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有酒,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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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州地處大周帝國的最東方,東北兩麵與東海相接壤,西北邊又是一條寬不見邊的怒濤大河,其地形可謂是有一半被望不見邊際的海水所包裹。
除此之外,成州境內也有無數條百川江流,往來漁船,絡繹不絕。
雖是中原之地,這裏的景色也頗具江南水鄉的風範。
據傳在數百年前,起於成州的前朝始皇帝曾派人自成州東邊的津渡口處出海東行,去尋找那傳說中虛無縹緲的蓬萊仙境,以求長生之法。
雖說人們對東渡的使臣最終結果如何不得而知,但這件事也成了此地居民經久不衰的一樁樂談。
潁州位於成州的西南方的寒水城,像是一名孤獨的守門人一般佇立於此。西邊的各州郡人士若是要由此入鏡,不繞道走陸路,則需渡船經由瀚海江一條分流入內。
居住在此地的漁民平日裏除了捕魚為生外、還以順帶為過路人擺渡。他們開出的價格也頗為實惠,隻道是行走江湖之人,互相行個方便,多一個朋友總比什麽都要來得好。
更何況,近來湧入成州境內的江湖客與日俱增,船夫們也變得越發忙碌,但臉上的質樸的笑容卻絲毫曾褪減。
天氣已漸漸入秋,仰頭望去,也能明顯地感覺到近來的天色要比往常昏暗不少,夕陽西沉,天邊是一片火燒的昏黃色,把江麵也照映的通紅,水天一線。
此時已臨近關城門了,但江麵上仍是漁火點點,小船來來往往,不眠不休。但住在城裏的漁民們卻在此時大多收拾好了夥計回家,與家人一起吃一頓香噴噴的飯菜,再美美地喝上一壺本地的甘醇仙釀,歎一句最美人間。
此時,在江岸的另一畔,一艘略顯質樸的漁船正搖搖晃晃地飄蕩在碼頭處。
船篷下,一名鬢發已沾有白霜的男子正遙望著遠方的寒水城,目光略顯出神。
他的麵容如刀削般堅毅,胡子拉碴的,似是在遮掩臉頰處隨處可見的刀疤;他單獨拉出他的五官來看,極為和善,但鼻翼兩旁深深法令紋將其襯托的無比嚴峻。
一雙布滿繭子的大手撐著船槳,似是有意無意地在劃著水麵。
“船家,渡人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靈的聲音,雖不見其人,但聞起聲音便知是個年輕的小子。
船夫身子抖了抖,一手拉住肩上的蓑衣向下扯了扯,忙回過頭來堆起一副笑臉:“渡、渡、怎麽會不渡呢?”
來者,乃是一名全身穿著白袍的年輕男子,相貌乍一看下雖是平凡無奇,但勝在他那一雙仿佛攝人魂魄的眸子,極具生靈之氣。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輕輕躍上船頭,隨後拍了拍了衣上的灰塵,一指江麵上隨處可見的漁火,漫不經心地問道:“船家,方才我問過幾處了,他們都是些出江打魚的漁民,這個時候都已經不接客了,怎麽船家還在做這生意?”
船夫也笑了起來:“這位公子,您是第一次來咱這寒水城吧?”
白衣公子眨了眨眼睛,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船夫將白衣公子迎入船篷內,站起身子,雙手握住船槳,插入水中,邊說道:“這個點,寒水城馬上便要關城門了,就是我現在過去,也已經來不及了。因此過路人往往都會算好時間,現在還在江麵上晃悠著的,都隻剩下住在城外的漁民啦!”
白衣公子聞言,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歎了口氣。
隨後他仔細地打量起這名船夫,開口問道:“那不知船家是……”
船夫搓了搓手,笑嗬嗬道:“公子看咱這一副邋遢樣,哪可能是城裏人喲!”
白衣公子抿嘴一笑:“我倒是覺得船家頗有氣質,非常人可比。”
那船夫連連擺手,嘴裏告饒。
白衣公子坐入船篷裏,悠閑地晃起了腦袋。
“這江麵上往來皆是客,不知這位公子貴姓?”
小舟在江麵上漸漸前行,船夫閑來無事,便與船內的那名白衣公子搭起話來。
“姓譚,單名一個狐字。”白衣公子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在下不過是一名山野村夫罷了,初出江湖,四處逛逛,實在是擔不起一個‘貴’字啊!”
這白衣公子,正是不久前離開潁州前往成州的墨君。
船夫聞言,學著白衣公子方才的語氣打趣道:“哪裏哪裏,我倒是覺得譚公子頗有氣質,絕非常人可比,將來定是不凡啊!”
墨君見自己被反將一軍,也饒有興致地與那船家鬥了起來:“那不知船家貴姓?”
“哪有什麽貴不貴啊,我這一把老骨頭,公子也別取笑我了。”船夫哈哈大笑一聲,情緒也隨即放開來:“咱行走這江麵三十餘年,伶仃一人,大家都喚我一聲‘老馬’,譚公子也喊我一聲‘老馬’便是。”
“三十餘年?”墨君皺了皺眉頭,眯起眼睛,好奇道:“老馬你也不過五十歲吧。”
“可不是?咱這輩子就跟這條江杠上啦!”
