”
就是說,已經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了,跟沈振安合夥的幾家,都去想辦法找各路神仙來擇淨自己保命了,李媚這話,就是在往外拋枝子了表態了。這是沈梔都能聽得明白的東西,何菘藍不可能不懂。
門內又是一陣落針可聞的寂靜,寂靜之後,李媚再開口,果然不出她所料,“何小姐,沈振安公司財務我聽說有很多問題,但我接觸不到,也沒證據,你有能力可以想辦法去查,一定會有讓你們覺得驚喜的東西,雖然這些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這些年”
大概是說到了她知情的關鍵部分,李媚聲音倏地變小,本就朦朦朧朧的聲音這下根本聽不清了,但她會說些什麽,沈梔差不多已經猜到了,譬如沈振安的漂洋過海的貨輪裏,這些年都可能有些什麽東西,在什麽時候,從哪裏到哪裏
這些甚至不需要多確切的信息,隻要一個時間,一個方向,剩下的就什麽都有了。
沈梔覺得自己不需要再繼續聽下去了,她離開門邊,腳步輕輕,轉身下樓。
沈振安的結局已經塵埃落定了,這一次,他算是徹底完了。
他公司的財務情況她舅舅們早在幾個月前就買通了郭皓這步棋子備著,早已了若指掌,隻待靜候時機下手。現在這位師太太又主動送上了另一份關鍵證據,一份來自曾經最密切的合作夥伴的,或許可以置他於死地的證據。
他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想到這裏,沈梔心裏突地一堵,也興許是樓道裏空氣不夠流通的緣故,讓她的暢意就好像淌過幹涸河道的水流,先是澎湃洶湧,滾滾而來,跟著很快,流過了整條河道最狹窄的那一段,水流擠得她心裏那條窄小的河道有點細細的、麻麻的疼。
但這疼痛隻是一瞬,在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感受的時候,就這樣,已經過去了。
已經接近午夜了。
外麵的風很涼,天上一輪孤寒月亮,透過橫生猙獰的光禿樹枝看去,好像懸掛在了枯椏上。
沈梔在這一刻,突然很想很想陸璟之。她對著那隻掛在樹梢一樣的月亮拍了張照片,剛剛給他發過去,麵前地麵上,就多了道頎長瘦高的影子。
她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把手機收回去,沈梔往後退了兩步,掀起眼皮。
師謙正側身靠坐在車前蓋上,他長得好看,這角度又把他本就不錯的比例拉得更顯人高腿長,再加上他腚下那輛三叉星。這套組合相當吸引不時從會所裏走出來的年輕姑娘,尤其和身邊再怎麽成熟穩重風度翩翩也掩不住大肚皮的男伴相比,這一幕就更令人黯然神傷。
但沈梔實在無心欣賞,想想何菘藍在樓上倘若聊好了,往後日子何家總少不了跟李媚一家來往,她就知道裝瞎這招不行,今天裝得了下次也裝不了,她認真對上他玩味探究的眼神,正色起來剛要開口,卻不防被他搶了先,他笑眯眯的,凝視著誰時,眼睛裏全是專注,可眼裏專注有幾分,嘴上輕挑就有幾分,“你可瞪了我一晚上了,就因為我閃了你一下?ok,那我道歉,你如果還是不滿意的話,要不要我讓你閃回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