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算計

    方子期看著車內的場景，驚愕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方曄霖被她的目光盯得招架不住，用手一扶額，滿臉的無奈，顯然是放棄了：“子期。”

    方子期驚愕的表情很快換做了憤怒，她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還沒等她下車，就被那位一路和她說話的男人給拉住了：“哎哎哎，小姑娘脾氣還大著呢，你也別怪曄霖，都是我們的主意！你們有什麽話，好好說罷。”說罷在她後背上一推——

    方子期踉蹌著跌進了車廂裏，差點直接撲到了方曄霖的懷裏。幸好她反應極快，拿手擋了擋，好歹扒拉住車子一側的椅子站穩了。隻聽到身後是關車門的聲音，回頭看去，那男人已經下車了，車門也已經關上。

    這輛車外表看起來是輛商務車無疑，不過車裏的陳設還真不像是商務車，挺像是一輛改裝了的救護車，車頭其實和車後是有隔離開的，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空間。車子後半部分座椅都在兩側，中間的那張床——

    想來剛才她就是傻乎乎地躺在那張床上，心裏對方曄霖的情況充滿了焦慮，拚命想辦法脫身，而這兩個男的，就坐在車輛的兩側，像看大猩猩一般看著躺在中間床上的她？看她各種糾結，耍猴呢？！

    方子期內心的憤怒和屈辱感，那是藏都藏不住！

    她轉身又試圖下車，可是車子又重新開動了起來。方子期不理會，不就跳個車嘛，她不怕！

    結果，一看，車門也被從外麵給扣死了，她根本就打不開！她拍車門也沒人理。

    原來，剛才一路和她說話那家夥關死車門，坐到副駕的位置去了。這是擺明了給他們兩人自生自滅的意思啊！

    此刻，車廂裏就留下了方子期和方曄霖兩人。哦不對，或者應該說，車廂裏就鎖住了她方子期和方曄霖。

    方子期心裏有好多疑問，不過就算再多，還是憤怒占了上風，看到方曄霖好好的，本來她還是很高興的，哪裏想到，這些事情前後一聯係，她算是明白了，原來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啊！都被人耍著玩兒了！難怪她會惱怒。

    她像一隻困獸，在車廂裏走來走去，甚至還試圖趴拉著車窗，觀察是否有跳窗離開的可能性。

    “子期，對不起。”方曄霖歎了口氣，淡淡地說。說話的聲音裏，是說不出的虛弱。方子期有這樣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可是瞧著她都快要歇斯底裏了，他隻有發聲了。

    他本來不想做這個測試的，是他的戰友黃小琥，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方曄霖心事的人，說這是個讓方子期表露真心的絕佳機會，小琥自告奮勇來演黑臉的。

    現在這樣子

    方曄霖笑了笑，自己都覺得那笑容苦澀得不行。他是不是把事情給搞砸了？

    方曄霖的這聲道歉，倒是成功地安撫了方子期。當然，也有可能是方子期看來看去，逃走無望，所以保存實力先安穩也說不準。

    方子期心累，還有些傷心，真是五味雜陳。這一路來，她把這半輩子的焦慮都用完了，擔心方曄霖的安危，絞盡腦汁地想脫身，可是現在這個樣子，擺明了她就是被人給算計了，她的擔心恐怕是一點也不值錢吧，人家導演這一幕，也不過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而已！

    光想想她像個展覽品一樣被人研究，方子期就有種衣服脫光了被觀摩的憤怒，他方曄霖還能再換些法子傷害她嗎？

    心裏是熊熊的怒火在燒，可看看那麵色蒼白，顯然狀況並不怎麽樣的方曄霖，方子期卻還發作不得，也算是憋屈得難受之至了。

    她自個哼哧哼哧地生了一頓氣，最後還是調整了一番情緒：“沒什麽對不起的，你高興就好。”說出的話明顯地在賭氣。不過肯喝方曄霖說話，也算是情緒有所緩解了，否則八成是不搭理人的架勢。

    方曄霖又歎氣：“來，子期，過來坐。”

    她這一路擔驚受怕地來，他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把她的怒氣給化解了？

    方子期簡直是沒脾氣，想來她就算再氣，也是對事情無濟於事，還不如順其自然算了。

    想通了這點，她依言走了過去，選了個離方曄霖遠遠的位置，靠坐在車廂的條椅上：“你有什麽想說的嗎？”診室劫數啊劫數！對方曄霖，她總是硬不起心腸。

    “生氣了？”他方曄霖抬頭看著她，他的臉色出奇地白。想來這一路顛簸，他也不好受。

    方子期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當然氣了！你這是打算做什麽？”

    “我想和你私奔。”方曄霖一本正經地說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方子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這還是她認識的方曄霖嗎，說好的成熟穩重呢？怎麽這話怎麽聽都像是在開玩笑？可是，按照她對方曄霖的了解，這人還真的不擅長看玩笑。