“一個人不寂寞嗎?”墨君又問。
“那有啥,習慣了不就好了。”老馬搖了搖頭回答道。
墨君驀地沉默了下來,剛欲說些什麽之時,那老馬卻又突然開口。
“不過有的時候,確實感到挺寂寞的。”隻見老馬背對著墨君,一晃一晃地撐著船,雖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卻能從語中聽出一絲淒涼傷感之意:“逢年過節的時候,看著周圍人家喜氣洋洋,同輩的家夥都當上爺爺了,一大家子團聚一塊,還真是挺熱鬧。”
老馬頓了頓,仰頭看向天邊已漸漸升起的明月,又道:“這不,馬上又是七夕了,七夕過後,便是中元,再之後,就是中秋啦。”
墨君默然片刻,擺出一張笑臉:“那老馬不找個伴?”
“哪家的婆娘還看得上我這窮骨頭喲!”老馬搖了搖頭,接著道:“不過我也經常在想,要是哪天能在江麵上撿到個孩子就好了,這樣我也有孫子或者孫女啦!”
“不過轉念一想,這娃子這麽小就丟了父母,陪我一個糟老頭子,那也挺倒黴的,想想也就算了,還是真別發生這種事為好。”
墨君忽然有些感慨。
船夫見話題似乎被自己帶的有些偏了,急忙道了聲歉,轉口道:“譚公子知道這條江叫什麽嗎?”
墨君撫著下巴,沉吟道:“我聽說,好像是叫仙女江……來著?”
“不錯。”老馬點了點頭,又問:“那譚公子可知這條江為何叫仙女江嗎?”
墨君目光呆滯,隻是搖頭。
老馬停了船槳,直起腰身,一指南邊,嘿嘿一笑:“從這裏南下,便是揚州,臨江之地,有一處仙府,名為天香府。”
墨君一驚,立馬便明白了船夫的意思,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懂了。”
據傳天香府弟子個個國色天香,又行事隱秘,不惹凡塵,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此江即是臨近天香府,那由此得名也就解釋的通了。
“不不不,譚公子別急,老馬我還沒說完呢。”老馬見狀笑了起來,活動了下筋骨便又開始晃悠悠地劃起了船。
而他口中的故事,也隨著江上的碧波,蕩漾開來。
“要說這仙女江,追溯起來,倒是個咱們兩州附近的百姓最為津津樂道的故事。據說在很久以前,這裏是沒有這條江的,而寒水城,也隸屬揚州的州郡。”
老馬凝目望著將麵,眸子中倒映著粼粼的水光,盡顯清冽;語氣綿柔,又似有某種情愫蘊藏其中:“有一年,有一位絕美的女子來到了此地,那名女子好似畫中走出來的人兒一般,見者無不為之傾心動魂,夙夜難忘。”
“這樣一名女子,理應是不愁人間伴侶才對,但她前來此地,卻是尋仇的。”
墨君心念一動,挑了挑眉,繼續耐心地聽了下去。
“而她尋的,是情仇。”
“她追殺一名負心漢至此,尋覓數月,卻終不得見。於是她向附近的江湖人士昭告了一件事,若是有人能幫她尋得仇人,活生生地帶到她的麵前,便以身相許,永遠不離不棄。”
“這話一出,頓時驚動四方,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男人們麵對此等誘惑,自是使勁了渾身解數,最終是找到了躲藏在寒水城中的那名負心人。”
墨君來了興趣,聽得津津有味,急忙道:“然後呢?”
老馬怔了怔,似是在笑,又似是在惋惜:“隻是在人們發現那位負心人之時,他就已經死了。”
墨君顯得有些錯愕。
“無奈之下,人們隻得懷著忐忑之情,將那負心人的屍首帶到了女子麵前。他們本還心存僥幸,想著即便不能長相廝守,來個共度春宵也是不錯,怎料那女子見到屍首之時,忽然放聲痛哭,梨花落雨,聲色之悲慟,望者無不對其動容。”
“女子欲帶屍身離去,但那些人怎肯輕易放其離開,一時間已是糾纏不休。爭亂之中,有人奪去了那具屍首,以此要挾女子就範;更多人見此,也是加入了爭搶,最終竟將那屍身毀去……”
墨君低下頭,似是被老馬的話語所感染,眸子中泛起了一抹狠厲。
“女子變得震怒無比,刹那之間狂風四起、雷電大作,女子身形浮空,發絲盡飛,好似仙女降臨,她揚手,以驚雷為勢,閃電為劍,衝著下首慌亂的人群便是一劍。”
“這一劍,好似斬開了天地,生生地在地麵劃出一道望不見邊的天塹。”
“爾後,大雨傾盆而下,一連數月都不肯斷休,直至填滿了這道溝壑。”
“而這,便是仙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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