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在後麵急忙“哎”了一聲，一把抓住許氏的袖口，“老四媳婦，這做飯的事兒……”

    許氏這才反應過來，步子頓了一下，回過頭，略帶歉意道：“二姐，不好意思，這飯我沒法幫了，音兒她頭暈了，我得去看看。”

    說完再不遲疑，火急火燎的去了。

    陳音兒蹲在地上，見自己媽出了那灶房門，急匆匆朝自個兒屋子這邊走，這才鬆了一口氣，她也不想這樣裝模作樣，但這種時候，王氏要給沈氏點顏色看看，自己那媽若是精明點，就該要躲遠點，哪能還跟著往上湊，到時候引火上身，估計還會落埋怨，但這些話又不能直接跟她媽說，也隻能用這個法子，間接攔住許氏了。

    “音兒，你咋了？”許氏滿臉寫著擔心。

    “方才突然就暈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咋回事，”陳音兒滿臉虛弱，“媽，我想躺一會兒，你能陪我一會兒嗎？這會子腦袋疼的慌，想讓你幫我遞個水敷個毛巾。”

    閨女都這樣開了口，許氏怎麽忍心拒絕，連聲答應，“成，你安心歇著，眼下沒啥活計，媽這就給你鋪炕。”

    許氏是個麻利的，三下五除二鋪好了被褥，陳音兒剛躺下，就見著陳杏兒在門口朝屋子裏觀望，表情十分別扭，這邊，她見著陳音兒看見了她，跺一跺腳，走了進來，麵無表情道：“四伯媽，我媽讓你去幫她做飯。”

    許氏看看炕上躺著的音兒，頓時有些為難，遲疑道，“這……不然……”

    “媽，”陳音兒一把拉住自己的母親的衣角，哀聲道，“你陪我一會兒吧，我這腦袋暈得厲害，都不曉得要怎麽熬過去呐。”

    “這可咋辦啊，”許氏頓時慌了神，再也顧不得那做飯的事兒，“不然我讓你妹去把醫生給叫過來家裏，給看看？”

    陳音兒搖了搖頭，“家裏哪裏還有看病的錢呢，媽，你弄條濕毛巾過來，再陪我歇一會兒就好。”

    許氏看向陳杏兒，滿臉歉意，“這孩子離不開我啊，杏兒，今兒實在對不住，你媽的飯，隻怕我幫忙做不了了，不然你去問問你三伯媽，看她得不得閑。”

    陳杏兒直接翻了個白眼，嫌棄的看了炕上的陳音兒一眼，也不說話，撇了撇嘴，轉身噔噔噔的出了門。

    陳音兒看著陳杏兒的背影，輕聲咳了一聲，一臉虛弱的問道：“媽，杏兒姐是不是眼睛不舒服，怎麽老是對著我翻白眼？”

    許氏愣了一下，“音兒，別說傻話，杏兒是你堂姐，怎麽會對你翻白眼呢？許是你看錯了。”她摸了摸陳音兒的頭，“音兒，這一大家子人過日子，有些事沒必要計較的那麽清楚的，凡事都多忍著些，吃虧也就是占了便宜了，不然這日子咋過下去？”

    陳音兒嘟起了嘴，一臉委屈道：“媽，我知道您的話有道理，往常我也是一直這樣覺得的，這還能看錯？杏兒姐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就今兒早上，她還在院門口，說我手腳不幹淨，還不如死了好呢。”

    許氏聽著這一番話，表情如遭雷擊，嘴唇輕顫，臉色發白，倒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陳音兒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許氏這人，太過忠厚老實，凡事都講究一個忍字，唯獨在自個兒孩子的問題上，才有一絲強硬可言，她就是要用這點，讓自己母親徹底清醒過來。

    “媽，以前我聽你的話，凡事都忍著讓著，但我老是在想，為啥我們家做的活最多，分得的飯卻是最少的，我現在覺得忍讓也要有個度，要是咱們一味的忍讓，對方估計就會覺得咱們是真的軟弱好欺負，更加的得寸進尺，別的也就算了，媽，就算我跟我姐我妹她們，被別人指著鼻子罵，怎麽不去死的時候，您也要讓我們繼續忍耐下去嗎？”

    許氏麵上一臉慘白，陳音兒的話如同一把匕首一般，直指向了她最不敢麵對的地方，她知道陳音兒說的都是對的，但自己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也不敢再想這個問題，她嫁到老陳家來，就是要靠著老陳家過日子的，再苦累點熬熬也就過去了，但是音兒她們怎麽辦？年紀還這般小，難不成真要被人戳著脊梁骨過日子？

    “音兒……我……”

    陳音兒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認真道：“媽，我也沒有別的過分要求，就是想一家子和和氣氣往下過日子，咱們老實，不想著欺負別人，也別讓別人欺負到咱們頭上，你跟爸有些事能忍，我就不一定了，不然，隻怕還會被再賣一次。”

    她語氣嚴肅，許氏神色一慟，顯然也是想起了什麽。

    “音兒，”許氏的語氣有些淒涼，“之前那事，是媽對不住你，你放心，就算媽拚了命，也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

    “媽……”陳音兒正要說些什麽，就聽見院子裏傳來王氏的罵聲。

    “你個黑心爛肝的懶婆娘，到底是害了饞癆了，還是你那嘴饞的生了疔！平日好吃懶做就算了，好不容易做個飯也不安生，還想著怎麽刮我的油水，這雞蛋我跟你爹都舍不得吃，你自個兒吃獨食，就不怕噎著嗓子眼嗎？”

    聽見那王氏在外麵叫罵，陳音兒就停止了說話，隻趴到窗戶旁，對著院子裏看，

    這農村裏的土坯房是每一間房兩扇木窗，上麵沒裝玻璃，都用米漿糊著發黃的窗戶紙，陳音兒推開了一條縫兒，默不作聲的朝外麵看。

    王氏站在灶房門口，正在叉著腰破口大罵。

    “喪良心的，見不得點好，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做這種事，要不是我來撿點燒炭，啥事兒都要被你蒙在鼓裏……”

    沈氏一向不是省油的燈，此時再也忍不下去，嘭的一下，摔了灶房簾子就出來了，“媽，這世上還有天理嗎？你哪隻眼睛看著我偷拿偷吃雞蛋了？你每天都去摸那幾隻雞的屁股，誰還能偷的了咱家的一個雞蛋？”她斜著眼瞟一眼王氏，冷笑道，“也不知道村裏誰家還像咱家一樣，為這幾個雞蛋，把全家人都當賊一樣防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