    她朝方曄霖看去，果然，這家夥滿臉嚴肅。隻是，私奔這種事情，大哥，實在是不適合您的氣質啊！

    方子期清了清嗓子，打算裝傻來應對，隻見她快速移動到他的身旁，直接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你沒發燒吧？”

    手下的觸感溫度很正常，果然是沒發燒。方曄霖反應極快，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抓住了她的手。緊緊握在他的手中。

    方子期一驚，趕緊訕訕地把手抽回來。咳了聲：“哥，別開這樣的玩笑，我估計家裏現在都亂套了。我們還是先聯係家裏報聲平安，讓他們放心吧。”

    “亂套就亂套，反正在我看來，他們就從來沒怎麽在正軌上過。”方曄霖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說心裏還有怨氣。

    方子期有些想不通，難道說自己這個哥哥，真的是撞到了腦袋，性情大變了？可是，醫生不都說，他已經恢複了很多嗎？而且，按照這個進度，是不太可能留下後遺症的，可現在的方曄霖，哪裏還有一點過去的樣子！

    方子期看著方曄霖，滿臉的震驚一點都不加掩飾。

    “子期，你也別多想，我就是覺得太累了。想找個地方呆一陣子，好好休養罷了，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方曄霖終於肯說出方子期想聽的話。

    其實，方曄霖對著這樣的方子期，總是覺得還是不忍心，甚至還有些不甘心，所以才會有這次的“虛驚”發生吧。

    隻是現在瞧著他說出私奔的話，她一點都不驚喜，反而是一副驚嚇的表情，他沒勇氣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了。

    方子期如釋重負：“就說嘛，你怎麽可能是和人私奔的那種人！可你這玩笑，開得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方曄霖確定了，方子期肯定沒看到報紙上和媒體上那些關於他和田宓訂婚的消息。所以她才會對他此舉流露出如此不解的神色。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想解釋了，既然別人都不考慮他的感受，那他也不用顧忌別人了，他的人生太多的自我壓製了，這次，他還就打算放肆一回了！

    老實說，此刻要是能讓他看到方衛國的臭臉，他恐怕會心裏更舒坦一些的。

    他的這位父親大人，仗著他還在醫院裏養傷，就把他的終身大事悄然無聲地決定了，而且，娶的還是一個他根本就不想娶的人，用的方法還是一種你不想吃也得吃的填鴨式方式，怎麽能不讓方曄霖心裏不痛快呢！

    方衛國這是吃準了他這兒子，把臉麵看得極其重要，這宣布了的事情，要反悔實在不是他這兒子的風格，就算是他做出來的，可他這個兒子八成會扛起這個責任，不可能讓方家丟了顏麵。

    所以，他才用了這種方式，強迫方曄霖來同意這樁婚事。

    方衛國不知道的是，這種利用別人的性格特點來要挾別人就範的方式，是方曄霖最不齒的了，他平日裏看著是進退得宜，分寸得當，不會做任何讓人覺得不妥當的事情，可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一個壓抑的小魔獸的，要是這小魔獸被放出來了，那可就說不準他會幹出些什麽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此刻，方曄霖的內心裏的小魔獸已經在探頭探腦，蓄勢待發了。聽到方子期的話，他也苦笑：“我也覺得不好笑，可是我覺得挺有意思啊！”

    方子期盯著他的光頭，這不止是換了個發型，樣子和平日裏大不一樣了，怎麽連說話方式，似乎都換了個人了？

    “哥，別告訴我你恐婚了。”方子期言語犀利。

    方曄霖像是被針戳到，差點跳起來：“我幹嘛要恐婚？”說話間自己都覺得心很虛。

    “田宓姐懷孕了，照我對爸爸的了解，他八成是千方百計地要你和田宓姐結婚吧？你剛出院，身體都還沒恢複，或者說，你壓根就沒有這個心理準備，你就得接受這麽一個事實，心裏堵得慌吧？”方子期篤定地說。

    方曄霖暗暗心驚：“你看報紙了？”

    方子期奇怪了，好好的說著話呢，問她看報紙作甚。於是搖頭：“什麽報紙，我需要看嗎？”

    方曄霖暗暗對這個妹子有些服氣，就算是沒看到那些東東，她的這分析也是條條說中，看來她對方衛國還真的是了解啊！

    既然已經談到了這個話題，方曄霖也就不瞞著了：“報紙上刊登了，說我和田宓訂婚了。”

    方子期感覺上方衛國會對田宓和方曄霖的事情做些安排，不過也就以為他會先給兩個訂婚，沒想到，她想得還是太簡單了，方衛國這種做法，那簡直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啊，那是誌在必得！

    她了解方曄霖，這種事情好好地講道理，可能還會有可能鬆動，可要是非要這麽強壓下來，這有多大的壓力就有多大的反抗啊！果然是！這方曄霖此行此舉不是私奔，關鍵還是逃婚啊！方子期恍然大悟。

