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是容嶽的。

    男人冷漠削瘦的麵龐隔著不太明亮的光線，目光深邃，仿佛無盡深淵潛伏著的野獸，獨自舔舐著身上的傷口。

    容零零不知怎麽的，像是突然被那眼神刺了一下，掩在嚐嚐衣袖下的指尖不自然地抽搐了兩下。

    然而這隻是短暫的晃神，很快她便意識到自己實在有些想多了，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心智有多麽堅強，可以說冷漠得近乎感覺不到他的血液的溫度，她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離開。

    應楚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眼見著人完全消失在鐵門後，才倏然轉身看向椅子上從容零零進來到離開一句話未說，隻瞪著兩隻倍顯蒼老渾濁的眸子的容嶽。

    “應維國的下場想必你也知道，若不是零零開口，我也不可能留你，但是……”

    他眯眼凝視對方，滿意地看見對方眼底露出害怕的神色。

    停住話語，直把人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才接著開口說：“她可沒說要全手全腳地留下。”

    容嶽渾身一顫，眼露驚恐，不斷地搖頭，試圖改變他的想法，卻是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容零零背靠牆角，抬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她也沒等太久，就見應楚麵無表情地走出來。隔著幾米遠距離柱子似的站著的幾個男人一改先前的木然，低下了腦袋，齊聲喚道：“BOSS。”

    應楚卻是看也沒看他們，徑直走向容零零。

    他眉宇間已經看不到一絲的情緒外露，容零零盯著他的臉瞧了好些時間，才發現這個男人和她記憶中的那個稍顯稚嫩的應楚已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了。

    男人在她麵前站定，直勾勾望著她的眼睛，直把人看進了心裏。

    那雙幽深如淵海的眸子一點兒都裝不進旁人。

    “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他突然開口。

    容零零愣了一瞬間，才明白他說的是容嶽的事，便漫不經心地點頭：“我知道。”

    應楚沒有移開視線，容零零疑惑地回視。

    一瞬間，她似乎從男人的眼睛裏讀出了類似於委屈的情緒。容零零被自己的解讀嚇了一跳，眼睛瞪圓，咕嚕繞著男人轉了個圈。

    視線又瞥到一旁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那群應楚的下屬。

    隨即恍然大悟。

    對方這是以為自己想要趁機逃跑，才露出這樣一副神情？

    容零零不覺得自己逃跑有什麽不對，相反，她覺得應楚這樣明明對自己沒有愛意卻仍偽裝成一副隱忍深情的模樣，讓人惡心。

    因此，說出口的話不免帶上些情緒：“應總不管是做事對人，總是這麽謹慎。”

    應楚仿佛是聽不出其中的深意，隻低頭略沉思了會兒，便毫不客氣地點頭接下了她的‘讚美’。

    容零零：“……”

    即便再想給他套麻袋揍一頓，容零零也沒有再圖一時爽快，說出些什麽惹他的話。

    眨了眨眼睛，狀似無意道：“他呢？”

    應楚自然知道她這個‘他’指的是誰，從鼻腔發出一個略顯高傲的鼻音：“過會兒讓人送他離開。”

    容零零點點頭，沒再追問。

    回去的路上，容零零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導致整個人都處於一個恍惚的狀態。

    應楚坐在她的身側，餘光少不得放在她的身上，直到容零零差點因一時疏忽磕碰到腦袋，被他一手快速攬回懷裏，臉上才終於染上了些許慍怒。

    “想什麽呢！”

    容零零捂著因‘拯救’及時，隻留下一小坨紅暈的額頭，吞吞吐吐地說了句：“穀雨呢？”

    她話音落，應楚眸光閃動。

    容零零見他不答，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你對一個根本挨不著你什麽事的容嶽都斤斤計較到這個地步，那穀雨呢？還有應維國。”

    這倆個人，前者做多也就是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覬覦罪’，而後者卻是實打實地阻擋了他的利益，甚至還對他造成了生命威脅。

    她突然有些好奇對這兩人，他又會怎麽處理。

    應楚挑了挑眉頭，落在身旁女人身上的視線也忽而一凝，隻聽得沉啞如大提琴般的聲音緩緩在這狹窄的空間裏響起：“你聽到了什麽？”

    這是懷疑自己在這有內應？

    容零零看著男人瞬間變臉，毫不猶豫地把人推開。

    懷裏空落落的，男人臉色頓時更黑了。

    容零零有恃無恐。

    容零零承認自己有些蠢，但經過這一係列事情，她多少知道對方不太想對自己動粗，不管是出於什麽原由，對她來說，一切都往好的方麵發展。

    她眨了眨眼睛，顯得幾分無辜天真：“嗯？什麽？我有聽漏掉你說的話嗎？”

    應楚嘴角微微一抽，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隻坐正身子，視線平穩地落在前頭。

    駕駛座的司機兼保鏢忽覺得背脊一涼，不自然地挪了挪臀，背後那股涼意卻像是如影隨形一般。

    空氣十分安靜。

    好幾次，那保鏢差點就要回頭看身後的場景到底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可又害怕若真是那樣，他還能不能把車穩穩開到目的地。

    容零零抿唇，冷哼一聲，也不再搭話。

    在應楚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的臉色冷了冷，柳眉微蹙，墨黑的瞳孔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她剛剛說的話半真半假，目的倒也不是想騙應楚，隻是想確認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雖然應楚並沒有給予一個證明的回應，但從他剛剛的反應來看，穀雨和應維國的下場應該不會太好。

    至少不會好過容嶽。

    對，容零零知道以應楚極其記仇的性格，絕對不會因為她一句話，就輕飄飄把人放了，揍一頓是少不了的，不過也就是套麻袋還是不套麻袋的差別。

    但知道是一回事，不知道是一回事，裝作不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絕對不可能在這裏留得長久，現在應楚是不會做出什麽太過分的事情，但時間一長，等他徹底失去了‘過家家’的耐心，容零零不確定他會不會再發一次瘋。

    即便不刻意去記起，那天被強硬抱住時的場景仍一次又一次在腦海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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