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李慕君伸出小手在墨君麵前晃了晃，見他還是沒反應，揚手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墨君吃痛，這才回過神來，狠狠地瞪著她：“你幹嘛？”

    “你才是在幹嘛啊？不是在教我練劍嗎？眼神都飄哪去了？”李慕君氣鼓鼓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把劍擺在桌上放好，隨後撐著下巴盯著他，認真道：“要是本姑娘是刺客，公子你已經死了。”

    墨君已經發了幾天呆了。

    自從那晚擒住軍荼利明王後，他便一直是這個狀態，李慕君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這幾天京中出現了些謠言，稱那大將軍與天心宗逆賊勾結，養寇自重，圖謀不軌。而如今又偏偏是在選太子的節骨眼上，憑大將軍的威望，如果真打算搞點什麽事，很多東西就不好說了。

    但好在這些隻是些流言，兼之墨君在京中人氣極高，絕大部分人都是站出來維護大將軍的名聲，並道放出這些危言聳聽之語的家夥不過是嫉妒大將軍的才能罷了。況且又沒有什麽直接的證據，陛下也沒有表態，因此這些流言僅僅掀起了一點點小波浪。

    李慕君經常穿著男裝跑去街上玩，也偶爾會在某個街頭小巷、茶館酒樓裏聽到有人談論此事。一些說話比較委婉的也就罷了，她忍忍也就當做沒聽到過去了；但終究會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大肆傳播、陰陽怪氣地講這事，李慕君氣不過，便會把那些人狠狠地揍一頓。

    李慕君是個大大咧咧、性子直率的人，沒有那麽多細膩的心思，很多事也不懂往深處想，活的很單純、灑脫。

    但她明白，自家公子是個好人，對她很好，也盡力去挽救過她們李氏，這就夠了。若非墨君，她此刻還是個在蘇府當奴隸的小丫頭。

    隻是李慕君不懂什麽開導、安慰人的話，也不懂怎麽才能讓這個整天悶著臉的公子心情好起來，隻得每天默默地陪著他，一起悶。

    而有一點，她也想不通。自家公子這麽有個性、喜歡獨來獨往的一個人，為什麽會在乎這些市井小人的流言？

    “喔，抱歉，想別的事去了。”墨君揉了揉剛剛被打的地方，心不在焉道。

    李慕君歎了一口氣，心道這樣下去不行，於是便打算嚐試著開導他一下：“公子你是在意京中那些流言嗎？”

    “嗯……算是吧。”

    “這不像你。”

    “不像我……”墨君聽到這話，卻仿佛突然魔怔了一般，眼神迷亂，喃喃自語道：“那我……又是誰呢？”

    “公子你到底怎了？”李慕君突然感到眼前這個原本和善的公子有點可怕，咬了咬牙，急忙握住墨君的手。

    這招是她跟梅三娘學的，她覺得這樣似乎可以讓別人心安一點。

    “慕君，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墨君反過來抓住李慕君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跟前，兩張臉幾乎貼在了一起。他看著她的眼睛，表情猙獰。

    李慕君嚇得幾乎快哭出來了，她想要掙紮，但那雙手卻越抓越緊，抓的她手腕生疼。

    “公、公子……”李慕君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

    聽到她柔弱的聲音，墨君仿佛被喚回了神智，渾濁的眼神突然煥發出一絲清冽。隨即身子一震，急忙放開了手。

    “抱歉，剛剛頭有點疼。”墨君撐著額頭，神色痛苦。

    “公子，你有什麽事的話，可以跟我說說。”李慕君努力地擠出一絲她覺得看上去應該會很和煦的笑容，有些害羞道：“嗯……我雖然不太會說話，但也許能幫你分擔點什麽。”

    李慕君看著此刻的墨君，心裏突然感到很難受。

    當初第一次見到墨君的時候，那是何等的神采奕奕；此刻眼前這個人，麵容憔悴，精神萎靡，連身子也瘦削了不少。

    李慕君下意識覺得，僅僅隻是一些市井小人的風言風語，絕不可能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最近一直在被一個夢困擾著，這個夢變得越來越清晰，仿佛身臨其境。”

    “夢？”

    “在夢中，我戴著麵具身穿黑袍，殺了穿著白袍的自己。”墨君苦笑一聲，斷斷續續道。

    “公子你不是素來不信這些的嗎？一個夢而已。”李慕君認真的說道。

    “我嚇得扔掉了手中的劍，然後發現執劍的不是手，而是一隻毛絨絨的爪子。”

    李慕君瞪大了雙眼。

    “我跌坐在地上，看到了自己的雙腿；我低下頭，看見了自己的身軀；我怔怔地望向那灘血跡，地麵上倒映出我的臉。”

    “原來……我是一匹狼，是貪狼！”

    “公子！這是夢而已！”李慕君見墨君狀若癡狂，急忙抓住他的肩膀拚命的搖，試圖要讓他清醒點。

    “這已經不是夢了。每晚，我的頭便會感到無比的疼痛，有狼的長嘯聲在腦中不住地回蕩，還有一個夢幻般的聲音在我耳邊不住地低語，嗡嗡作響。我的腦子很亂，很暈，疼的想要炸裂，疼的無法思考，但我卻能感覺到……”

    墨君露出了一絲慘白的笑容，那是絕望的笑容。

    “貪狼，就在我的體內！它在侵蝕我的神智！”

    “公子！”李慕君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抱住墨君，哭喊道：“這些是夢，騙小孩的玩意！千萬別當真啊！”

    “慕君……”墨君輕輕地推開李慕君，幫她整了整亂糟糟的衣服，擦了一下她臉上的淚痕，笑了一聲。

    “離開這裏，去找司空望，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一定能好好照顧你的。”

    “公子，我不走！”李慕君倔強地咬著牙。

    “我指不定哪天就瘋了，說不定還會出手傷了你。”

    “你不會的！”李慕君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墨君苦笑一聲，搖著頭站了起來。他怔怔地看著天空，又想起了那天那顆老槐樹下，那個老頭給他算的卦。

    “貪狼入室……”

    墨君喃喃地念著這四個字，重重地咳了一聲，隨後瞪大了眼睛，身體如同觸電一般，倒了下去。

    耳邊，仿佛聽到了李慕君撕心裂肺的慘叫。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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