    悟過之後她是相當不爽了，方曄霖生氣也就生氣，把她也拉下水，那她以後回去了的話，怎麽和那位醋壇子傅沛璟先生交代這一段？

    要是傅先生也以為她是同謀，那她就真的是跳到蒸餾水裏也洗不出來她的英名了！想到這，方子期也忍不住唉聲歎氣起來。

    “你歎什麽氣？你對這婚事也不滿意？”方曄霖忽然覺得似乎有有了些希望，期待地看著方子期。

    方子期知道他誤會了，連連擺手：“不不不，我真心希望你們能幸福，到時候你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也是件好事。”

    方曄霖的臉垮了下來。瞧瞧！善變的女人！當初還熱切地威脅他，如果他肯和田宓不再交往，那她也和傅沛璟一刀兩斷呢！現在說什麽了？祝他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地幸福生活！

    方子期居然沒看到方曄霖的表情，竹筒倒豆子是一吐為快：“曄霖哥，你這麽做簡直是把我害慘了，你把我拖下水，以後要我怎麽去見田宓姐？讓我怎麽和家裏交代？你就算有氣也要合理地撒，不要殃及無辜好不好？”

    方曄霖冷著臉，心裏暗想你恐怕是擔心沒法和傅沛璟交代吧？

    一貫機靈有加的方子期，就像是沒看到他臉上的神色一般，還自顧自地往下說：“接下來，你是怎麽打算的？”

    方曄霖板著臉：“我聽傅沛璟給了你兩周的假期吧，在醫院陪了我一周，現在是不是還有一周的假？”

    方子期點點頭，覺得方曄霖細節記得這麽清楚，說明這腦袋恢複應該是蠻好的嘛。

    “那接下來的這一周，你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方曄霖沉聲問道。

    “去哪兒？”方子期真被方曄霖的想法給意外到了，瞧著他這一路過來，顯然都是有充分準備的，那麽，他真實的用意到底是什麽？心裏都有些打鼓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方曄霖壓根就不想透露一絲一毫。

    事已至此，方子期覺得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就是隨遇而安了，她下定了決定：“好，我可以陪你去，不過你得答應我，時間到了我們就回去！”

    “放心，我不會拉著你殉情的。”方曄霖毒舌起來是一點都不留情。

    方子期被噎到了，下意識地反擊：“殉情？誰和你殉情？你對我也沒多少情吧？”

    被踩到了痛處，方曄霖眯起了眼睛：“說說看，我哪裏對你無情了？”

    艾瑪，他哪裏對她有情了？過去惡劣也就罷了，這次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了，忽然性情大變，索性站到對立麵去了。這大寒大暖都是他，不知道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極限的嗎，這麽對她，還敢說有情？他倒是肆意妄為，可哪裏考慮過她的一絲一毫的感受？方子期腹否。可是看看方曄霖那一副很快要發作的前兆，當然也知道趨利避害：“對了對了，曄霖哥自然是對我最好的了。”說完聰明地再也閉口不談其他。

    雖然她服了軟，可方曄霖心裏還是憋屈不已。

    緊接下來，方子期小心地問：“那我可不可以偷偷打給電話給我媽，報個平安？我保證不說我們在哪兒！”

    唉，她想說都說不出她們此刻到底在哪兒。不如順水推舟表個態好了。

    “不必了。”方曄霖拒絕得很幹脆。

    瞧著她那受驚的小臉，各種未來惡劣的可能性都完全可以從她的臉上看得出。他的這個拒絕，恐怕是嚇到她了，嚇得她都浮想聯翩了。

    方曄霖歎氣：“我也沒手機，手機都在他們手裏。”說話間，下巴朝車前駕駛位點了點。

    方子期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顯然如釋重負，剛才這要求被方曄霖拒絕，她還真嚇到了，暗想方曄霖如果沒什麽不好的打算，他幹嘛不讓她聯係家人？莫不是他早安排了什麽在等著她？

    還好是此刻他沒帶手機！方子期放下心來。

    車子行進在山路上，不時地劇烈顛簸，方子期還很狗腿地問方曄霖：“曄霖哥，要不您到床上躺著，我幫您固定好，這樣就不會撞到頭了，而且你還可以很舒服地睡上一覺！”

    方曄霖瞪了她一眼，心裏有些拿不準這孩子是說話來調侃他剛才這麽對她呢，還是真的擔心他的身體不適宜顛簸？

    瞧著方曄霖那眼神，方子期秒懂，更是有些委屈：“真的，曄霖哥，您誤會我了，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是暫時可以放下不提，不過你身體要緊，還是要務必保重的好。”

    方曄霖臉上的神情鬆動了些：“沒關係，用不了多久，我們很快就到了。”

    說罷就保持沉默。繼續靠著車壁坐著。

    至少確定了人身安全有保障，方子期還真放下心來，瞧著那滿臉鐵板一般的方曄霖，完全是一副誰靠近誰反彈的模樣，方子期也不想去觸黴頭。

    她的手被剛才那人用了一根繩子捆住了，一直沒被解開。

    這下子閑下來，她把手腕舉到嘴邊，摸摸索索用牙齒解繩子。方大少爺她可是不敢請的，反正自己也能搞定，那就自己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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