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開著發黃光的燈泡，羅丹咬牙攙扶著病人走在粗糙的水泥地麵上，病人年紀大了，並不能像年輕人一樣傷了一隻腳用另一隻腳蹦跳，病人隻用右腳行走，當走了一步要換腳的時候，病人整個身子的力量壓在羅丹身上，羅丹要把病人扛起來走一步才能讓病人順利走下一步。

    別看病房很小，看似沒幾十步路，可偏瘦的羅丹攙扶著左腳受傷的病人走得很吃力，每走一步都是勝利，還要咬牙堅持。

    終於走到了洗手間的門外，羅丹推開門，依舊是水泥地麵，中間有個發黃的蹲便器，牆角有一根半臂長的水管，還有一隻塑料臉盆和一隻不鏽鋼桶。

    羅丹毫不嫌棄地說：“大娘，我給你脫褲子。”

    “我自己能脫。”

    病人主動脫了褲子，羅丹站在她身後，雙手抱著她的腰，“大娘，咱們逐漸往下蹲。”

    興許是羅丹很有耐心，說話也很溫婉，病人拉出的大便落在蹲便器中。

    “拉完了。”

    羅丹拿出衛生紙，病人接了紙自己擦屁股再穿好褲子，羅丹咬牙把病人拉起來。

    病人看著拉出的黃色大便都在泛黃的盆中，很不好意思，“等會麻煩你衝一下。”

    “沒事的，大娘。”

    羅丹攙扶著病人走出衛生間，帶上了門。

    漂亮女人抬腳走路，高跟長靴叩擊水泥地麵，“媽，她咋樣？”

    “羅丹挺好的，就她了。”

    羅丹心裏很高興，但表情仍繃著，一絲不苟地攙扶著病人回到床上，把病床調整為平躺著，她才走近衛生間去刷洗蹲便器。

    病房裏三人交談，毫不避著羅丹，她聽得清楚。

    男人說：“媽，我跟小嫻明天就得回深安市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我們沒法照顧您，請護工照顧您，您體諒我倆的難處同意請護工。請護工照顧您，我和小嫻能安心點，可那個羅丹高高瘦瘦的，看著弱不禁風，她給您端茶倒水還行，給您洗澡能行嗎？”

    病人說：“能不能行，你不是看到了？羅丹瘦是瘦，可幹活的力氣不小，人說話也乖巧，也不嫌我解手髒，不要這樣的人當我的護工，你們還想請啥樣的人？”

    孟小嫻接話：“媽，您別生氣，柳輝他直性子，擔心羅丹沒法勝任護工一職也有他的考慮。不過，既然媽您中意羅丹，那就請她當護工。”

    病人馬翠華滿意地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孟小嫻走到衛生間門口，輕輕推開門，黃色蹲便器被洗得幹幹淨淨，無瑕亮白，都能當反光鏡了！這個羅丹看著不咋樣，幹起活來毫不含糊，不嫌髒不嫌累，難怪老人會喜歡。“羅丹，你出來，咱們談談薪資。”

    羅丹洗淨手，才帶上衛生間的門，走到病床邊。

    柳輝開口說：“羅丹，你給我媽當護工，一天24小時都得在，一整天的工資是8塊錢，外加每晚2塊錢買宵夜吃。也就是說，你跟我媽同吃同住，每天能拿10塊錢，這工資不低吧？

    乍一聽十塊錢確實不低，可一天二十四小時，按照工廠三班倒來算，羅丹一個人連軸轉，每天上三個班次，比廠裏上班還差一點呢。不過好在老人晚上除了起夜外能睡整覺，就算要她陪床，她也能睡幾個小時。

    羅丹發出疑問，“大哥，好像不包吃？”

    柳輝瞪眼說：“工資給你這麽高，還包你一頓夜宵，白天一日三餐你自己買東西對付一下算了。”

    羅丹並不是要求提供一日三餐，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有錢人柳輝反應這麽大。

    馬翠華開口說：“柳輝，別對羅丹這麽嚴苛。你和小嫻掙了大錢，我從不眼紅。到了我這把年紀，也花不了你幾個錢。逢年過節你給的紅包我都沒要，這一次我摔傷住院，沒法自理，找羅丹這個苦命的孩子當護工照顧我，你就大方點，包她一日三餐，就當行善積德了。”

    羅丹非常感動。尚在病中打著石膏的老人，竟說那麽多話給她爭取福利。

    柳輝眼珠子轉了一圈，說：“媽，咱們給她的工資不低了，一般護工一天三五塊錢就能請得到。”

    馬翠華倔強地說：“可我喜歡她，我就要她當我的護工。”

    孟小嫻拉著柳輝的衣袖，搖晃著他，說：“柳輝，你就順了我媽的意思，給羅丹包一日三餐吧。”

    羅丹算是瞧出來了，孟小嫻和柳輝是病人的女兒和女婿。

    柳輝不好拂了孟小嫻和馬翠華的麵子，隻得改口說：“看在媽和小嫻的麵子上，羅丹，我把每天給你的工資提高到15塊錢的標準，你可得精心照顧我媽。我把醜話說在前頭，我和小嫻忙完這陣子再回來，要是看我媽遭罪了，我一定要叫你賠償！”

    羅丹說：“大哥，大姐，你們放心隻管好好工作，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阿姨的。”

    孟小嫻笑著說：“行，那你先回去，收拾些洗漱用品和衣物，明早六點來這裏開始上班。”

    “好，謝謝您們，我先走了。”羅丹彎身鞠躬，才走出病房。

    在走廊裏，羅丹忍不住跳起來，笑得合不攏嘴。她預期地薪資跟上班族差不多，一天三五塊而已，可是在大家幫忙爭取下，竟提高到十五塊錢一天！她照顧病人一天，抵得上寫一篇稿子，還不用等待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能拿到錢！

    樓梯口，“羅丹，恭喜你成功了。”

    翟正耀忽然冒出來，冷不丁地給她道喜，著實是把她嚇了一跳。“耀哥，你一直在這裏等著？”

    “剛上來不久。”

    那還是等了好久。羅丹愧疚地說：“耀哥，您幫我實在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您才好。等這次護工的活結束，我領到工資，一定請您撮一頓！”

    “一言為定。”

    兩人一起下樓梯。

    羅丹說：“耀哥，我耽誤了您太多時間，您開車回去，我自己走回家去很快就到了。”

    羅丹家靠近縣城，但離縣醫院起碼有七八裏路，走回去少說也要四五十分鍾。

    “我送你回去。”

    羅丹想婉拒。

    翟正耀又說：“多幫你的忙，才好意思吃你請的大餐。”

    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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