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哐當’一聲巨響，大鐵門再次合上。

    容零零踱著步子走下台階，身上那件入獄時換下的秋裝直筒似的套在身上，空氣冷得人直哆嗦，她緊了緊衣領，意識到這樣根本無法阻擋嚴寒入侵，才鬆開手。

    “真冷。”

    她踩著一雙破舊的懶人鞋走下台階，不長不短的小馬路聯通幾裏外的高速公路，路上也沒幾個人，容零零恍恍惚惚瞧見了馬路盡頭那邊的兩個黑點，微弱的陽光就掛在兩個點的身後，將那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容零零看清那人模樣後眸子瞪得老大，顧不得腳下泥濕跌跌撞撞跑到那人跟前，一雙黑亮的眸子就這樣直勾勾望著眼前挺拔的男人。

    四年的時光，記憶裏意氣風發的少年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張臉卻一如既往的耀眼奪目。他的唇色十分淡，輕輕抿起時能看見下唇落下的一層陰影，很性感。

    容零零覺得很值得，四年時間換回一個全手全腳的應楚，而如今她也將要嫁給他做他唯一的新娘，這是支撐她四年煎熬的牢獄生活的信念與期盼啊。

    兩人隔著半臂的距離，呼吸間能聞到彼此身上散發的特殊味道。容零零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從哪說起，終於幹巴巴說了句：“你吃飯了嗎？”

    應楚眸色漸深，抿唇，卻答非所問：“看樣子這四年你過得不怎麽好。”

    對方語氣裏的冷淡讓她呆愣了一會兒，隨即回過神，像是要確定什麽，容零零驀地上前一步勾住他的脖子軟軟撒嬌：“不好，一點都不好，那裏都沒有你。”

    應楚卻沒有回抱，他輕輕又決絕地推開她，半垂眸凝視著麵前臉色驟然慘白的女人，半晌道：“我要結婚了。”

    “和徐瑤……”

    耳邊忽然平地炸起一聲驚雷，那道曾今無比迷戀的嗓音如今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生生將容零零的心髒片成一片片，血淋漓。

    容零零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望著他，聲音不自覺帶點哽咽：“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這是我的決定，你不需要表示什麽，隻要接受就好。”

    容零零聽著他的話，垂頭目光呆滯地落在腳尖上：“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麽嗎？”

    應楚側頭凝視著她，鋒利的眉眼如同他吐出的話語一般，尖銳刺耳，帶著嘲諷道：“娶你？你當時替我頂罪不會就是打著這個算盤吧？”

    “你！”容零零不可置信地抬頭望著他，似乎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似的，她猛地上前拽住了應楚的衣領，牙咬切齒地瞪著他：“不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應楚！”

    男人輕輕鬆鬆推開她，似乎懶得同她多費唇舌，指尖夾著一張薄薄的紙張遞到容零零麵前，麵上不帶任何情緒：“這裏是一百萬，你拿著離開這裏，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那手指每一根都像精心雕刻玉石，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看上去賞心悅目。

    容零零合上嘴，手指抽動了一下，垂著腦袋接過支票。

    應楚似乎對她識趣的表現很滿意，正打算說什麽，卻見女人極緩慢地把支票撕成碎屑，然後撒了他一臉：“你！容零零！”

    這是男人見麵以來第一次發怒。

    容零零看著他冷笑一聲，嘲諷道：“應楚，你是不是自我感覺太良好？有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還活在你自以為是的貴族夢裏吧，你的錢我才不稀罕。”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這樣的男人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

    應楚看著她的背影許久，神色莫名，最終也隻淡淡說了句：“還真是你的性子。”

    ……

    步子沉沉拖在地上，身上雪花融化浸濕的衣物緊緊貼在皮膚上，容零零揭去了在應楚麵前的倔強麵具，展露出內心的柔軟與悲切。

    縱使被傷得遍體鱗傷，容零零仍然能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渴望與期待，她恨不得一拳打醒自己，可是……做不到。

    當年CL剛起步，應楚不懂商場規則得罪了不少人，想弄死他的人怕是能排滿一條街。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敢真對他出手，一旦牽扯到人命，就不是幾個錢能善了的。

    然而不出人命解決問題的方式何其多，恰逢應楚兵行險招跟某公司爭奪一條進口藥物的渠道，應楚對局勢判斷失誤，加之手下人不老實，見風使舵，被對手公司暗算，以致於不僅失去了這條財路，還被爆出走私藥品。消息是真是假容零零從應楚的反應中知道了，她倒說不出是失望多還是擔憂多。

    應楚被打得措手不及，待反應過來時，容零零已經主動站出來抗下了所有罪責。

    容零零當初以大學幾年積攢的三萬塊入股，算是CL一個不大不小的股東，對公司發展方向有一定的決定權，將事情攬在自己頭上也挑不出錯處，應楚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竟也沒有阻止，近乎冷漠地看著容零零站在被告席上，隻在最後判決之時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出來……我娶你。

    就是這句話，支撐著容零零走過了漫長四年煎熬的牢獄生活。

    然而缺失的四年她甚至還來不及補上便遇上了足以讓她崩潰的事。

    天不知什麽時候黑了，襯得地上的積雪愈發刺眼，容零零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天沒有進食了。

    她抬起秤砣似的腳漫無目的地朝著前方未知的路前進，她需要一個溫暖的地方。

    走進還帶著點記憶裏的破舊的巷子，容零零總算找到了熟悉感，七拐八拐的巷弄她閉著眼都能準確地摸到家門口。

    夜晚，破敗的小巷子裏卻燈火通明，容零零兩隻手湊近嘴邊哈了口氣，下意識放輕腳步，將身子隱藏在黑暗裏。

    巷口那邊，中年婦女縮著脖頸埋頭往前走，她的胳膊上掛著個菜籃子，裏麵放著滿滿的蔬果，瞧見前麵不遠的地方有個瘦小且形跡可疑的人影，作勢就要挽袖子抄家夥上，卻又在和“賊人”麵麵相對時懵的一下子差點甩了手裏的菜籃子。

    “零……零零？”婦人不敢置信的眼神。新書開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