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零零大概是累了，坐在沙發上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直點頭。

    蘇媚便說：“怎麽？累了？去房間睡會兒吧。”

    容零零抬起頭，露出那雙有些水潤紅腫的眼睛，“沒事，就是腦袋有點脹痛，眯一下就好了。”

    看見她有些異樣的模樣，對方語氣擔憂道：“眼睛都紅了，哪裏不舒服嗎？”

    容零零笑了笑：“沒有。”

    她說沒事，蘇媚也不好一直追著問啥。

    隨即想起自己什麽也沒解釋就跑出去，臉上又帶上點不自然：“我……”

    容零零眨巴眨巴眼睛，尾音上揚，疑惑道：“嗯？”

    對上對方單純無辜，全然信任的眼神，蘇媚臨到嘴想好由頭的卡在喉嚨，怎麽也說不出口，內心掩藏的秘密好像在這一刻無所遁形。

    蘇媚其實並不擅長在信任的人麵前說謊。

    準確說不是不擅長，而是不忍心。

    隻要一想到麵前人一心信任依賴自己，而自己卻不能交於同等的信任，敞開心扉訴說心事，她就覺得有種負罪感，這樣的負罪感讓她連直視對方的眼睛都做不到。

    她害怕在對麵人的眼睛裏看見那個躲閃心虛的自己的臉。

    蘇媚歎了口氣，修剪得精美的指甲一下一下如同它主人此刻不安的心緒一般戳著沙發墊子。

    “我……我其實已經不愛他了。”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又笑著搖頭：“不不不，其實我應該沒有愛過他。”

    “以前我不太明白，是因為我實在太渴望有個家人，太渴望擁有親情了，而我又沒有談過戀愛，所以把對克洛斯的親情誤當成了愛情。”

    容零零看著她的表情，聽著對方講述一件她所沒有經曆過的事情，卻好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因為她也很想很想有愛她的父親和母親。

    她沒有見過母親的臉，童年的記憶幾乎都是她那個酒鬼父親，直到八歲後才擁有唯一一份親情，卻是來自她同樣孤苦無依的奶奶。

    容零零默默聽著。

    蘇媚接收到她沉默無聲的支持，笑了一下：“我離開養父母，離開那個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未嚐不是想尋找親生父母。”

    “其實在知道克洛斯跟我開玩笑後，我還是很生氣的，感覺被欺騙了，可仔細想想，在得到他同樣‘喜歡’的答複時，我內心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我愛他，卻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像對待親人一樣的喜愛，至於後來我離家出走……”

    蘇媚冷笑了一下。

    容零零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見對方冷聲道：“克洛斯害怕我搶走屬於他的東西，他的父母，他的家業。”

    容零零忍不住插嘴說了句：“他怎麽會這麽想？不管他父母再如何喜愛你，他終究還是親生的不是嗎？怎麽會有這種擔心……”

    蘇媚朝她傲然一笑：“因為我在經商方麵的天賦。”

    “克洛斯在這方麵敏銳遠不如我和父親。”

    容零零有些理解了，卻又覺得克洛斯腦子有泡，傻子都看得出來蘇媚不是那種人，也不存在跟他爭奪家產的情況出現。

    蘇媚親昵地戳了戳她的腦門：“他不是你，他根本不了解我。”

    容零零翻了個白眼，卻還是沒躲開她的手指。

    “所以我主動離開了，甚至……讓養父母認為我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蘇媚說完之後心情都好了不少，盡管臉上的妝容因為雨水弄花，而後卸妝也是馬馬虎虎，卻仍擋不住從內而外散發的魅力。

    張揚，無時無刻不在誘惑世人。

    容零零看著這樣的蘇媚，突然狡黠一笑：“蘇姐，你是不是……還沒有談過戀愛？”

    蘇媚臉一僵，掩飾性地大聲說：“怎麽可能！我都三十五了。”

    容零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是麽？”

    蘇媚咬牙狠狠道：“不用懷疑你蘇姐的魅力！你蘇姐的閱曆你半輩子都趕不上的。”

    容零零無可反駁：“哦。”

    很敷衍，非常敷衍，特別敷衍，偏偏她找不到能攻殲的地方。

    容零零說蘇媚沒有談過戀愛真不是無的放矢。

    當初還是蘇媚招她進‘皇城’的，初見麵時對方身上的那種成熟誘惑，自帶魅惑技能，當真讓容零零對她的‘閱曆’毫不懷疑。

    畢竟在這種地方工作，還做到經理的位置，沒有一些資曆還真不能服眾。

    但是現在……

    容零零眯眼，想起先前聽同事說有個男人糾纏蘇姐好些天，而蘇姐竟然出乎意料地沒有快刀斬亂麻絕了人家小心思，大概也就有些明白了。

    好笑地看著蘇媚臉上不自然的表情，她猜這位‘皇城’幕後的老板應當是個性情中人。

    蘇媚也就不自在那麽一瞬，很快又變成了那個肆無忌憚張揚的模樣。

    “克洛斯來華國肯定沒安好心思！”她眼睛裏閃過一道狠色，“以後看見他能避就避，不要搭理他，有事第一時間聯係我。”

    容零零哭笑不得：“蘇姐，我這一天天都待在家裏，怎麽去遇見他？”

    蘇媚想想，也是，神色也更放鬆了，“小心點沒壞處。”

    容零零忙不迭點頭：“嗯嗯。”

    克洛斯過來‘蹲點’也就那麽一天，似乎篤定了蘇媚不會不見他了，這之後就沒有堵在樓下，而是登門上訪。

    雖然每次都被蘇媚沒好色地擋在門外，卻也越挫越勇，容零零在一邊看著都佩服他的勇氣。

    這事一直持續到一周後，克洛斯最後一次來見蘇媚。

    他拖著行李箱敲開門，看見蘇媚那張表情難看的精致臉蛋，臉上喜色不掩：“蘇媚！”

    蘇媚想都沒想‘哐當’一聲就合上門。

    容零零看著她，好奇道：“怎麽又來了？這人真有毅力。”

    蘇媚沒好氣地瞪了下門方向，嘴上卻沒反駁，順著她的話頭就說：“他是挺有毅力，這大概是他唯一的優點了。”

    容零零眨巴眼：“蘇姐在誇他？”

    蘇媚遲疑了一瞬：“我隻是說實話，不要給他開門，他敲累了自然就離開了。”

    容零零點點頭，坐在沙發上準備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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