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早上五點，天還沒亮，李秀蘭、羅忠、羅丹和羅誌成四人去割一塊六分的田。

    清晨的稻稈上還沾著露水，沒有陽光，涼意陣陣。

    割稻子最快的是羅忠，還沒看清他怎麽掐住稻稈，一抱稻子就放在地上了，原本四人都是從田邊開始割，可羅忠割的快，就像一個無聲的小型收割機，稻子不斷倒下。李秀蘭割的也很快，隻落後羅忠一米。羅丹和羅誌成兩姐弟齊頭並進，都比父母慢一些，但一點也沒偷懶，鼓著勁追趕。

    李秀蘭說：“忠哥，等咱們割完這塊六分的田，爭取今天把昨天羅丹割的那塊八分田和這塊六分田的稻子都給脫穀了，你覺得怎麽樣？”

    羅忠一邊割稻子一邊回答：“一畝四分田的穀子在大半天的時間裏全脫完，還得運回家去，怕是夠嗆。”

    李秀蘭說：“幹不完就加夜班，早把稻子運回家去才安心。”

    羅忠不大認可，“再說吧，可別把兩孩子累到了。”

    “爸，我不累。”

    “爸，我也不累。”

    羅丹和羅誌成姐弟倆忙著表示不累，叫李秀蘭和羅忠當父母的更為心疼。

    李秀蘭放慢割稻子的速度，說：“丹丹，誌成，也怪我和你們的爸沒本事，要是能讓你們當上城裏人，這個點還呼呼大睡，不用割稻子，不用脫穀，米沒了就買糧吃，多方便。”

    羅丹聽不得這種話，就算別人的父母再有錢，那也是別人家的父母。她的父母就是羅忠和李秀蘭，雖然家裏窮，但一家人身體健康，平平淡淡過日子不也挺好的？她安慰道：“媽，人家外麵買的米，哪能跟咱自己種的米比？自己種的米，吃起來都香一點！”

    李秀蘭笑說：“那倒是，每次給你二叔和二嬸送點新米給他們吃，他們都說新米好吃，還是自家田裏種出來的米煮飯味道好。”

    羅忠插話：“這種場麵話，人家隨口說說你也信？”

    李秀蘭反駁：“咋不能信？忠哥，羅勇和豔紅又不是外人，咱的米要是不好，他們肯定也不會說好的。”

    羅忠懶得多說，略微慍怒地說：“好好割稻子，哪那麽多話？”

    李秀蘭發覺自己找丈夫說話就是個錯誤，改而跟兩孩子敘話。當然，她左右手一直都是在忙活的，從未停止割稻子。

    “誌成，你學校有沒有考試測驗過？咋也沒見過你的試卷？”

    “媽，這才開學一個月而已，還沒學到什麽東西，考試考啥啊？”

    開學一個多月會不會考試？羅丹也不記得了，反正進入高中考試很頻繁，才讀六年級的羅誌成興許暫時真的沒有考試過。

    李秀蘭說：“誌成，你一年級讀了兩個，三年級也讀了兩個，你再不努力，要是考不上初中，那就沒書讀了。”

    羅誌成不耐煩地說：“媽，我要是沒考上初中就不讀書了。”

    “你不讀書去放牛啊？可咱家沒有牛，你隻能喂兩隻豬！那有啥出息？”

    九十年代初沒有義務教育這一說，從一年級開始，每年秋季升學都要根據上一個學年學生的成績來看能否升學，要是成績太差，要留級再讀一年，小升初、初升高也要憑成績說話，考不上要麽重讀要麽不讀書。

    羅丹深知羅誌成早熟，腦子也好使，就是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僅剩大半年要小升初了，她這個當姐姐的還是得有所行動。“誌成，從今以後，我每天輔導你的課業，務必要讓你升上初中。”

    “姐，我不愛學習，我就不是學習的那塊料！我想滿十八歲參加征兵，我要去當軍人守衛祖國！”

    羅誌成愛國，羅丹是很高興的，但一碼歸一碼。“誌成，你現在虛歲也才15，滿18歲就得到19歲，那還有四年呢！這四年，你要好好利用，學點基礎文化知識，以後入伍也別被人笑話沒文化。”

    羅誌成光想著到年紀參軍，委實是沒想過中間的好幾年怎麽過，聽羅丹點撥也有點心動，“姐，我基礎太差，老師講的我好多都聽不懂，上課想睡覺。”

    “化生子啊！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掙錢給你交學費，是讓你好好學習，不是花錢讓你在課堂上睡覺的！”

    李秀蘭舉起鐮刀，追著羅誌成滿田跑。

    羅誌成抱頭鼠竄，李秀蘭生育過三個孩子，體能壓根沒法跟青春期的兒子比，追了一會就氣喘籲籲叉腰罵他化生子，浪費錢之類的話。

    羅誌成被罵得難堪，喊道：“媽，你還要不要割稻子啊？太陽都要出來了，趕緊的！”

    “趕緊個屁！你不好好讀書，蘭蘭也不愛讀書，那咱家還有啥指望？”

    “媽，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

    “可是不讀書就沒有出路！”

    李秀蘭和羅誌成辯駁完，又要開始追著他打。

    羅忠黑著臉，吼道：“你娘倆鬧夠了沒？還不趕緊來割稻子！”

    朝陽冉冉升起，瑰麗的金光灑遍大地，這塊六分田已割了一半，再努力一把，很快就能割完了。

    羅丹被看得到盡頭的稻稈刺激，加速割稻子。羅誌成被罵，心裏憋著一股氣，比之前更加賣力地割稻子。姐弟倆各有想法，但手頭上割稻子的動作快，竟追上了始終打頭陣的羅忠。

    羅家四人像比賽一樣，你追我趕割稻子，七點半的時候終於割完了這塊田的稻子。

    回到家，李秀蘭洗衣服，羅丹做飯，羅忠和羅誌成父子倆把放在柴房裏的脫穀機拿出來重新組裝，再加油、試運行幾次。確認脫穀機好用後，父子倆一起把脫穀機搬到板車上，運到田裏。

    因為搶收晚稻非常耗體力，搶收的日子夥食必須好，羅丹給李秀蘭和羅忠碗裏擱了兩個荷包蛋，肉絲加木耳和菜梗炒成的澆頭堆得高高的，而三個孩子和羅建國四人碗裏各有一個荷包蛋，澆頭稍微少一點點。吃完澆頭麵，羅家人再吃點粥，吃得飽飽的才有力氣幹活。

    這一次，家裏隻剩下老人羅建國，兩大人三孩子各戴一頂草帽，每人手裏都拿著東西，如蛇皮袋、簸萁、青花瓷大水壺和茶杯等，離開家。

    “大哥！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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