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醒來腦子還有些不甚清醒，容零零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自己現在是在醫院裏。

    至於她又是怎麽出現在醫院裏的，容零零腦子裏蹦現出應楚那張仿佛性冷淡的麵孔。

    她很快接受了自己一覺醒來身處異地的事實。

    側頭，正對上了病床邊站著的一個呆愣的護士，對方似乎在沉思，又好像是受了什麽驚嚇，眼神直愣愣的，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傻氣。

    容零零抿唇，感覺到唇上的濕潤，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

    原本蒼白的嘴唇因這一舔增添了些許生氣。

    護士這會兒也回過神了，見自己照看沒多久的病人清醒過來了，臉上一喜，彎腰仔細詢問著：“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容零零覺得自己沒問題了，可是剛一張嘴，卻聽見自己說出了與心意完全相反的話來：“腦袋好疼……”

    她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一個正常人，且語氣呆板，讓人完全感覺不到她真的在疼。

    護士猛地一個激靈，感覺頭皮的有點發麻。

    那種感覺應該就和半夜撞見鬼一樣，讓人渾身難受起雞皮疙瘩吧。

    我不疼！

    容零零想搖晃腦袋，可她忽然發現自己感覺不到腦袋的存在，她想伸手，可還是感覺不到手的存在，就好像……被束縛在這具腐爛軀體裏，除了靈魂得以自由思考，身體全然不受掌控。

    容零零覺得現在自己應該是麵目猙獰，可事實上她根本感覺不到麵部神經能被自己牽動。

    在外人看來，容零零自醒來就一直保持這種麵無表情，甚至在說腦袋疼時，眼神也是毫無波動。

    護士一聽她說腦袋疼，頓時也慌了，三倆步急匆匆跑出了病房。

    等再回來，身後跟著一個胖胖的不認識中年男人和……應楚。

    容零零床位的擺放正對著門口，不用挪動也能看見來往的人，她看著他們走近，然後注意到應楚臉色似乎不太好。

    一夜過去，原本光潔的下巴長出了短短的胡茬，眼底血絲乎拉。

    容零零差點沒認出來，以往男人總是幹幹淨淨的，說過一點就和強迫症差不多，可現在他身上還穿著前一天的衣服，這實在讓容零零覺得不可思議。

    中年胖男人也就是院長，氣喘籲籲地撐著牆休息，應楚冷著一張俊臉讓人看不出情緒。

    “容……容小姐，我們還需要再給你做一些檢查，頭還疼嗎？”

    容零零沒說話。

    院長以為她沒聽清，喘了口氣接著說：“容小姐，還有哪兒不舒服？”

    滿室寂然。

    這會兒他後知後覺注意到有些不對勁了。

    應楚是最先發現容零零目光是空洞的，空蕩蕩的毫無焦距，看上去就像個行屍走肉一般，沒有半點人氣。

    他心下一驚，麵上依舊如古井無波。

    院長側頭小心翼翼看了眼應楚，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於是緩緩伸手掀起容零零的眼皮，又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手電筒似的東西，在容零零眼睛上掃來掃去。

    隨即，挺直腰背：“一切正常，有反應。”

    應楚就這麽冷冷看著他，也不說話，但是周身仿佛要凝成實質的寒氣無時無刻不在彰顯它的存在感。

    院長肥胖的身軀隱隱發顫。

    他咬牙道：“應總，先送去檢查吧。”

    “我不希望手下都是些無用的廢物。”說完這句話，應楚踏出病房門。

    院長大人幾乎站不住腳，一旁早就嚇傻了的護士縮著身子蹲在角落，見男人離開，才瑟縮著出來。

    ……

    檢查的過程如何暫且不說，這邊應楚出了病房門沒有選擇離開，反而來到了少有人走的樓道。

    他靠著冰涼涼的牆壁，點燃了一根煙，眼神深邃如深淵，看不透，也瞧不出任何情緒，唯有捏著煙的手指不可見地顫了顫。

    適才瞧見容零零那副毫無靈魂毫無生氣的模樣，他差點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應楚自詡是個理智的人，唯有的幾次衝動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他害怕任何不可控因素，任何不可控因素都會成為他的弱點，而他絕不允許自己有弱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大概是還在福利院的時候被，他就開始學會尋找自己的弱點，並讓那些弱點變成掌握在手中的小把戲。

    可自從遇上這個女人，他所有的堅持都化為烏有。

    什麽理智，什麽算計，統統都不存在。

    她就像毒藥，一旦沾上，就有種讓人瘋狂的欲望，而等你意識到這一點想要遠離時，就會發現離開她的每一秒，心裏的螞蟻都能繞地球跑兩圈。

    她就是毒品，沾上了就戒不掉了。

    男人深深吸了口香煙，煙霧縈繞，讓他的五官漸漸朦朧，眼皮微斂，連同那些不小心泄露的情緒都一同收了進去。

    早在把人重新綁回身邊時就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他的人他總能好好護住的。若是真護不住了……

    不……沒有這種可能。

    應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狂妄的笑容。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主治醫師當著應楚的麵，說話有些畏縮。

    從他斷斷續續的話中能聽出大概意思——容小姐精神出問題了。

    抑鬱隻是一個方麵，更重要的是她陷入了自己給自己編織的牢籠裏不願出來。

    容零零也是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聽見他們說的那些病情，她卻完全不能將那些症狀套在自己身上，就好像他們說的是另一個人一樣。

    她感覺很孤獨無助。

    開始時候，她嚐試做出反應，在應楚給她用棉簽沾水潤唇時試過伸出舌頭舔舔，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完全做不到。

    明明先前她還能眨眼睛吐舌頭。

    容零零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不然為什麽她的靈魂和身體分離了？

    她覺得世界都是灰色的，空氣都是……哦不，她根本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她的世界一片荒涼死寂，就像從來沒有生物存在過。

    她甚至不會感覺到餓，如果不是男人每日每餐堅持不懈地喂食，她都快忘記自己還需要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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