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零零猛地站直了，身子卻僵硬，麵色慘白，嘴角牽出一個幹澀的弧度，朝婦人道：“……王阿姨。”

    “零零，真的是你！你出來了！太好了！”婦人眼眶微紅，“你奶奶泉下有知一定會……”

    聲音戛然而止。

    容零零卻瞪大了眼睛，“我……奶奶怎麽了？”

    她猛力拽住王阿姨的袖子，呼吸急促，眼珠蒙上了一層薄霧，卻固執地瞪著對方，想從對方口中得到不一樣的回答，“奶奶怎麽了！”

    王阿姨眼神閃躲，容零零扯著她低吼出聲：“奶奶……奶奶到底怎麽了！”

    她像一隻瀕死的幼獸，狂躁地對周圍的環境散發敵意，卻又希望有人能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一切都是假象。

    “……你…你奶奶……在你判決下來後突發腦溢血……送往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耳邊猛然響起一片炸裂轟鳴，容零零此刻似乎再聽不見其他聲音，腦子裏循環播放那句搶救無效死亡……

    “那……我奶奶的骨灰呢？我想……我想去看看我奶奶……”

    “被你家親戚帶走了。”

    “親戚？王阿姨，我家什麽時候還有親戚？”容零零詫異問。

    “唔……我不太清楚，人送到醫院後我們就沒見過，後來醫生忽然宣布……就這樣了。”王阿姨有些尷尬地蹭了蹭手心，似乎覺得自己對這個多年鄰居關心得太敷衍。

    “好的，謝謝王阿姨，給您添麻煩了。”容零零笑了笑，笑裏微藏苦澀，連什麽時候走到家門口的都不知道。

    她呆愣地看著漆黑的屋子，隨即哆哆嗦嗦地彎腰從木質地板腐爛的洞裏掏出一把鑰匙。

    灰塵厚厚地積了一層，空氣裏的黴味和死寂冷清的氣息來勢洶洶地撞進肺裏，容零零手抵著胸口，彎腰死命咳嗽，淚水鼻涕一股腦衝刷著那張因過度打擊而慘白的臉。

    許久，她終於恢複了正常，步子卻遲緩似垂暮老人，她慢慢晃到主臥，躺到了那張四年沒人睡過的床上。

    恍惚間似乎能看見奶奶戴著老花眼鏡在燈下縫補的模樣，她終究是沒能見她最後一麵。

    容零零攥起拳頭捶打著床鋪，淚水刷刷浸濕了被子，心髒是痛徹心扉的刺激。

    奶奶……

    她突然顫抖著蜷縮起身子，腦袋埋在被褥裏發出一聲聲嗚咽，聲嘶力竭，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這一刻，她的心底升出了前所未有的怨恨。

    憑什麽她就該承受這些？憑什麽那個忘恩負義的人渣就能嬌妻事業雙豐收？老天不公！這一刻，她的眼睛裏盛滿了怨恨和憤怒。

    她要報仇！容零零捏緊拳頭，咬了咬牙，頓時嚐到了嘴裏的血腥味。

    ……

    翌日醒來，容零零覺得腦袋要炸了似的，睜開眼時整個世界都是昏暗的——她知道自己發燒了。

    兩頰頂著不自然的酡紅，容零零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屋子，翻出了一件厚實的還帶著黴味的冬衣換上。

    容零零沒想到竟連給奶奶掃墓也變成了奢望，她從木匠師傅那裏弄來一塊牌位，上麵刻著容奶奶的名字。

    她引燃紙錢，供桌上放著一些供品，半跪著的姿勢有些難受，她也沒在意，直到房門被猛地推開，她看見了那個嗜酒如命還有家暴傾向的男人。

    酒色掏空了他的身體，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得多，然而容零零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畢竟幼年那段灰暗的記憶太過深刻。

    她起身，站在牌位前，盡管有些畏懼，容零零還是沒有退縮，瞪著他憤怒道：“你來做什麽？”

    “你他媽在跟誰說話呢？我是你老子！”男人兩頰帶著醉酒後的紅，一進門就把椅子推倒在地。酒精麻痹了神經，他表現得像個瘋子似的。

    容零零被這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腳後跟踢到盛紙錢的火盆才恍然醒悟過來，又倔強地上前幾步，剛想說什麽，就被男人一把粗魯地推開。

    “他娘的！活人都沒飯吃了，你還給死人吃，錢呢？給老子交出來！難怪一直沒找到鑰匙，那個老不死的還是心疼你！”說著把桌上的供品一下全給掃地上了，漆黑的牌位也隨之‘哐當’砸到地上。

    男人咧嘴大笑，抬起腳欲踩一腳。

    容零零見狀，小身板忽然充滿了勇氣，她大步向前抱住了牌位，任憑男人拳腳落在身上。

    “臭丫頭！還敢反抗！你怎麽還活著呢！怎麽不幹脆死在牢裏？出來浪費糧食！”

    容零零將牌位護在身下，背上結結實實的挨了好幾腳，這個動作同樣將她眼底的怨恨完美掩藏起來。

    隻聽那男人又罵道：“吃裏扒外的，有娘生沒娘養！錢放在哪了？”

    猛力又踹了一腳，男人開始在家裏翻箱倒櫃找起來，容零零趁機抱著牌位爬起來，正擰開門打算逃出去，那邊男人竟像是發現寶貝似的猥瑣大笑。

    “哈哈哈哈房產證！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有了它我就能翻盤了，看那些小子還敢不把我放在眼裏！”

    容零零動作一頓，轉身果然看見男人手裏捂著一個紅本本。

    男人也看見她想跑，衝著她喊道：“從今天起這個房子是老子的了，你趕緊收拾東西滾蛋！”

    容零零咬著牙站在門口，卻沒有走，她知道自己並不是房子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就算想爭奪也毫無勝算，想了想隻拿走了牌位和一個裝東西的背包，她淨身出戶了。

    ……

    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的男人瞧了瞧手上的簡曆，臉上掛著客套虛偽的笑容，“對不起了容小姐，我們公司招聘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本科的畢業，而您……肄業，並不符合要求。”

    容零零臉上的笑僵了僵，接過簡曆露出一抹難看的笑：“謝謝，麻煩了。”

    這已經是第二十七個公司拒絕她了，容零零心裏明白以她的學曆和案底不可能找到好工作，可還是抱著幾分僥幸心理。

    連續幾天奔走無果，她捏著僅剩下的一張百元鈔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上，今天再找不到工作她就得在電話亭或者車站睡一宿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