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扛一捆蘆粟，手拎一袋蘆粟，羅丹累得哼哧哼哧的，她不知道孫豔紅和羅勇周六是休息還是上班，想著去他們的單位宿舍正好要經過鋼鐵廠，還是先去鋼鐵廠問問為好。

    “噠噠……”

    聽多了叮叮的自行車鈴鐺聲，一聽到汽車打喇叭的聲音，羅丹立刻循聲望去，未熄火的黑色桑塔納已搖下車窗，坐在駕駛位的翟正耀衝她說：“羅丹，你去哪？我送你。”

    羅丹身上徹底幹淨了，不必擔心弄髒了車座，但是她一身汗味，要是搭翟正耀的車，被他聞到那麽重的汗味，那多不好意思？“不用了，耀哥，我去的地方很近，再走幾腳路就到了。”

    “可你扛著那麽重的東西，走路多累？”

    羅丹搖頭，紅撲撲的臉微笑著說：“耀哥，多謝你的好意，這麽幾根蘆粟很輕的，一點也不重。”

    一點也不重？這小丫頭是以為他眼瞎？衣服濕的都能看到內衣輪廓，太陽把她曬成了紅蝦似的，再這麽走下去，她非中暑不可。

    趁著翟正耀還沒任何反應，她湊近一點，說：“耀哥，我家種了不少蘆粟，送你一小袋嚐嚐。這玩意不值錢，您別嫌棄。”

    翟正耀怎麽會嫌棄？

    羅丹將那袋有些水的蘆粟遞到車窗外，滿含歉意地說：“蘆粟放在水井裏冰過，時間久了水汽多了，小心弄濕您的車。”

    “你特意把蘆粟冰在水井裏才拿給我吃？”翟正耀年幼時家境還沒那麽好，也曾在夏天吃過水井冰西瓜、冰菜瓜等東西。井水涼，但要提前好幾個小時把要冰的東西吊在井裏才會顯得很冰。塑料袋裝的蘆粟水不少，應該冰了很久！由此可見，她老早就想著冰好蘆粟送給他吃。

    翟正耀很高興，但他很克製，隻是微笑而已。

    特意兩個字讓羅丹有點害羞，她可不想翟正耀誤會她以為她事事想著他呢。“蘆粟冰了一大桶，我家裏人吃了一些，除了這一袋，井裏還有呢。”

    這解釋，根本就不能掩飾她冰蘆粟再大費周折拿進城來給他吃的用意。

    翟正耀當作沒瞧出來她的用心，又問：“羅丹，要是你沒遇到我，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那這袋蘆粟豈不是又要拎回家去？”

    “不啊，耀哥，要是沒遇到你，我就一並送給我二叔二嬸他們吃。”

    翟正耀瞧著羅丹肩頭上的八根已打理好的蘆粟，再瞧著自己手裏這袋切成一段段的冰蘆粟，雖然他的冰蘆粟量少，但她花費的心思更多！

    翟正耀臉上表情不明顯，羅丹分辨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不滿意她答一並送人的話，“耀哥，您忙去吧。”

    今天周六，翟正耀不用上班，但他還是去紡織廠上了大半天班，才把車開出來沒多久，就遇到了羅丹。

    翟正耀把那袋冰蘆粟放在副駕駛位上，問：“羅丹，你上不上車？”

    “不上。”

    翟正耀原本按住方向盤的手雙拳緊握，似是要打人。

    羅丹有點怕，“耀哥，您去忙您的事，我走路去送蘆粟肯定能行。”

    翟正耀一聲不吭，將車子熄火，取下車鑰匙，推開駕駛室的車門，駝色皮鞋觸地，揚起了一點點灰塵粘在皮鞋上，西褲居中的折痕襯得他腿很修長。

    翟正耀下車前，解開塑料袋，拿出了一把帶水的蘆粟。

    羅丹心慌慌，這麽熱的天開車多爽，他下車莫不是要教訓她一頓？

    在翟正耀看來，她盡量控製麵部表情好不露出驚嚇的樣子，但她身子縮起，雙手緊緊抓住肩頭那一捆蘆粟，就像驚弓之鳥。

    “羅丹，你有那麽怕我？”

    羅丹立馬昂首挺胸，放下左手，隻用右手扶著肩頭的蘆粟，說：“耀哥，我才不怕你。”

    這才像話，可以當翟正耀的妹妹。“你要去鋼鐵廠？”

    羅丹點完頭，發現不對勁！“耀哥，你咋知道我要去鋼鐵廠？”

    “有一次我見你在鋼鐵廠門口等人，說是等你二叔二嬸。”

    羅丹隻說過一次，翟正耀就記住了？他記性要不要這麽好？

    翟正耀說：“把那捆蘆粟給我。”

    羅丹果斷說了不要，因為翟正耀穿的是短袖白襯衫，蘆粟沾了灰，會把他衣服弄髒的。

    “羅丹，你好像從來都不喜歡向人求助？”

    羅丹還真是這種性格的人，再苦再累她都一個人扛，壓根沒想過向人求助。在她的意識裏，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為啥要向人求助？

    隻是，翟正耀認識她才一個多月而已，她的性格就被他摸透了，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沒等羅丹回答，翟正耀就動手搶過蘆粟，扛在左肩上，並塞給她兩根蘆粟。

    羅丹愕然過後，問：“耀哥，左肩不得勁，幹嘛不扛在右肩？”

    “你說為啥？”

    “難道耀哥是左撇子？”

    並不是！翟正耀左肩扛蘆粟是因為他走在外側，羅丹在他右手邊，如果他右肩扛蘆粟，很容易碰到她。

    “耀哥，我答對了是不？”

    傻妮子！翟正耀臉帶微笑，並不答話。

    羅丹對翟正耀的細心一無所知，“耀哥，別看蘆粟瘦瘦得像竹子，啃掉外麵這層硬皮，裏頭可甜了，跟甘蔗一樣好吃。”

    羅丹率先做了示範，把啃掉的蘆粟皮放在左手中。

    翟正耀對她不亂扔垃圾的行為很滿意，咬了一口蘆粟，果真如她所說，很甜很甜，能甜到心坎上去。他不愛吃甜食，但蘆粟的甜像清甜的甘露，甜而不膩，吃了一口還想吃第二口。

    “羅丹，幫我拿著蘆粟皮。”

    羅丹照做。

    翟正耀吃的蘆粟渣放在手心裏，“小時候分不清蘆粟和甘蔗，讀書時老師教蘆葦的時候，順帶提了像蘆葦一樣細長的叫蘆粟，甘蔗要粗很多。”

    翟正耀如此聰明的人竟然也有迷糊的時候？他高大光輝的形象，接地氣了不少。

    接下來，兩人談得少，一直走到鋼鐵廠，見廠門口放著一個大垃圾桶，羅丹去丟了垃圾，才說：“耀哥，真是麻煩你走一趟了。”

    “不麻煩。”

    “您先回去，我等會我二叔二嬸。”

    翟正耀把蘆粟放下，沒有逗留，揮手就走。

    夕陽下，他偉岸又修長的背影，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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