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財笑了一下，不緊不慢道：“大哥，你別急嘛，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家著想嘛，凡事都有萬一，你現如今借錢，話自然說的好聽，什麽進了廠，到時候拿了工錢一定還啊，但是到時候萬一出了事呢？拿不出錢還債，是不是就要拿著家裏的物件和屋子去抵賬了？這我可不答應，這屋子裏的東西，我也該有一份，你的侄子們以後娶媳婦，都指望著這些呢。”陳方財咳了一聲，“再說了，大哥，這錢本來也是你借去用的，你簽這借據不是天經地義？”

    “大哥，我知道爸是一家之主，但是你是馬上要進廠的工人了，以後自然是有錢人了，總不能讓咱們窮人給你背債吧？”沈氏也笑嘻嘻道。

    老錢的眼珠子轉一轉，笑著對陳方立說：“這位陳大哥，看來您這邊，還沒商量好啊。”

    宋氏原本一直站在旁邊，此時連忙站出來，“他二叔，有什麽話，咱們自家人一會好商量。況且，方才都訂好了，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陳方財臉上掛著笑，語氣倒是一點都不肯鬆動，“大嫂，空口無憑，現在你們說的那般親熱，到時候你們做工的做工去了，做少奶奶的做少奶奶去了，就剩下這一大家子給你們背債，那可多冤枉。三弟五弟，你說是不是？”

    陳方文以往都在自己屋子裏認真複習高考，幾乎算得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吃飯也是王氏端進去的，今天是被陳老爺子喊來看合同的，聽到陳方財叫自己，就含糊的應了一聲。

    陳方財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忙對著一旁陰沉著臉的王氏道：“媽，方文以後可是咱家的大學生，總不能讓他去上大學，就背著債吧？”

    沒錯，陳音兒暗自點頭。陳方立這對夫妻為了他們自己，能打主意拿她換錢，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果然，提到小兒子陳方文，王氏的臉色和緩了些，要知道，她心底裏最倚重這個小兒子，讀書人原本就文弱些，陳方文長得白白淨淨，看著就是沒下過地的，方才陳方財的話提醒了自己，別的兒子自己能不管，但這小兒子，自己還非得多為他打算打算的，難不成真讓他現如今就背上債務？

    “我覺得老二這話說的有道理，這錢是老大家要用的，不然就老大在借據上簽字吧。”王氏道。

    眼看著王氏開了口，陳方立有些慌了，忙道：“媽，要不然這樣，這件事咱們在商量商量。”

    “是啊，這麽大的事。”宋氏和陳雪兒都忙點頭，這事兒事關她們以後的生活，她們可不想將事情搞砸了。

    “哎，這位陳大哥，你剛開始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的準準的，催著我把這合同寫出來，現在又要擱家裏商量，這可沒這個道理，找我老錢借錢的人都排著隊呢，我數都數不過來，這五百塊錢，我一天都能拿好幾十塊的利息了，你就算是不想借，也不該就這樣擋我的財路啊。”老錢有點不太高興。

    “哎，我不是那意思，這錢我是一定要借的，您可千萬給我留在那裏，”陳方立忙道。

    “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老錢的目光涼了下來，“我就在你們外頭院子裏等著，你們自個兒家裏好生商量，一個小時後，我來收合同。”

    說完出了門。

    陳家的人都坐了下來。

    “這不是都說好了嗎？咋老二你又鬧什麽幺蛾子？”陳方立板起臉，竭力端起大哥的架子。

    “大哥，咱們倆做兄弟這些年了，我不是信不過你，是有一句古話說得好，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尤其是涉及到錢財這種事情上，口說無憑，你白紙黑字寫下來，我才能心裏有點底啊，你說是不是？”陳方財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端起一副滿是無奈的口吻。

    “老二，你……”陳方立氣白了臉色，“你怎麽能這樣呢？”

    他轉向陳老爺子，“爸，您說句話。”

    陳老爺子沒應聲，悶著頭抽了幾口煙，“老三老五，你們說句話，還有老四，你雖然腿腳不靈便了，但到底也算是咱們老陳家的人，有啥想法，都說出來。”

    陳老三和陳老四對視一眼，又看了看陳老五，“我們都聽爸的。”

    陳老爺子歎了一口氣，“這些年，我幫襯了你們大哥不少，我知道，都是老陳家的後人，你們心裏也許會有點意見，但我也是想著，讓你大哥家起來了，咱們老陳家也就有了依靠，這不，這次要是真的能進那個廠子，咱們老陳家就算是在村子裏熬出了頭，我聽別人說，村長的兒子，花了大價錢，也沒能塞進那個廠子裏去呢，要是咱家老大進了，往後，幾個小子娶媳婦兒，幾個閨女嫁個好人家，都是上趕子的事兒。”

    陳方忠一向老實本分，忙道：“爸，你別這樣說，我知道大哥有本事，我從來沒說個什麽，這些年也一直老老實實種地，其他的想都不敢想，能幫大哥的事兒我早就幫了，你看看音兒那事兒……”

    談到自家閨女，他就說不下去了，垂下了頭，抹了一把眼睛，“我對不住我閨女。”

    陳音兒這是第一次聽她父親談起自己，心裏頓時有些複雜。

    陳方忠和許氏這兩口子，就是太老實了，有些事明擺著是自個兒吃虧，卻還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厚道，這毛病要是不改，往後這日子裏，隻怕會被他的這幾個好兄弟榨的骨頭沫子都不剩了。

    陳方金也是個老實的，順口就接話道：“我跟四弟是一個意思的。”

    陳方文還沒有成家，自然是沒什麽話可說的。

    陳方財見著這話題越說越對自己不利，忙看向王氏，“媽，你就算不為我們考慮，也該為方文考慮，要是他背上債的消息傳了出去，往後還有哪家姑娘願意嫁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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